面前的朱四海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在公司上班时的意气风发？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一个畏畏缩缩没见过世面的男人。
    懦弱的眼神。
    迟缓的动作。
    若是让公司的同事看见了，恐怕怎么也不会相信，在公司飞扬跋扈的朱科长竟会变成这副落魄模样。
    看着眼前泪水不停往下落的朱四海，程大伟觉的自己心里对他原本的那股子恨意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他已经遭到报应了，不是吗？
    “朱四海，就像嫂子说的，我俩是老同学，又在同一个单位相处了八年，现在你遇上了难处，我的确是做不到石更下心肠来对你不管不顾。
    你工作的事我会帮忙想办法，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这个招商融资科长上任时间不长，人脉资源有限，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
    程大伟“尽力而为”四个字像是压在朱四海心坎上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若是放在半年前，朱四海做梦也想不到，当自己遇上了走投无路的绝境，唯一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竟然是程大伟？
    以往的一幕幕像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
    所有的悔恨和懊恼都像是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上，压的他整个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程大伟不说话。
    静静坐在那看着朱四海哭，那泪水仿佛正在一点一滴洗去两人之间心中桎梏已久的种种仇怨。
    程大伟脑子里倒是清醒记得自己今晚来朱四海家做客的目的。
    这种时刻，他如果主动提出让朱四海帮自己对付金海，朱四海绝对会点头同意，但……
    坐在对面的朱四海终于停止哭泣。
    他今晚第一次抬眼看向程大伟，虽然双眼布满了红丝却透着从未有过的真诚和感激。
    “大伟，这次的事从头至尾都是我对不起你，我朱四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栽了那么大的跟头。
    以前在公司当招商融资科长的时候，人人见了我都对我高看一眼，说不尽的好话巴结我，等我被公司一开除，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跟看一堆狗屎一样。”
    听到朱四海掏心掏肺口气跟自己说出这番话，程大伟脸上忍不住冷笑：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那些人看不起你，难道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吗？
    你看看家里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振作起来，别整天娘们唧唧就知道抹眼泪！”
    朱四海一愣。
    自打他和程大伟认识以来从来都是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训程大伟，头一回被他这样冷脸训斥，他竟然觉的很感动。
    一语三冬寒。
    一语三春暖。
    程大伟虽然板着脸教训自己，可他却依然能从他的话里感觉到老同学对自己的关心。
    他只恨自己以前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一个劲跟程大伟过不去，害了他一次又一次。
    幸好！
    他还愿意搭理自己。
    朱四海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他说：“大伟，老子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了，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以后只要你有用得着老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哪怕拼了老子这条命，老子也绝不会说二话。”
    程大伟嗤笑一声，“干嘛？你这是患难见真情，想要报答我？”
    朱四海自嘲笑道：
    “是啊！人常说只有遇上大事的时候才能看清楚一个人的真心，我这回虽然栽了个大跟头，可也看清了太多人的真面目，南城公司那帮人啊！要说算得上好人的，除了你还真没谁了。”
    程大伟没什么兴趣陪朱四海感慨人生。
    他说：“你错了，我程大伟也不是滥好心非得帮你找工作，下午嫂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你想要我帮你找工作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朱四海一愣。
    旋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表情，像是感叹，“连程大伟都知道做事谈条件了？”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
    若是自己真有帮得上程大伟的地方，他愿意帮忙，哪怕就冲他今晚来家里吃这顿饭？掏了这沓钱？
    “说吧，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帮忙？”谈到正事，朱四海脸上多了几分严肃表情。
    程大伟冲他竖起两根手指头：“两件事。”
    “嗯。”
    “金海很快要被提拔当招商融资科的副科长，在我前面很牛，这家伙要是真提拔起来对我没好处，我要你帮我摆平这件事。”
    朱四海一副难以置信眼神看向程大伟。
    他一向聪明。
    此刻头脑中忽的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愿相信某种事实的存在，只是眼神怔怔盯着程大伟，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
    程大伟以为他不同意，嘴角微微上扬道：“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我再想别的法子。”
    朱四海沉默片刻，才说：“我不是不帮忙，而是再想怎么帮你这个忙？”
    程大伟见他应承一颗心落下。
    “金海是你一手提携起来的下属，他的把柄都在你手里攥着呢，你要是真想帮我应该不难。”
    这句话说完，朱四海看向程大伟的眼神越发深邃。
    不过，他最终没说什么，而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进了书房，从里面拿出一个材料袋出来。
    程大伟心里大约猜到这个材料袋里装着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这里面装着什么？”
    朱四海的回答倒也干脆：“能帮你扳倒金海的东西。”
    程大伟默默收下。
    朱四海重在餐桌旁坐下，问程大伟：“你刚才说有两件事需要我帮忙，除了金海这件事，另一件是什么？”
    程大伟盯着他的眼睛：“我想跟秦海媚离婚，但那女人最近一直死缠烂打，我要你帮我想办法摆脱她。”
    提到秦海媚，朱四海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大伟，秦海媚那女人典型的拜金女，市侩又现实，以前我在公司当招商融资科长的时候，想劝她离婚一句话的事，但是现在……”
    程大伟也知道，若不是朱四海落魄了，秦海媚也不会回头纠缠自己。
    现如今朱四海混成这样，他说的话秦海媚未必会听，除非朱四海东山再起，那女人说不定会变脸。
    “你先帮我办好第一件事就行，第二件事等我帮你工作安排好了再说，反正也不急在一两天。”
    朱四海点头，“行。”
    旋即他又说：“要想让秦海媚答应跟你离婚，除非我恢复以前的光鲜，但到那时秦海媚一定会继续缠着我，你嫂子这边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