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秦副经理家。
    这是程大伟第一次走进秦楠家，看着眼前这栋红灰相间的三层小楼，他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如果自己把秦楠送到这个家门口就好了，都怪自己一时疏忽才会造成秦楠今天的伤害。
    可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秦副经理看到程大伟站在自家门口的刹那有片刻的分神，心里还以为这穷小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别墅被惊到了，心里一阵鄙夷。
    要不是为了女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让这穷小子踏进自家家门半步，奈奈的，贱人就是贱人。
    秦副经理走在前面，程大伟紧随其后，两人进门后径直上了二楼秦楠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出秦楠母亲低低啜泣声：
    “宝贝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咱们喝口水好不好？乖——把嘴巴张开喝点水行不行？”
    “啊！”
    一道尖叫声过后是水杯被打翻在地的“哐啷”声，紧接着一道充满惊恐的尖锐女音传出来：
    “程大伟！程大伟快来救我！师哥！我要师哥！啊啊啊啊啊啊你滚开滚开啊啊啊…….”
    程大伟几乎迫不及待推门而入，顾不得身后传来秦副经理一声惊呼，“你稍等片刻再进去，等……..”
    等什么？
    程大伟推门看见秦楠的那一刹那便明白秦副经理后半句话是，“等秦楠穿上衣服你再进去。”
    看到屋里的情况，程大伟惊呆了。
    小姑娘浑身一丝不挂躲在床角落里，满是戒备眼神看着突然推门进来的他，身手里正抓着一根布条往嘴里塞。
    房间内的床上、地上、桌子上，到处都是撕成碎片的衣服，各种食物被大力摔碎满地狼藉。
    大白天房间里开着灯窗帘紧闭却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秦副经理老婆看到程大伟出现在门口像是看到了大救星，满脸含泪喊出他的名字，“程大伟你终于来了。”
    秦副经理一脚跨进屋里皱眉冲老婆，“你怎么不帮她穿上衣服？这样子被外人看见像什么话？”
    老婆原本因为照顾精神不正常的女儿早已心力憔悴，此时被秦副经理当头埋怨顿时受不了。
    “你以为我不想帮她穿衣服吗？”
    “你看看我身上脸上都被她抓成什么样了？”
    “你闺女现在不认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肯穿衣服我能怎么办？”
    “从昨天从医院回家，医生说休息好心情好就可以了，可是醒来到现在她一口水也没喝，谁靠近就打谁，她连吃饭喝水都不愿意，穿衣服就更不愿意。”
    “你要是有本事你把她摁住了穿好衣服，要是没本事就别把责任往我一个人身上推！”
    秦副经理见自己随口埋怨一句被老婆反怼了一大串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有点过分。
    女儿的情况他心知肚明。
    他的确不该埋怨老婆。
    “你别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对，我就是…….”
    秦副经理话说一半停下来，老婆自然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毕竟程大伟是外人，让他一个大男人看了女儿这副样子的确不太雅观。
    秦副经理老婆刚想说，“要不然你带程大伟先出去，我想办法让医生来给她打一针镇定剂先让她把衣服穿上。”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令在场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还声嘶力竭发疯的秦楠在盯着程大伟那张脸足足看了十秒钟后脸上突然露出害羞笑容。
    小姑娘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抓了个床单裹在身上，一如以往动作温文尔雅从床上下来，下床的时候还不忘穿上拖鞋。
    她走到程大伟身边一脸娇羞挽起他的胳膊说：“师哥，你怎么才来呀？再晚来一会老师都快下课了。”
    “秦楠这是？”
    程大伟脑子里瞬间回忆起两人上大学时曾一起参加社团组织的专家讲座情形，那会的秦楠就是这副模样。
    羞涩又可爱。
    看着挽着自己胳膊的秦楠，程大伟脑子里像是有一根筋“砰”的一声断开，“难道秦楠受了刺激过后脑子里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还真让程大伟蒙对了。
    秦楠的症状从精神疾病角度来说可以称之为应激性心理障碍。
    很多人在突发重大灾难和创伤过后往往难以承受严重的创伤，人会变的暴躁不安各种能力下降，短期内大脑自动清除创伤记忆脑海中只记得一些记忆中最深刻的美好片段。
    秦楠此刻看向程大伟的眼神满满信任和依赖。
    这一幕让秦楠父母震惊不已，却让程大伟忍不住泪水溢满眼眶。
    似乎在这一刻。
    他才真正理解小姑娘内心深处对自己那份深藏已久的厚重情感。
    哪怕她已经疯了，疯到连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认识，可她却一眼认出自己，乖乖的走到自己身边，抬头仰望着满眼倾慕。
    如果这都不算真爱？
    什么才算？
    足足过了五秒。
    程大伟才平复住内心波涛汹涌，像上大学时那样，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丝温柔声音说：“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秦楠乖乖点头：“好！”
    在秦楠父母充满惊讶的眼神注视下，程大伟拉着秦楠在卧室床上坐下，端起床头柜上一碗还没冷透的面条一口一口喂进秦楠嘴里。
    秦楠像是最听话的乖宝宝，细细咀嚼吞咽，脸上自始至终挂着温柔笑容。
    在程大伟的哄劝下，除了用药能够睡觉，其余都是大喊大叫不合眼的秦楠吃饱喝足后闭上眼睛上床休息。
    看到女儿拉着程大伟一只手老老实实钻进被窝很快响起鼾声，秦副经理夫妻俩终于松了一口气。
    把秦楠哄睡着后，程大伟才发现自己早已累的汗湿夹背。
    秦副经理和老婆两人用眼神示意他到楼下客厅坐会，在秦楠睡觉的时候，三人的交流全靠眼神。
    程大伟冲两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几分钟后。
    程大伟小心翼翼从被窝里抽出被秦楠一直抓在手心的手，轻手轻脚关上房门下楼来到客厅。
    秦副经理和老婆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了。
    秦副经理老婆看向程大伟的眼神满是感激，见他下来连忙端上一杯刚刚沏好的龙井递过去，“今天真是多谢程科长了，你赶紧喝口水休息一下。”
    程大伟也不客气。
    他是真渴了，端起茶杯一仰脖子将绿茶一饮而尽。
    坐在沙发上的秦副经理对他这种牛嚼牡丹的粗鲁喝水方式一脸嫌弃，却又不得不隐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