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仙子，那个洛天宸真的是洛吗？”
    一片湖净花盛的园林中，一个气宇轩昂的金发男子笑着看着旁边一脸沉默寡言的女子。
    她很美，金色的发丝根根晶莹，披肩而落，五官精巧，仿若天作，柳眉微蹙，红唇紧抿，似带着一抺心事。
    但她很高挑，身形也很饱满，金黄色的衣裙映照着雪白的肌肤，将整个娜娥身姿包裹，唯有长长的天鹅颈露出，在金色的发丝下，如凝脂般，白中带着圣洁的光辉。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微蹙的眉心带着一缕愁容，似化不开的哀伤，让人无比怜惜。
    有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但他知道的并不详细，他虽为当世太子，但对于圣人及以上的老祖来说，所谓的太子，只是个职位，级别差的太远。
    “你们不是已经看过我的识海了吗，还有什么不确定的。”似被勾起了往事，乌灵儿抬首，眸子颤动，看着这个被称为太子的英俊男子。
    当年，她也有这种称号的哥哥，可，他们都死去了。
    “你知道的，我从不会强迫任何人，灵儿仙子不愿意说我能理解，但我们会为你的……我们的族人报仇的。”
    乌灵儿沉默，就那般看着这个被称为当世无双的凤太子，眸子平淡，黑白分明，无喜也无悲。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圣人之前，他为洛天宸，出自紫薇，也就是你们最近不断议论的圣王洛。”
    “但，我不想报仇，也不希望你们帮我报仇，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渡过此生。”乌灵儿收回了目光，眸子落在晶莹透亮的湖泊中，湖水荡漾，似在洗涤人的心灵。
    她不是个傻白甜，曾经的她，经历了多重磨难，一人漂浮在宇宙中，绝望过，愤恨过，被戾气支配过，但在路过一片乱流、被迫吸入空间裂缝时的那一瞬，她忽然想开了，放下了一切，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但有时候，上天总喜欢给人开玩笑，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不旦没死，还身处一颗太阳上的神秘水坑中。
    造化弄人，一连很多年，她都在默默修行，没有了大道压制，再加上太阳精火化成的道液，她的修为突飞猛进，竟然在八年时间内，一路从仙一中期，直接斩道。
    这让她又重新燃起了复仇的火焰，按这样下去，就是成圣也不是不可能，甚至有一天能将洛天宸踩在脚下！
    但没过多久，有金乌圣人降临那颗太阳，并且发现了她，将她带了回去。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然真的有一天能返回祖星，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一个名字，一个男人，曾经让人绝望，但在这个无比强盛的祖星上，真的不算什么。
    然而，上天就是喜欢给她开玩笑，当她得知这片星域之外竟然存在着洛天宸时，她一度怀疑这些族人是不是弄错了。
    九年前的洛天宸是个王者，但九年后，都已成了圣人王。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灵儿仙子，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人在杀了我族之人后还能安然无恙。
    紫薇星，我们会征服，那片星辰，只有一个圣人，一位老祖出征，即可荡平一切。”
    “荡平一切？”乌灵儿摇头，“你不会想知道他的强大，也不想知道真正面对那个男人时的无力。”
    “哪怕不想承认，但他就像人们所说的，专为成帝而生。”
    “此世只属于我族，没人能成逾越。”乌凤笑道。
    “关于准帝的传说？”乌灵儿眸子平静，这几天来，她也听说过，但更多的是坐化的消息，更何况，那颗耀眼的骄阳，升的太快了。
    “你不知道洛的恐怖之处……”乌灵儿的眉头紧蹙，皱成了一团，“他…他初次现世，只有八九岁……在那个四极才会真正行走天下的时代，他以弱小之龄，迅速崛起……横扫了一整个时代，包括老少！
    他就像是一个禁忌，所谓的天骄，所谓的证道之姿，在那个人的面前，都只是个笑话，包括我的兄长和父王。
    没人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强，也没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在他的面前，从来没有久战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的同阶。
    但，我只能说，他修道至今，可能还不足三十岁！”
    乌灵儿叹息，这只是一个推测，吓人的推测。
    “三十？！这……灵儿仙子说笑了。”乌凤脸色有些不好看，老祖们只知道洛是洛天宸，来自紫薇星，是属于当世的一个天骄，但当世这个值，是有上下起伏的，有的上百年，也算是当世。
    正是因为当世，在紫薇星信息被找出来的一刹那，很多老祖都激动了，那颗星辰有帝经，有太阳圣皇传承，有无尽资源，最重要的是无人能挡，这对于一个强族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乌凤此时也没有心思再陪乌灵儿闲逛了，这是一个惊吓的消息，他需要尽快将其传出去，
    “我不想刚找到族群，又重新失去。”乌灵儿看着那道匆匆消失的身影，缓缓摇头。
    湖水清净，明彻透亮，似可照出一个人心中的影子。
    乌灵儿站在湖水边，看着其内倒映的倩影，眸子中带着一缕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是否要阻止金乌族前往紫薇星。
    但，那些人，她也无法阻拦。
    “或许……我们本该随父王与哥哥们一起离去……轮回也好……永世沉眠也罢，那里才是我的家……”
    乌灵儿望着自己的倒影，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无声诉说。
    但她没有发现，在自己的影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淡的身影，很伟岸，也很修长。
    “我该报仇吗……或许他们做的不对……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罪……但错了终究是错了……”乌灵儿摇头失笑，带着一缕自嘲，原本失去焦点的双目，重新恢复了平静，然而，就在她想转身的这一刻，她的瞳孔猛然一缩，怔怔的看向湖中倒映的身影。
    原本美丽娜娥的身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断颤抖，但在那倩影旁边，一个做梦都无法忘记的男子，竟然……出现了。
    “终究还是滋生了心魔……”
    这一刻，她又恢复了平静，双眸古井无波，发出一声叹息，正欲转身离去。
    “自欺欺人可不太好。”
    一句话语，低沉中带着无法忘怀的魔性，让乌灵儿彻底呆住了，瞳孔放大，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中的所有色彩。
    这个身影，这种声音，就算是去了地狱，她也无法忘记。
    “他乡遇故知，是敌非友，是顺手抺去，还是任其自然……”
    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考虑，但至始至终都有一种无形的平静。
    “你……杀了我吧！”
    “杀你简单，但终究太过无趣。”
    人影很淡然，仿佛不存在，又仿佛只是个假象，就如当年被俘虏时所见到的一般。
    但这个男人，真的不在乎她是生是死，也不在乎放虎归山。
    似乎是知道她所想，人影多了一点情绪，“一个古国，亿万里疆土，生灵无数，杀不完，也灭不净，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所谓的灭族，一般指的是传承，是根基，也是大鱼。”
    “我……还有族人活着？！”乌灵儿猛然一怔，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扶桑神树国，它不同于大教，封住天地，一个都跑不掉。
    古国太庞大，随随便便都能跑出一些族人，甚至，其中还有本就存在与其他种族联姻后的形成的子嗣，以及在外历练的族人。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在这颗古星上，你发现了什么？”
    乌灵儿不懂对方的意思，就那般紧绷着身体，一动不动，“强盛？”
    “不，是血流成河，也是尸骨如山，这个过程不会久远，不久后就会发生。”
    “你这……混蛋！”乌灵儿猛然转身，双目都在燃烧，她看着这个提着酒壶的男人，纵然他的容貌变了，但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你……到底要做什么？！”
    曾几何时，高高在上，名传一星的公主，走到哪里，都有数不尽的人追捧，甘愿化身护花使者，高贵的让人无法直视，但现在，却像是一个弱女子，浑身充满了无力。
    “这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他们。”洛天宸依然平静。
    六年前，他曾在混沌中呆了两年，但再现古路后，也曾被乌海追过，起因，在于他杀了一个圣人，后来又杀了一个圣人王，貌似都是乌海的后裔。
    乌灵儿紧紧咬着红唇，血液渗出，她都仿若未闻，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这个男人。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但话语一出，她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就连紧绷的身体都软了下来。
    对方没必要，也不需要。
    “碰巧听到了，过来看看。”
    “你的心真大……你难道就不怕我喊一声，到时候，你再强，也无法逃离这个星辰。”
    “该逃的不是我。”
    看着这个无比自信的男人，乌灵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态，恨吗？刻骨铭心，做梦都无法忘掉。
    不恨？也有些，抛开成见，这是一个完美到无法挑剔的男人，足以让任何女子甘愿化为飞蛾，“我现在终于明白伊轻舞为何会从天上坠入红尘，换做是我，我也会心动，但我们终究是仇人。”
    “这样说，燕一夕会伤心的。”洛天宸依然平静。
    “你不同于燕一夕，那个人就是个骗子，他修人欲道，先有情，后无情，美名其曰，只谈心不谈身，到头来，经历世间风华，终要斩万缕情丝，他不是个好人，甚至无法与我六哥相比！”
    洛天宸不置可否，并没有说什么，每个人的目标不同，若只是黑暗动乱和成仙，他不介意停下脚步，驻足下来，欣赏一段时间的风景。
    但，黑暗动乱真的不算什么，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在诸天中荡不起一点浪花。
    在覆灭诸天的黑色浪潮下，一切风景都是染血的，即醒目，也娇艳。
    ……
    ……
    此时，在火桑星的深处，几道人影静静而立，他们一动不动，看着那两尊耸天入地的身影。
    “是真的……那种气息……玄奥的经文，无法模仿……可惜，只有一段……”
    “紫山多半得到半面，但他肯定不会给出。”
    “我们与他不同，不死天皇的传承太重要了，关乎我族的未来……”高大的老人扫了一眼几尊圣人王，以及乌海，无人敢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你们带上一根帝羽，前往紫薇，为我族开阔疆土，小五留下坐镇，防止心怀不轨之辈。”
    “是，老祖！”
    一众圣王散去，纷纷去准备，只留下乌海与鸦老人。
    “大哥，我们两人，能打开那座坟吗？”乌海有些怀疑，那里毕竟折损了两尊大圣级，其凶险，不容小觑。
    尤其是和不死天皇有关，只要提及那个传说中的名字，他的心神就忍不住颤栗。
    “有帝羽在，世间大可去得，更何况……”鸦老人冷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那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他们一族的无上准帝并没有死，至今仍在涅槃，甚至连他都不知道在哪里，但他的亲弟始终在守护着。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
    ……
    几日后，整座望乌城巨震，一声声欢呼，一道道热议，像是接连不断的浪潮，一浪盖过一浪。
    “大军终于出动了，星空远征军！”
    “四大老祖带队，谁人能敌！”
    大街上，酒楼中，各处都在议论，甚至，很多人都主动起飞，向远方的天穹而去。
    那里，黄金古船巨大，一艘艘停立，像是一轮轮太阳，散发着数万丈金光。
    这是古战船，共四艘，每一艘都是圣王级，其上，载着成片的金乌族精英，开启传送域门，向星空隆隆而动。
    这是一个可怕的族群，行事不止是霸道，还极其雷厉风行，不过是得到消息几日，就已经派出了这种规模的船队。
    四个圣人王，数万金乌，这种阵容，确实可以横扫整个紫薇星，绝对的无人能挡。
    “没有一个大圣，看来他们应该去了极东。”酒楼中，一个男子放下酒壶，直接撕开空间离去。
    “报仇……但我又拿什么去报仇……”在酒桌的另一面，乌灵儿叹息。
    正是因为亡族，正是因为流浪宇宙，她才比别人更加清楚那个人的可怕，但现在，那个男人走了，一个人去星空拦截四艘圣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