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电梯里那个“被勾引被挑逗”对象，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熟透了的女人。
    是她啊。
    沈渡终于开口：“容小姐。”
    容榕双颊涨红着转过了身，抬头冲他绽放了一个自以为很优雅很得体但实际上很僵硬很勉强的笑容：“沈先生，赔偿单，出来了吗？”
    身为一个中国人，说汉语居然如此烫嘴，这些年的语文可能白学了。
    沈渡靠着电梯，眸色深沉，语气平静：“没有。”
    “沈先生，为了防止我关机跑路。”容榕像便秘一样，挤出了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理由，“要不，您告诉我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吧？”
    “你要是想跑，我给你留联系方式有用吗？”沈渡一针见血的戳穿了她。
    容榕从来没有搭讪过男人。
    她大胆假设，这应该是被拒绝了。
    但是，她不能轻言放弃，继续说道：“沈先生，我真的很需要您的联系方式。”
    这样直白的话，终于让沈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坍塌。
    这个女人真的仗着自己好看，大胆的要死。
    他之前就该把那张写了电话的广告单给丢掉。
    沈渡的语气冷了下来，直截了当地拒绝：“抱歉。”
    男人很明确的拒绝再加上他冷硬的表情，让容榕这一刻心如冰窖，顿时觉得因为她这张脸而招致外界认为她“只有一张脸”的不实言论有多不实。
    明明连这张脸都没用。
    “您要不给我联系方式，我就真不还您钱了。”容榕抬头，望进他毫无温度的眼眸里。
    沈渡从鼻腔吐出一声轻嗤，微微侧头，语气淡淡：“随便。”
    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再次响起，容榕犹如惊弓之鸟般颤了颤肩膀，然后发现电梯是在五楼停了。
    电梯门口那个人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容榕冲那人绽放了一抹笑容：“先生，我们有私事要谈，可以请您等下一趟吗？”
    她说这话时也很没有底气，语气有些虚，反倒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电梯门口的男人愣愣的点了点头：“二位慢聊，小心监控。”
    然后电梯门被关上了。
    沈渡语气微愠：“容小姐，你到底想要怎样？”
    “想要您的联系方式。”容榕一鼓作气，手绞着裙摆，声音讷讷，“沈先生，实话跟您说，我跟人打了赌，说一定要拿到您的联系方式。”
    沈渡蹙眉：“你拿我打赌？”
    “我要是拿不到您的联系方式，肯定会被他们笑死的。”
    容榕深吸一口气，捏着嗓子，咬唇，冲他眨了眨那双无辜的杏眼：“沈先生，您就给我一个假的也行，让我交个差，好吗？”
    这样软软的奶音，除了爷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第二个听到的。
    就像是奶油倒进了棉花糖，甜腻腻的味道混在一起，柔软又轻巧。
    她为了贯彻到底，还特意扁了扁嘴唇。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她有些挫败，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冲动，去主动挑衅兔兔糖，本来以为他们既然有过一面之缘，那么要联系方式应该不难。
    容榕觉得自己天天被那帮粉丝吹彩虹屁，搞得她都没有自知之明了。
    “手机拿出来。”沈渡拿起手机，“我扫你。”
    居然不是电话！居然直接给微信！
    容榕咧嘴，笑的开心极了：“谢谢您！”
    “是工作微信，没有商业合作不要发信息给我。”沈渡嘱咐她。
    “绝对不会。”容榕三指举天，语气郑重。
    “……”
    她刚把二维码调出来，电梯就到一楼了。
    容榕语气有些急切：“快点快点快点。”
    沈渡挑眉，手机提示扫码成功，屏幕上出现了她的微信。
    名字叫“一棵大榕树”，头像是莫奈的《日出》。
    他按下“添加进通讯录”。
    容榕小步跑出电梯，冲他九十度鞠躬：“谢谢沈先生，钱我一定会赔的。”
    可能因为心情好，她离开的背影都显得欢腾无比。
    沈渡跟着走出电梯，微信上已经提示添加好友成功了。
    他点开右上角的三个点，手指挪到在界面下角的“删除”二字上。
    算了，待会再删吧。
    看在她今天的香水味比较好闻的份上。
    容榕刚走到大堂，就收到了狗良的语音。
    一条来自于三十秒前：【拿到没？】
    一条来自于二十秒前：【别去大堂门口，也别去地下停车场，兔兔糖那帮人分拨在这俩地儿堵你呢，要拿不到就到安全出口这儿来，我在这儿等你，咱俩一块跑】
    【你过来吧，我要到了】
    她往大堂门口走去。就看见兔兔糖和她的姐妹团在那里等着。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了她，喊了一句：“大榕榕！”
    一帮人望过去，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兔兔糖最先扬起笑容，冲她招了招手：“榕榕。”
    容榕还没来得及说话，兔兔糖就先她一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口：“你去上个厕所怎么上到大堂来了啊？我还以为你想跑呢，其实要不到联系方式我们也不会笑你的啊，大家都是朋友，偶尔吹吹牛而已，我们不会在意的。”
    另一个人一直站在兔兔糖旁边，叫川南的美妆博主跟着说：“就是啊，吹牛就吹牛呗，敢吹就不要怕打脸嘛。”
    容榕拿出手机，语气平静：“我要到微信了。”
    兔兔糖只是愣了几秒，转而唇角一勾：“不会只是工作微信吧？”
    “工作微信？”川南意味不明的捂嘴，语气微扬，“工作微信不就是那种，只要说是商业合作，就能加上的吗？而且像沈总那样的身份，工作微信应该都不是他本人打理的吧？大榕榕你不是被沈总敷衍了事了吧？”
    兔兔糖轻声阻止了川南的话：“别瞎说，你又不是沈总，怎么知道沈总是怎么想的？”
    川南嘻嘻一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儿吗？”
    兔兔糖语气柔柔，看了眼容榕的手机，有些疑惑：“榕榕，明明说好了要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展现你的搭讪技巧的，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了联系方式啊？”
    “对啊。”川南又迅速接了话，“不是说好了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要？你私底下问人要联系方式，谁知道你怎么要到的啊？”
    其他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容榕注意到有个人从一开始就拿着手机在拍她。
    她很少参加活动，和这些人都不熟，有的甚至都不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就如此热衷看热闹。
    容榕咬唇，心下有些黯然。
    刚刚白高兴了，居然会真的以为那个资本家会帮她。
    躺平任嘲吧，大不了就是退圈，被爷爷打断腿在家里当一辈子啃老族。
    兔兔糖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她扬了扬下巴，眼神朝上看去，眼脸稍稍掀起，嘴角的弧度却忽然滞住了。
    “沈总。”兔兔糖喃喃开口。
    工作人员不是说，他早就走了么？
    容榕惊讶的转过身。
    就在她们这群人的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人已经重新穿好了西装，神色浅淡的看着这边。
    大堂明亮的灯光，将他完完整整的送进了自己的眼中。
    他实在好看，清朗深邃的眼睛里，纵使毫无温度，也让人挪不开目光。
    沈渡缓缓踱步走了过来，其他几个人都愣愣的叫了声“沈总”。
    他只是低头看着一脸呆滞的容榕。
    脸颊还是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
    “有笔吗？”
    容榕没反应过来，声音有些迷糊：“啊？”
    “没笔，我怎么给你写电话号码？”沈渡语气低沉。
    容榕手忙脚乱的打开自己的手拿包，翻了好半天也没翻到一支笔。
    她双手捧着自己的几个口红，以虔诚的姿态献上。
    “要不，您将就一下？”她抿唇，声音细细的。
    所有人就那样目睹了沈总略微苦恼的看着容榕手上的几支口红，似乎有些发愁选哪个颜色。
    容榕还特别贴心的给他介绍了：“这是MAC的ruby woo，这个是迪奥999，还有这个是兰蔻505，这个这个是Tom Ford黑管16，您看您想用哪一个？”
    沈渡适时打断了她的话，挑了那支迪奥999。
    Dior家今年新出的蓝星哑光唇釉，丝绒质感，延展性一流，而且不拔干，容榕买了它以后，就理所应当的抛弃了唇膏版的999。
    沈渡挑这个纯属是因为这支看起来长，好握。
    他转开管口，容榕离他最近，敏锐的捕捉到他眼睛里的一丝嫌弃。
    “……”
    容榕将其他口红重新丢回手拿包。
    然后又听见沈渡吩咐她：“手伸出来。”
    她应了一声，乖乖伸手。
    沈渡用刷头在她的手心处，写下了一串数字。
    橘调正红，显白力度满分，容榕原本就是白皮，唇釉擦在她手心上，更加显得那只小手莹莹如玉。
    “手机号就是我的私人微信号。”
    他写好后，将唇釉管口扭紧又要还给她。
    容榕赶忙用另一只手接过。
    这不是999了，这是国王的权杖，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魔法棒。
    她要带回家供养起来。
    沈渡最后又嘱咐道：“不许跑。”
    这句在众人耳中听起来如此暧昧的警告，让所有人经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有容榕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用力的点头，眼神虔诚无比。
    他似乎低低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离开了大堂。
    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沈渡坐上了一直等在大厦门口的黑色宾利。
    刚刚那几分钟，就像是做梦一样。
    川南悄悄扯了扯兔兔糖的裙摆：“兔兔，现在怎么办？”
    兔兔糖用力咬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捏紧，等再放开时，细白的手背上突出的青筋还未消去。
    “榕榕，你真厉害啊。”兔兔糖鼓了鼓掌，“你这张脸，就连沈总都把持不住。”
    容榕简直佩服死她的忍耐功力了。
    要是她有兔兔糖一半能忍，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一步。
    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回过身冲她笑了笑：“谢谢夸奖。”
    “但榕榕你还是要多创创新。”兔兔糖话锋一转，微微扬唇，“毕竟也不能一辈子都靠脸啊。”
    “我会多擦点保养品。”容榕语气轻快，“争取一辈子靠脸吃饭。”
    兔兔糖和她那一群姐妹团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容榕赶紧掏出手机大致查了下宾利的前车灯大约要多少钱。
    查到了大概的价格后，她迅速加了沈渡的私人微信。
    那边的回复也挺快的。
    容榕给他转了一笔钱过去，还特意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和祝福。
    “谢谢您刚刚的帮忙！祝您工作顺利，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忽然觉得得解释下自己转钱的理由，于是编辑了一句话又发了过去。
    ***
    车上的沈渡正看着自己的手机。
    前排的司机好奇问道：“沈总，刚刚您在大堂干什么呢？”
    “做慈善。”
    司机不明意味的带了点头，虽然听不懂老板在说什么，但是点头准没错。
    沈渡刚说完这三个字，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看了眼消息，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心软跟在小姑娘后面，看她是不是真的被朋友刁难了。
    “多余的钱您不用还我了，就当是我感谢您帮我这个忙，拿去吃饭吧。”
    沈渡蹙眉，开口沉声问道：“车灯的维修单出来了吗？”
    “出来了，四万八。”司机又说，“要给发/票给您看看吗？”
    沈渡没再出声。
    看着她的转账金额。
    【一颗大榕树向你转账88888元】
    这小姑娘够财大气粗的。
    呵。
    容榕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心情，一直到晚上回了家，才又拿出手机随意瞥了眼消息。
    沈渡拒收了她的转账。
    她不明所以，发了个问号过去。
    【shen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这是干嘛？富贵不能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