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宴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上去将他们两个人分开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这样做。
    他能做的，就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夫妻两个人“秀恩爱”。
    廖璇随意和余振南聊着，很自然地靠在了余振南的怀里。
    然而，她却能够感受到背后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廖璇脊背发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对上了周瑾宴的目光。
    虽然隔着几米的距离，但是她仍然看清楚了他眼底的讽刺和嘲弄。
    廖璇心头一紧，立马收回了实现。
    余振南见廖璇精神紧张，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后面有熟人？”他随口问了一句。
    廖璇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廖璇抬起手来挽住了余振南的手臂。
    这一幕，清楚地落在了周瑾宴的眼底。
    他停在原地，看着廖璇主动的样子，内心又是一阵自嘲。
    对他，她从来都没有这样主动过。
    她所有的的温柔和耐心，估计都给这个老男人了。
    就算是他出轨，她也能忍。
    真的是，情深义重。
    周瑾宴觉得自己这样激动挺没必要的，一个女人而已，他若是有心想找，比她年轻漂亮的多的是。
    既然她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样一段婚姻里，那他何必自讨无趣？
    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儿，做一两次就够了。
    之前廖璇把话说得那么决绝，但凡他有点儿自尊心，就不能再死缠烂打了。
    太掉价。
    这么一想，周瑾宴也就释怀了。
    **
    周瑾宴在打车回到了家里，将行李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去了事务所。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张鸣也从医院过来了。
    张鸣见周瑾宴回来了，便走到他的办公室里跟他汇报起了陈歆的情况。
    “陈歆出院了，做手术的时候出血，她身体有些虚，支票我给了，她没有要。”
    说到这里，张鸣停顿了一下：“还有，陈歆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周瑾宴顺口问了一句。
    张鸣酝酿了一下，才说：“她说她会一直等你。”
    周瑾宴听完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沉默几秒后，他对张鸣说：“出去吧。”
    张鸣是了解周瑾宴的，他这个人绝情起来，完全不念旧情。
    哪怕陈歆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也不会拖泥带水。
    这样的性格好，却也不好。
    想起来陈歆痛苦的样子，张鸣只能叹息。
    这种事情，爱莫能助。
    …………
    周瑾宴一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一直到晚上七点钟，程颐打电话过来，他才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周瑾宴向来都不是那种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该工作还是会工作。
    周瑾宴将手头的资料合上，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到程颐的声音：“我说，你出差回来了没有？”
    周瑾宴：“回来了。”
    程颐：“回来都不联系我，还等着我给你打电话啊，我说你这人真是重色轻友，勾搭了女人之后都把我给忘了……”
    周瑾宴听到程颐这么说，扯了扯嘴角：“你找我什么事儿？”
    “出来喝酒啊，我刚也跟老陆约好了，八点，老地方见。”程颐说。
    周瑾宴“哦”了一声，抬起手腕来看了一眼时间，“知道了。”
    说完，也没等程颐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程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瑾宴撂电话，难免有些不爽。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这才放下手机。
    **
    一个小时以后，周瑾宴来到了包厢。
    推门而入的时候，陆彦廷和程颐两个人已经都到了。
    周瑾宴关上门儿，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你这表情不对啊。”周瑾宴刚坐下来，程颐便盯着他观察了起来：“一脸欲求不满，一个礼拜没做爽啊？”
    周瑾宴带着廖璇去海城出差这个事儿，程颐和陆彦廷都知道。
    程颐本来还很嫌弃周瑾宴撬墙角，后来知道余振南那些事儿之后，他也就不拿这事儿开玩笑了。
    “怎么了？不高兴？”陆彦廷也看出了周瑾宴情绪不对。
    他们三个人里，周瑾宴应该是脾气最好的那个，他容忍度也很高，很少有生气的时候。
    “也没什么。”周瑾宴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然后说：“我跟她就到这儿了。”
    “啊？你俩之前不是偷晴偷得挺嗨的吗？”程颐听到周瑾宴这么说，有些咋舌。
    之前看周瑾宴为了勾搭廖璇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他还以为周瑾宴是认真的呢。
    周瑾宴自然不会回答程颐的问题。
    陆彦廷听到周瑾宴这么说之后，沉默下来思考了大概十几秒。
    然后，他开口：“趁早断了也好，她不肯离婚，你们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
    陆彦廷本身就不太赞同周瑾宴和廖璇在一起。
    名不正言不顺的。
    再说了，周瑾宴条件也不差，找个条件不错的女朋友很容易。
    他之前换了一个又一个，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嗯，断了好。”周瑾宴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不提这个事儿了，喝酒吧。”
    他不太想在陆彦廷和程颐面前说太多关于自己和廖璇的事儿。
    不过陆彦廷也不是会刨根究底盘问的人，知道周瑾宴不愿意提，陆彦廷就不说了。
    程颐动了动嘴唇，本来还想说什么，最后也被陆彦廷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
    一个下午，廖璇和余振南两个人在外面吃了饭。
    之后她又陪着余振南逛街买了衣服，接着两个人又去了一趟超市买食材。
    回到家里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
    到家之后，廖璇准备去厨房做饭吃，却被余振南拦住了。
    余振南摁住她的手臂，笑着说：“我来吧，你今天奔波了一天，别太累。”
    廖璇点了点头，没有强求。
    余振南去厨房忙活的时候，廖璇去洗了个澡。
    累了一天，洗完澡之后解乏不少。
    廖璇去卧室里头换了睡衣，来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等着吃晚饭。
    坐下来之后，廖璇拿起了手机，打开微信之后，她盯着周瑾宴的头像犹豫了很久——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时，莫笑蓓发来了一条消息。
    莫笑蓓：回来没？
    廖璇：嗯，中午到的。
    莫笑蓓：下月成安生日，到时候咱们一群人好好聚一聚哈，出去喝几杯。
    廖璇：成安回来了？
    莫笑蓓：是啊，我也是今儿才跟她联系。
    廖璇：好。
    莫笑蓓调侃似的问她：在海城玩儿得开心吗？
    廖璇跟莫笑蓓相处了这么多年，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莫笑蓓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廖璇直接跟莫笑蓓说了自己和周瑾宴的情况。
    廖璇：海城回来，我们就结束了。
    莫笑蓓：真的假的？为什么？
    廖璇：新鲜感过去了吧。
    莫笑蓓：那也行，小屁孩儿的新鲜感本来也就一阵子。昨天我听成安说她有个同事还不错，最近调回来江城了，三十四，没结婚，挺帅的，你要不要接触一下啊？
    莫笑蓓又替廖璇出起了主意。
    廖璇看到莫笑蓓发来的这条消息，无奈地笑了笑。
    她动了动手指，继续回复莫笑蓓：你不是说不管我离婚的事儿了吗？
    莫笑蓓：我这还不是恨铁不成钢吗！你的条件，就算离婚了一个人过都比现在强！
    莫笑蓓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确实，她若是离婚一个人过，肯定是比现在过得好的。
    廖璇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了余振南的声音。
    他说：“璇璇，吃饭了。”
    廖璇应了一声，放下了手机，去里头吃饭。
    **
    海城回来之后，周瑾宴确实没有再联系过廖璇。
    而廖璇也享受着这样的清静。没了周瑾宴的打扰，她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廖璇每天在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地跑着。
    那次论文发布很顺利，职称评选也成功了。
    廖璇又升了一个级别。
    医院里的人提起来廖璇都佩服得不行，有的同事还感叹，有个教授做老公就是不一样。
    每次他们这么调侃的时候，廖璇都是笑一笑对付过去了。
    这段婚姻背后的故事，她不愿意和任何人提。
    余振南最近回家还算频繁，但是他们两个人仍然没有夫妻生活。
    余振南提过几次，但廖璇内心仍然接受不了，每次都是找借口糊弄过去了。
    她想，她应该庆幸的，余振南不是那种会强迫女人的人，不然的话，她不会这么轻易地躲过。
    之前廖璇不肯和他亲密，是因为知道了他出轨。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干净了，她就更不可能再和他有什么身体上的交流。
    他脏，她也脏。
    他们都变成了一类人，对婚姻不忠。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很快就到了九月。
    九月的江城，气温仍然在三十几度徘徊，跟初夏没什么区别。
    成安是九月三号的生日，正好赶上了周末。
    成安和廖璇还有莫笑蓓都是余振南的学生，她们三个人读研那会儿一起在外面租了房，住得久了，感情也就好了。
    不过，后来成安去了临市工作，结婚之后就在那边安家了，联系也就没那么频繁了。
    成安生日就叫了几个读研的时候关系好的同学过来。
    除了廖璇和莫笑蓓之外，还有几个男同学。
    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平时偶尔在交流会上也会见面。
    来和成安过生日，廖璇出来的时候特意打扮过。
    成安订了一家餐厅的包房，人到齐之后，就开始点菜了。
    大家都是老同学，没什么避讳，吃饭喝酒，气氛很热烈。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九点半了。
    成安打算带着大家去KTV。
    廖璇原本不太想去，但是看成安这么热情地组织，也就不好拒绝了。
    于是，廖璇跟着他们走出了包厢。廖璇酒量还不错，晚上喝得也不算多，所以她精神头还行。
    ………
    廖璇和莫笑蓓还有成安一块儿下了楼，到一楼的时候，竟然碰上了周瑾宴。
    江城不算是小城市，若是成心躲着，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从海城回来之后，廖璇就没有再见周瑾宴的打算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这样毫无征兆地碰到了。
    四目相对，廖璇看着周瑾宴那双眼睛，心跳陡然加速。
    她捏紧了拳头，面色如常。
    这种情况……她之前还真是没有应付过。
    要上去打招呼吗？
    还是直接装作不认识走开？
    廖璇没思路。她正犹豫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走到了周瑾宴的身边。
    那小姑娘一头长发，妆容精致，身上穿着一套裸粉色的套装，带着少女的灵动，又散着几分成熟的魅力。
    长得很漂亮。
    廖璇看着她挽住了周瑾宴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之后，廖璇收回了视线。
    莫笑蓓见廖璇的眼神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看到了周瑾宴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莫笑蓓当场就知道廖璇为什么这样的表情了。
    “璇璇，你看什么呢？”
    成安并不知道廖璇和周瑾宴的事儿，见她这么盯着一个地方看，有些好奇。
    “没什么，走吧。”廖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刚才的事情，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尽管廖璇表现得很平静，但是，莫笑蓓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一句：“还好吗？”
    廖璇笑着反问她：“我能有什么事儿？”
    “看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没感觉？”莫笑蓓凑到廖璇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廖璇摇了摇头，说：“那是他的自由，更何况，我跟他不熟。”
    “好吧，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莫笑蓓呵呵一笑，“那种小年轻，咱也惹不起。”
    廖璇点了点头，算是应承她的话。
    周瑾宴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廖璇。
    从海城回来之后，他就没再关注过廖璇，也没有再询问过她的事情。
    今天这么突然地遇上，他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
    周瑾宴思考之际，身边的木田轻轻地晃了一下他的胳膊，“在看什么呀，叫你好几声了。”
    听到她的声音，周瑾宴回过了神。他抬起手来摸了一下木田的脸，“今天实验累不累？”
    “还好吧，习惯了。”木田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我有点儿饿了，我们可以先吃饭吗？”
    漂亮的女人做出来这样的动作，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周瑾宴看到木田这个表情，微笑了一下，“好，先吃饭。”
    于是，两个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周瑾宴习惯性地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正好瞧见了廖璇。
    她就站在不远处，似乎也在往这边看。
    周瑾宴勾了勾嘴唇，收回了视线。
    木田正在看菜谱。周瑾宴将胳膊抬起来，温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感觉到周瑾宴的动作之后，木田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了一眼，笑得很甜。
    ………
    廖璇站在餐厅门外，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互动。
    她抬起手来扶了一下眼镜，之后转过了身。
    就这样各自开始各自的生活，也挺好。
    ………
    “瑾宴，你吃辣吗？”木田贴心地问他。
    周瑾宴“嗯”了一声，“我不挑食。”
    “那太好啦。”木田笑着说，“他们家的剁椒鱼头很好吃哦，你一定要尝一尝。”
    木田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月亮。
    木田今年二十三岁，在医学院读研。
    周瑾宴和她也是无意间认识的。
    木田主动追了他，他也没有拒绝。
    反正他和廖璇已经没什么可能了，接受别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周瑾宴和陆彦廷不一样，就算再喜欢，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堕落，自暴自弃。
    之前陆彦廷跟顾静雯分手时，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那会儿周瑾宴就在想，这种情况，永远都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所以，跟廖璇结束之后，周瑾宴的日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当然，想起廖璇的时候，他的心情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是不至于多么严重。
    木田和他在一起有大概两周了，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年轻灵动，性格活泼。
    这样的女人，应该没有谁能拒绝。
    **
    廖璇从餐厅出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周瑾宴和那个年轻小姑娘的互动。
    来到KTV之后，廖璇单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按理说，和周瑾宴彻底划清界限，是她一直追求的事情。
    但是，看到周瑾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竟然有些不舒服。
    廖璇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太清醒了。
    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里，廖璇抬起手来拍了一下额头。
    然后，她端起手边的啤酒来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流入胃里，她终于冷静了一些。
    “廖璇，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有男同学喊她，“来都来了，就唱几首啊！唱什么，我给你点！”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廖璇也觉得自己有些扫兴。
    今天本来就是来跟成安过生日的，出来玩儿就是图个开心。
    廖璇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到了点歌台前。
    廖璇坐下来，点了一首自己很喜欢的老歌——《漩涡》。
    是男女合唱版。
    但她打算一个人唱。
    “粤语歌啊，看不出来啊廖璇，你还会粤语。”
    廖璇笑了笑，说：“大学的时候跟室友学的。”
    前奏很快响起，廖璇拿起了话筒，坐在沙发上，开始哼唱。
    廖璇唱歌挺不错的，但是她不经常唱，一开口，大家伙儿都被她惊艳到了。
    “来拥抱着我/形成漩涡/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
    “来拥抱着我/从脚尖亲吻我/灵魂逐寸向洪水跌堕/恋爱在蚕食我/如天罗地网不顾后果/这贪欢惹的祸”
    ……哼着这首歌的时候，廖璇满脑子都是在海城的酒店里和周瑾宴缠绵的画面。
    她的心跳得很快，掌心里也渗出了汗珠。
    “沿着你设计那些曲线/原地转又转/堕进风眼乐园/世上万物向心公转/沉默湖底欣赏月圆——”
    最后一个字儿落下之后吗，包厢内响起了一阵掌声。
    成安笑着说：“天哪璇璇，我都不知道你唱歌这么好听，你就应该去做歌手的！”
    廖璇胸口有些闷，那些缠绵的画面在脑海中的挥之不去。
    她放下话筒，无心回应这些夸赞，仰起头来喝下了一罐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