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完之后，廖璇的日子又回到了之前那样。
    从圣诞节那天偶遇过周瑾宴之后，两个人便没再碰到过。
    眨眼又到了一月底，该过年了。
    以往过年的时候，廖璇都是一个人回去潼关的。
    今年过年在二月十号，廖璇订了七号的票回家。
    按照以往的惯例，过年时，廖璇都是一个人回潼关，在这件事情上，她和余振南已经达成了默契。
    余振南父母已经不在了，他基本上每年和自己的叔叔一块儿过年，他叔叔年龄也不小了，八十多岁。
    廖盛满和柳岸都不喜欢余振南，廖璇也就不带他回去找不愉快了。
    廖璇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年，余振南竟然主动提出了和她一块儿回潼关过年的要求。
    余振南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正坐在一块儿吃晚饭。
    余振南问了廖璇买了哪天的票，廖璇将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之后，余振南跟了一句：“嗯，我和你一起吧。”
    廖璇当即就愣住了。
    她缓了好几秒，才回神：“……什么？”
    余振南：“我说我和你一起回潼关。”
    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余振南又说：“这么多年没跟你一起回去过，今年一起吧，正好，也很久没见过你爸妈了。”
    廖璇犹豫了一下，“他们……”
    她父母对余振南的态度一直都不怎么样。
    廖璇的父母虽说都是知识分子，但是对余振南的态度是真的不太好。
    当初他们两个人结婚时，就闹了很多不愉快。
    若不是余振南脾气好，大概是要吵起来的……
    廖璇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儿，她想，如果是周瑾宴，估计就吵起来了。
    ——不对，她为什么想到了周瑾宴？
    廖璇有些懊恼，抬起手来推了一把眼镜。
    “璇璇，没关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廖璇走神之际，余振南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说：“他们是长辈，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为什么突然要跟我回去？”廖璇还是不太理解，“你不陪你叔叔他们过年了吗？”
    “陪了这么多年，也该再陪陪你了。”余振南轻叹了一口气，“璇璇，这些年有很多事情是我做得不够好，以后我会一一弥补的。”
    很多事情做的不够好？他指的是出轨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廖璇自嘲地笑了。这种事情要怎么弥补呢？
    完全，没有意义。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段婚姻还是要继续。
    既然余振南要和她一起回去，那她也就不拒绝了。
    廖璇答应了余振南的要求，“好，那你订机票吧。”
    **
    木田一月底就放假了，但是她一直在江城呆到了过年的前两天才走。
    热恋期的小女生，为了和男朋友腻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二月七号，木田才回家。
    一早，周瑾宴亲自开车送她去了机场。
    尽管这段时间都腻在一起，但是分开的时候，木田还是舍不得他。
    下车之后，周瑾宴替木田拎着行李箱朝着托运窗口走去，木田全程挽着周瑾宴的手臂。
    “哎……你看，我们又碰上余教授和师姐了。”
    他们两个人正走着，木田突然晃了一下周瑾宴的胳膊。
    周瑾宴听到木田的话之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前面，廖璇和余振南正在办托运手续。
    他们夫妻两个人动作格外地默契。
    将箱子放到传输带上之后，余振南拿着两个人的身份证递给了工作人员。
    取好票之后，手臂搂住了廖璇，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了安检口。
    廖璇不是江城人。
    这个事儿，周瑾宴是记得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这是要回娘家过年？
    还是要出去旅行、过二人世界？
    “瑾宴？”木田好半天都没等到周瑾宴说话，又见他目光阴沉，有些发憷。
    “我舍不得你哎……”木田抱住他，“我过完年就回来。”
    “你就这么爱我？”周瑾宴抬起手来摸上了她的脸。
    他的话里隐隐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是严肃的。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木田抿了抿嘴唇：“是啊，我很爱你。”
    “这么黏人。”周瑾宴拍了拍她的脸，似乎是在思考：“以后看不到我了，你可怎么办？”
    “……”
    木田总觉得周瑾宴这话里有另外一层意思，但是她又不敢多问。
    正思考的时候，周瑾宴在她腰上拍了一下，“走吧，送你去安检口。”
    周瑾宴将木田送去了安检口，低头和她亲了一下，看着她过了安检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机场。
    来到停车场，周瑾宴待在车里，点了一根烟。
    他一边吸烟，一边回忆着廖璇之前和余振南亲热的场景。
    接着，他又想到了廖璇在他身下时欲罢不能的媚态。
    周瑾宴喉咙里一阵燥热。
    他拿起了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了廖璇的照片，手指摸了上去。
    **
    廖璇和余振南的航班在十点钟。
    潼关距离江城还是比较远的，一南一北，差不多要飞三个半小时。
    上飞机之前廖璇给柳岸发了一条微信消息，跟她说了要带余振南回来的事儿。
    柳岸那边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
    廖璇能看出来，她对余振南并不欢迎。
    这次回去，大概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其实她也不愿意和父母这么对峙。
    她从小就听话，唯一忤逆他们的一件事儿就是嫁给余振南，
    当初她执意要和余振南结婚，廖盛满和柳岸就说过，她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他们那个时候就认定了，余振南是靠不住的。
    如果他们知道了余振南出轨的事儿，大概也会嘲讽她的。
    廖璇甚至能想到他们两个人的说辞。
    上飞机之后，廖璇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
    余振南看到廖璇打哈欠之后，将她揽到了怀里。
    “睡一会儿吧。”廖璇“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一点半，飞机在潼关机场降落。
    临近降落时，余振南叫醒了廖璇。
    他们两个人从机场出来之后，打车回到了家里。
    结婚这么多年，第一次带着余振南一块儿回来，廖璇其实非常不习惯。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稍微想了一下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她只是觉得头疼。
    路上，廖璇问余振南：“要不我们住酒店吧？”
    她父母那边本身也不大，一百三十平，三室一厅，两个人住是够了，
    但是如果她跟余振南也一块儿住下来，其实就有些局促了。
    而且……她也不太想二十四小时都和父母待在一起。
    好像，自从跟余振南结婚之后，她和父母的关系就陷入了这样的僵局。
    五年多了，一直都没缓过来。
    分开生活了这么多年，再加上意见不统一的争执，廖璇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差。
    她曾经扪心自问过好几次：为了余振南这样做，值得吗？
    后来她才发现，在做完一件事情之后纠结值不值得，是很愚蠢的行为。
    做都做了， 哪有什么值不值呢？
    路是自己选的，再多苦果，只能自己咽。
    “你家附近有酒店吗？”余振南想了想，“我们住附近的酒店也挺方便的。”
    “有，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回复完余振南的话之后，廖璇对司机师傅说：“在北安路的希尔顿停一下。”
    潼关不算旅游热门地，过年期间人也不是很多，酒店的房间还有富余。
    **
    廖璇和余振南订好了房间、放好行李之后，才回到家里。
    廖璇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面前的防盗门很快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廖盛满。他扫了一眼站在门前的廖璇和余振南，淡淡地抛出两个字：“进来吧。”
    “这是之前出差带的西湖龙井，您尝尝。”
    余振南将手里带着的伴手礼放到了茶几上，笑得温和。
    “嗯，辛苦了。”难得地，廖盛满对余振南的态度还算不错。
    他这样的态度，廖璇也有些惊异。
    正惊讶的时候，柳岸也从厨房出来了。
    之前廖璇已经通知过她会带着余振南回来，
    所以，看到余振南的时候，柳岸也没有过分惊讶。
    她朝着余振南点了点头，然后问：“这次你们呆几天？”
    “三天。”廖璇赶在余振南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说：“初五我就要去医院值班了，得提前回去。”
    “真够赶的。”柳岸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怨气，“一年就回来一次，还就这么几天。”
    “……”
    廖璇哪里会听不出来柳岸的意思。
    当初她硕士毕业的时候，他们是想让她回潼关的。
    潼关也算得上是一线城市，近几年发展很不错。
    按照她的资历，在潼关这边最好的医院立足不是问题。
    但那个时候廖璇死活都不肯听，非要留在江城。
    做父母的，都希望女儿在身边……
    “明年我陪璇璇多回来几趟就是。”余振南笑着接过了柳岸的话，“她平时工作比较忙，一心扑在工作上，生病了都不请假的。”
    “事业已经够顺利了，你们两个人应该考虑一下下一代的问题了。”柳岸看向了余振南。
    余振南也就比她小了十一岁，柳岸没办法完全摆出长辈的姿态来和他说话。
    “妈，别说这个了，我们暂时没打算。”廖璇对柳岸说，“我们不打算要孩子，等年龄大了想要了再说吧。”
    “年龄大了还怎么想要？你们两个人本来就差得多——”
    “行了，大过年的，别聊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廖盛满出来打了个圆场，“准备准备，吃午饭吧。”
    **
    春节期间，周瑾宴自然是要回家过年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免不了就要催婚。
    周瑾宴虽然没有亲生兄弟，但是堂哥表弟什么的也不少。
    好巧不巧，这些哥哥弟弟，要么已经结婚，要么打算结婚。
    所以，春节的聚会上，周瑾宴就成了全家催婚的那个对象。
    周瑾宴对这种场合已经习惯了，无论亲戚们怎么说，都只是淡然地笑笑。
    ………
    春节当天晚上，乔北竟然也过来了。
    距离上次和乔北见面，已经过了有快五个月的时间了。
    周瑾宴看到乔北之后，并没有表现得很热情。
    他小时候确实和乔北见过，也一起玩儿过，但是他对乔北没感情，甚至都没有记忆。
    小时候的事儿，他早就记不清楚了。
    不过，他看得出来，周泓和卢珊都特别喜欢乔北。
    他们两个人对待乔北的态度，显然是已经把她当成儿媳妇了。
    周瑾宴不喜欢被任何人编排人生。
    所以，他对乔北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
    乔北过来之后，周瑾宴拿起了手机，坐在旁边儿玩手机，完全没有要和乔北交谈的意思。
    他的行为惹来了周泓的不满。
    周泓正色，提醒周瑾宴：“瑾宴，你怎么不跟北北说话？”
    周瑾宴：“我在跟女朋友聊微信。”
    其实他并没有在和木田聊天，只是随意地翻看着手机而已。
    周泓听到周瑾宴这么说，不由得皱眉：“家里来了客人，你女朋友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长辈都喜欢体贴懂事的女孩子，尤其是周家这种家庭，更是如此。
    周瑾宴平时谈恋爱他们是不管的，也管不了。
    但是，婚姻大事儿，绝对不会由着他任性。
    乔北见周泓这么训斥周瑾宴，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周叔，没关系，今天是我来得唐突了，而且，我是来拜访你和阿姨的。”
    乔北说这话时笑得格外灿烂，落落大方的，看得周泓身心舒适。
    他想，他们周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儿媳妇。
    乔北年龄不大，但是非常懂事儿，两家人关系又好，完全符合他们选儿媳妇的标准。
    至于周瑾宴在外面的那些个女朋友……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些人登门的。
    晚上乔北在周家吃了晚饭，
    周瑾宴对乔北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偶尔说几句话，但也不会主动。
    乔北和周泓还有卢珊倒是聊得很开心。
    吃完饭之后，周泓吩咐周瑾宴把乔北送回去。
    “瑾宴，时候不早了，北北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你送她回去吧。”
    “周叔，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不麻烦瑾宴哥了。”不等周瑾宴回答，乔北就先开口拒绝了：“没关系的，我在国外经常一个人开车。”
    “那怎么行，别客气了，让瑾宴送你吧。”
    周泓哪里放心乔北一个人回去？
    他扭头看向了周瑾宴，对他使了个眼色。
    “我要跟我女朋友视频聊天，没空。”
    周瑾宴淡淡地撇出了这句话，转身走出了餐厅。
    “臭小子——”
    周泓被周瑾宴气了个够呛，但是又拿他没办法。
    乔北听周瑾宴一口一个女朋友地喊着，突然就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把他收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之前听他说过，好像是医学院的学生？
    “北北，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周瑾宴走后，周泓和乔北说：“瑾宴他还没收了心，回头我和他好好聊聊。”
    “没关系的。”乔北笑了笑，“我也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呢。”
    周泓多聪明啊，一听乔北这么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时，卢珊过来了。
    她停在乔北面前，对乔北表态：“不管瑾宴在外面找多少女朋友，我和你周叔就只认你这个儿媳妇，你放心，他现在那个女朋友，我和你周叔会替你解决掉。”
    “阿姨，您太激进了。”乔北抿着嘴唇笑了笑，“没关系的，我还年轻，可以等，我想瑾宴哥现在应该很喜欢他的女朋友，你们如果强行拆散他们，会让他不高兴的。”
    “还是北北懂事儿。”听到乔北这么说，卢珊感叹了一句：“瑾宴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儿就好了。”
    乔北笑了笑：“瑾宴哥也很懂事儿的。”
    “周叔，阿姨，我先走了。”乔北适时地和两个长辈道别，“今天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趁着这几天多来。”卢珊对乔北很是喜欢。
    **
    送走乔北之后，周泓上楼，来到了周瑾宴的房间。
    周泓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没等周瑾宴回复，就推门进去了。
    周泓推门进去的时候，周瑾宴正站在窗户边儿上抽烟，手里拿着手机。
    听到开门的动静，周瑾宴回过了头。
    “爸。”
    周泓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周瑾宴笑了笑，没回复。
    周泓上楼找他是为了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周泓就开口说起了乔北的事儿。
    周泓：“我和你妈都很喜欢北北，我跟你乔叔三十多年的好朋友，他女儿，我绝对不能亏待。”
    “怎么个不亏待？”周瑾宴笑着，半开玩笑地问他：“难不成你还想娶个小的？”
    “臭小子，我看你是欠抽！”周泓被周瑾宴气了个够呛。
    周瑾宴耸了耸肩膀，“我跟您开个玩笑，您不必这么激动。”
    周泓：“我和你妈只会认北北这一个儿媳妇。”
    “哦？”周瑾宴勾了勾嘴唇，对他说：“可是我已经想娶别人了。”
    “谁？”周泓反问他，“你现在的女朋友？”
    周瑾宴但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周泓看他这个反应，就当他是认了。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趁早死了这条心，我跟你妈不会同意你娶她。”
    “如果我非要娶呢？”周瑾宴微笑着反问，不疾不徐。
    他就是这样，不管是和谁谈判，都能保持从容优雅。
    周泓还是第一次见周瑾宴这样子。
    这些年周瑾宴在外女朋友不断，作为父亲他自然是听说了的。
    周瑾宴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周泓觉得，他在这方面玩玩也没什么，到底是年轻气盛，沉不下心来也正常。
    之前他谈的那些个，听说还有闹出来怀孕的，他也能很好地处理掉。
    这一次这个……明显是有些不一样了。
    周泓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女朋友很是呵护。
    不仅时不时地在他们面前提起，还为了她正面和他还有卢珊对峙。
    这种情况，之前从来没有过。
    而周泓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瑾宴，你在外面怎么玩儿，我跟你妈都不管，但是结婚这个事儿，一辈子的大事儿，你不能由着自己乱来。”周泓说，“你现在这个女朋友，趁早分手。”
    “如果我不分呢？”周瑾宴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的意思。
    周泓目光沉了下来：“如果你不分，就别怪我对她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