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眨了眨眼,仰起头看温雅的天子,用柔软甜美的声音说:“阿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恨毒了朕,还会在意朕的情绪吗?”周衍的嗓音低沉,心口的愤懑渐重,他俯身咬她的唇角,带着一丝丝泄愤的意味。
苏娆没有躲,他现在少生气些,晚上就能少折腾她些,被咬一口总比……
她的脑海中划过了某些不堪言说的画面,心中更加笃定。
她用带着血的唇去吻他,仰着头,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柔软,仿佛,一点点攻击性都没有,俨然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周衍眼底的冰冷,到底一寸寸淡下去。
他下意识去抱她,压抑的感情只消一星半点的流露,就足够让身处其中的人完全禁锢。
这天晚上,苏娆是被周衍抱着吃饭的。
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很是有耐心地将那粥一口口吹冷了,再喂给她。
苏娆以为,她算是将周衍安抚住了。
可是饭毕,粉黛却端着一个红漆的托盘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盖着一层红布,苏娆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只是从粉黛苍白的脸色中猜到,大约不是什么好东西。
“参见陛下、贵妃娘娘……”粉黛捧着托盘跪下,没有敢看看苏娆的脸。
还是苏娆主动开口的,笑着问:“这里面,是放了什么?”
粉黛的脸色更加难看。
偏偏周衍笑容自若,用少有的温柔语气说:“送你的礼物,娆娆自己去看看。”
苏娆后知后觉的发现情势不对,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一时间,她没有动,只是看着周衍,道:“陛下不妨告诉我,是送了我什么。”
周衍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的嗓音低了些许,透着说不出的冷意:“朕让你自己过去看看。”
苏娆知道,他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在命令。
事已至此,她只能起身,一步步朝着粉黛走去。
红绸被掀开的那一瞬间,苏娆看见了一副脚镣。
很漂亮的做工,宝石镶嵌,镂空精致,隐约能看见脚镣的内侧还有一层绸布。倒是细致,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苏娆没有去看周衍,她宛如石化一般,僵立在原地。
直到周衍自她身后,将她轻轻抱住。
他亲吻她的发,动作无限缱绻,语气温柔:“娆娆,戴给我看看,嗯?”
苏娆猝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她就像一根被压抑到了极致的弦,脆弱、可怜。
“周衍,我是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眼神楚楚可怜。
这样的折辱,她承受不起。
而周衍看着已经站在远处,一副要同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的苏娆,戾气平生。
他快步走向她,在苏娆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粉黛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直到周衍那吃人般的眼神看过来,才仓皇地往外走去。
她一路踉跄,几次险些摔倒。
而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娆被周衍扯住手腕,反而不挣扎了。
她看着他,就好像累了一般,说:“放开我,我戴。”
周衍看着她娇艳的面容,不知是在想什么,神色不明。
许久,他轻轻松开她的手腕,任由她弯腰去捡地上的脚镣。
寂静的房间,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周衍的唇边,终于有了一丝丝满意的笑痕。
他将苏娆横抱起,往床榻走去,之后,将这锁链的另一端,系在了床头。
“不会关你很久的,只要你怀孕了,你就能走出这个房间。”周衍说的平静,仿佛理所当然,没有半点勉强。
苏娆懒得和他废口舌之争,她看着他玉树琳琅的背影,缓缓开口:“阿衍,只要你满意就好。”
周衍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苏娆不确定,只是她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他已经缓缓转过了头。
他的指尖挑着那纤细的脚镣,漂亮的桃花眼神色温柔。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心满意足地朝着她笑笑,之后微微倾身,将她整个人捞进怀中。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娆娆,别恨我。若你也和我一样,想要留住什么,你就能够理解我的做法。”
苏娆听着他的轻声细语,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分裂的不成样子。
前一刻他还将自己拴在床脚,下一刻就突然无限爱意。
而窗外,雪色漫漫。
周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拢着她的发,那样缱绻的姿态:“等到过些日子,雪小了,我就给你举行册封典礼,我让你当皇后,好不好?”
苏娆没有说话,她想要找一个契机,一举拉满他的黑化值,之后离开这个倒霉的世界。
周衍并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他见她没有反抗,还以为她是想通了,语调益发温存:“娆娆,朕会好好对你的,只要你听话。”
苏娆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好字。
这一天,周衍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去批阅奏折,也没有去处理政务,他只是抱着苏娆,就这么沉默地抱着她,直到天色西沉,月色朦胧。
苏娆在她的怀中昏昏欲睡,突然听见他偏执又温柔的嗓音,说不出的满足,还有笑意。
他说:“真好,我抓住你了。”
苏娆不得不承认,她从心中生出了一丝丝恐怖之意。
晚间的时候,粉黛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好了晚膳。
周衍抱着苏娆坐到梨花木桌旁,一路过去,苏娆脚踝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很清脆悦耳的声音,可是没有人真的会欣赏。
“娆娆最近都瘦了,该多吃一些。”周衍夹了一筷子的冬笋,放在了苏娆的碗里。
她在周衍的面前,平素便是娇纵挑食,竹笋只吃笋尖,鱼肉只吃脸颊上那一块。
这样的要求总归是有些不讲道理的,可是周衍纵容得很。
他什么都依着她。
苏娆夹起碗里的笋尖,细细咀嚼着。
御膳房的厨子,手艺总归是好的。
周衍看着她的吃相,就像是在看什么赏心悦目的事物一般,连眼神都没有一瞬移开。
苏娆都佩服自己,在这样的视线里,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吃东西。
两个人的关系,终于相对缓和了。
周衍几乎不怎么再在她面前露出不悦的神色,他总是带笑的,若不是自己脚踝上的锁链,苏娆都会以为他已经不生气了。
一开始的时候,苏娆还被允许看书打发时间。后来某次,周衍过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他在门口站了半晌,之后冷着声音说:“将贵妃这里的书册都烧了。”
苏娆也只是略微委屈地看他一眼,并没有争辩什么。她还没有找到他的软肋,若非一击即中,她宁可求全。
除了这场小风波,日子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点波澜。
而那天以后,周衍开始会对苏娆说些民俗怪谈,爱情故事了。
事实上,他除了上朝的日子,几乎都会过来陪她。
至于那些故事,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而她在听。
苏娆不得不承认,他总是有很多叫人觉得新奇的故事,她往往一开始只是敷衍着听,后面却专注了。
这天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晚间,有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的语气含混,带着慌乱:“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水牢里的那个重犯,方才妄图自尽,现如今已经被制服了。”
苏娆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她的语气急切,有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呢?他人怎么样了?”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苏娆意识到不对,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身侧。
她发觉周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许久未见,透着说不出的冰冷。
苏娆一时哑然。
而他缓缓开口,清冷无波澜的声音:“没听见贵妃的问话吗?”
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磕了两个头,结结巴巴地说:“现如今,人还在昏迷着。”
苏娆正欲说些什么,可是碍于周衍的情绪,又不敢轻易开口。
她确实是想要保住慕容冥的命,但是理由……她没有办法说出口。毕竟太滑稽,太可笑。
偏偏周衍突然冷笑,用冰冷的声音说:“朕要他死。”
苏娆失力地跌回软榻上。
她青葱五指捏着他的衣摆,唇咬得血红:“不行。”
“为何不行?”他的声音更加淡漠。
苏娆稳定心神,道:“只是死,太便宜他了。阿衍,让他活着,看着曾经属于他的一切,都被你紧攥在手里。”
周衍略微扬唇笑了笑,看着苏娆,话却是对那小太监说的:“出去。”
“奴才告退。”那小太监忙不迭地离开了。
而周衍捏着苏娆的下巴,将手中触手生温的暖瓶放在她的手中:“把这个吃了,我如你所说,留下他一条命。”
那瓶子色泽碧绿,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这是什么?”她湿润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几丝仓皇。
周衍闭上眼,颜色淡薄的唇轻轻开合,每个字都叫人心悸:“让你离不开我的东西,娆娆不是说,这辈子不会离开我吗?吃下它,我就留那废帝一条贱命,从今往后,前尘一笔勾销。”
月光溺(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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