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雯第一次看到萧子翟这副模样。
    有痛苦、迷茫、无奈，还有不知所措。
    她很虚弱，几乎是奄奄一息，经受不住大哭大喊的情绪波动了。
    她不相信萧子翟这样的人会悔悟，顶多就是看她要死了，所以有了一点点愧疚吧？
    纠缠这么多年，还不累吗？
    萧子翟握住宋雯的手，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他将袖子往上推，手臂处还有被烟头烫出来的疤。
    萧子翟俯下身，将脸埋进了宋雯身上的被子内，“你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别死。”
    “我求了你那么多次，求求你放我一马，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萧子翟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要是肯早点放手，宋雯会不要自己的这条命吗？
    她几乎整晚没睡，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清晨的时候宋雯吐了两次，楚絮急得赶紧喊医生来。
    但是没用，楚絮攥紧了拳头，当时真的只有一个想法，与其看她这么痛苦，还不如让她早点解脱吧。
    萧子翟眼看着宋雯被摧残得不成人样，他既无力又束手无策。
    宋雯心里是最清楚的，她撑不过去了，她要走了。
    “萧……子翟。”
    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萧子翟抹了把脸上前。
    “我好想吃点东西。”
    “想吃什么？”
    “我记得有一次，你给我买过一个好吃的冰激凌蛋糕，说是找酒店大厨定制的。”
    “是。”萧子翟还记得，那是他给童以绮定的，送过去后才发现她出远门了，就随手给了宋雯，“你想吃，我现在就去。”
    萧子翟冲出了病房，楚絮红着眼睛上前，“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
    宋雯却是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一口都吃不下，絮絮，我只是嫌他恶心……不想在死前还见到他。”
    “你别这么说，什么死不死的。”
    蒋修知也站在一边，宋雯拉着楚絮，让她在病床上坐下来。
    “你看，天亮了。”
    “是啊。”宋雯望了眼病房内，没看到别人，“我妈呢？”
    “你弟媳下毒的事还在调查，她应该去那边了吧。”
    楚絮没有告诉宋雯，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内，她弟弟带着宋母又来过医院。
    口口声声说是一定要见到宋雯，还要她出具原谅书。
    楚絮就没见过这样的家人，所以让人把他们一并打走了。
    “好安静呀。”
    “嗯，是不是觉得不习惯？要不我给你找点歌听听？”
    “不听了，我想睡觉。”
    楚絮看她困倦得不行，但她又怕，怕宋雯会这么睡过去。
    “那我陪你。”
    “你这几天……也没睡，我有点害怕，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好吗？”
    “好。”
    楚絮跟宋雯挤在了一张病床上，就像以前同住一个出租屋，两人也会有睡在一起的时候。
    宋雯已经睁不开眼了，这就是她想象当中的场景，走的时候有楚絮陪着就够了，安安静静，也干干净净，谁都别来脏了她轮回的路。
    萧子翟这个时候冲到酒店去，西点师还没上班，他又马不停蹄给人打电话。
    冰激凌蛋糕需要定做，酒店老板是他认识的，大早上赶紧把西点师给强行找了过来。
    宋雯临走前，将放银行卡的地方告诉了楚絮。
    “那里面还有你的钱，一定要拿回去。”
    楚絮刚要开口，就被宋雯给打住了，“絮絮，我觉得好受多了，我真的要睡会了。”
    “好，我陪你。”
    “嗯，答应我一件事吧。”
    “你说。”
    “别再哭了，要不然……我不能好好上路了。”
    “不准你胡说。”
    宋雯闭着双眼，“好。”
    萧子翟居然真的给她去买蛋糕了，这男人啊，真是比狗还贱。
    宋雯这一辈子很短，把命都给了他，他该知足了吧？
    旁边的仪器突然叫起来，楚絮惊得坐起身，看到屏幕上原本应该曲线的地方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她着急地按响床头的警报，楚絮望着旁边的宋雯，她应该就是睡着了而已。
    医生很快过来了，楚絮从病床上起身，蒋修知过来，将她一把揽到怀里。
    她还想扭头去看，被蒋修知按着脑袋。
    医生看了眼时间，宣布死亡时间。
    蒋修知双臂收紧，以为楚絮要受不了，没想到她居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通知家属吧。”
    楚絮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你快看看宋雯，是不是走得很安详？”
    “是，睡着了。”
    “解脱了吧？活着那么难受。”
    蒋修知看到白色的床单蒙住了宋雯的脸，“解脱了。”
    “你松开我吧，我送送她。”
    蒋修知手臂缓缓松开，楚絮慢慢地转身，入目的是白色的床单，里面笼罩着一个人形。
    没有呼吸，不再是那样鲜活的样子，也不会再叫她絮絮了。
    楚絮来到病床旁边，心里积压着所有的痛苦，想要爆发，却被压抑的难受。
    她想要去掀开被子，被蒋修知过来按住了手腕。
    “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雯雯——”
    “雯雯——”
    楚絮在嘴边一遍遍喊她的名字，“不要死，你醒过来好不好？雯雯！”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叹息，是宋雯吗？
    她让她别哭，但她怎么能做到呢？
    楚絮心口就被撕裂开一样，萧子翟拎着刚做好的蛋糕，刚出电梯就听到两个护士在说话。
    “那个被下了百草枯的女人，刚走了。”
    “是吗？还那么年轻啊，可惜了。”
    “没办法，活着也是受罪，受老大罪了。”
    萧子翟几乎是快跑着来到宋雯的病房前，他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萧子翟甩了下脑袋，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楚絮伏在病床上，他看不到宋雯的脸，只是看到一个身形。
    萧子翟一边走，一边掉着眼泪，心里的哀伤无以复加，手中的蛋糕还是刚做完的，萧子翟还让人写上了早日康复几个字。
    楚絮喊着宋雯的名字，“你给我起来啊。”
    萧子翟死死地攥着蛋糕，她还没吃上一口呢，难道就这么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