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是在水下进行的，水妖王仍然在那儿跟玛格丽特深情对望。良久，他才移开视线，说：“我知道了。”
    陈添便问：“那您想要带她去哪儿呢？”
    水妖王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头看向了河道延伸出去的远方，俊美无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以及怅然。
    陈添：“海里？”
    水妖王：“那是我的故乡。”
    传说中，水妖和海妖同出一源。没人确切地知道水妖一族的先祖为什么放弃了广袤的大海，甘愿栖息在小小的的河流之内。
    有吟游诗人传唱过相关的歌谣，说是水妖的先祖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所以才背井离乡。只是人妖殊途，这段爱情终究没能善终，而水妖一族也终究没有再回到海里去。
    陈添没有多问，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忌讳，万一触怒了水妖王，他们都得死在这里。异族的王，往往不屑于听冒险者的辩驳之言，他们更喜欢用武力解决一切。
    “请务必小心，路易十四的耳目也许就在附近。”陈添斟酌着用词，又提议道：“尊敬的水妖王阁下，不如让我们护送您一程？”
    程锦宏等人也立刻表态。
    “是啊，我们也想送送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必须得有排面。”
    水妖王：“人类，还有人记得她吗？”
    陈添肯定回答：“有。”
    水妖王沉默着，目光又扫过玛格丽特美丽却略显空茫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才道：“人类不值得。”
    不值得什么？
    不值得玛格丽特为此付出生命吗？
    不过水妖王到底没有拒绝ss的提议，“你们可以送到入海口，大海，不是人类该去的地方。”
    话音落下，水妖王便来到了沉船上。他似是带着无比的怀念，抬手轻轻抚摸着玛格丽特的脸庞，可仔细看，他却并没有真的碰到她。
    隔着的那一点点微小的距离，恰恰是他对玛格丽特宽广如海的爱意。
    “玛格丽特。”水妖王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虚抱着她，“我带你回家。”
    玛格丽特没有丝毫反应，这让水妖王的脸上滑过一丝落寞。如此的美男子伤心落寞，总是令人心疼。
    陈添也心疼啊，可他怕男朋友吃醋，一回头，果然看他挑起了眉。于是清清嗓子，说：“他要怎么带走玛格丽特呢，哎呀……”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在水妖王马上就行动了，他放开玛格丽特，转而来到靠近船底的位置，伸手、用力——船竟被缓缓地抬了起来。
    船体离开河床的刹那，木板发出了老旧的嘎吱的声音，仿佛一台破旧的机器，重新开始运转。一块破木板掉了下来，船的桅杆也已经断了，缠绕在船尾的水草，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崩裂，而船上的亡灵们，纷纷出现在甲板上。
    无数的水妖聚集而来，他们跟随着他们的王，托着船底，变成了沉船航行的动力。
    船开起来了。
    只是它不在水面上航行，而是在水底。
    十四突然惊喜道：“你们看玛格丽特，是不是有点反应了？”
    众人纷纷望去，便瞧见玛格丽特走到了船头的位置。她仍然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美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那双眼睛却仿佛有了些光彩，望着船只航行的方向，似乎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水流似风，吹起了她海藻般的金色长发。她是那么的美，无论男女，无关种族，都会为她的美丽所折服。
    陈添忽然想到，玛格丽特死的时候，就是在船航行的途中。或许是船只再次起航的动静刺激到了她，让她恢复了一丝生前的记忆也未可知。
    无所谓这艘船将去往何方，只要起航，就又是一个新的故事。
    ss一直远远地跟在后头。
    他们没办法长时间停留在河底，只能过一会儿就浮出水面去换气，换完气再潜下去。但船只始终没有停，保持着恒定的速度，去往入海口。
    蜜风河的出海口在小风车海港，他们一路北上，再往东，会途径大半个西西里特。
    不过他们在沉船河道触发与水妖王的对话时，是进入了一个独立副本，其余的玩家是看不见的，航行的路程也会被无限缩短，从沉船河道到入海口，仅需一刻钟。
    让陈添感到奇怪的是，路易十四的人马始终没有出现，难道他在波波罗岛威胁绝望术士的话，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他忌惮水妖王的实力，不敢轻易出手？
    还是说他终于发了善心？仍对玛格丽特保有一丝善意。
    无尽的猜测中，入海口到了。
    在这里，河流奔涌入海，玫瑰色的夕阳铺满海面，远方扬起了风帆，依稀有贝壳铃铛清脆的声音随风而来。
    “到了。”水妖王低喃一声，像是在提醒别人，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下一秒，他松开了托着船只的手，矫健的身影向上游去。他掠过甲板，牵住了玛格丽特的手。
    其他的水妖们都开始发力，将那船不断地向上托，在前行的过程中，破开那绵延的、厚重的水幕，“哗啦——”一声，沉船出海。
    浓墨重彩的夕阳里，自由的空气在翱翔。亡灵们终于得见天日，一个个怔怔地望着前方广阔无垠的大海，有那几个还能说话的、还保有一点作为人的记忆的，眼睛里已经蓄起了泪珠。
    【亡灵之泪】稀有材料。无法触碰的灵魂里凝结出的泪珠，有价无市。
    被风吹走的泪珠，飘向了与船只相反的陆地的方向。
    ss的队员们，各显神通，拿着网兜、用飞行道具、让鸟儿去衔、拿盆接，手忙脚乱地企图抓住那几滴眼泪。
    “快快快，在那里！”陈添觉得还是男朋友最好用了，男朋友去抓，他就站地上指挥，叽叽喳喳就他最吵。
    男朋友不负所托，接到了一滴，装在小玻璃瓶里。陈添兴冲冲地伸手去拿时，他又故意藏到身后去，问：“没有奖励吗？”
    陈添：“你要什么奖励？”
    殷绥正要说话，前方程锦宏忽然惊喜出声：“马上要零点了，新的一年快要到了，朋友们！”
    所有人齐齐望去，只见夕阳已经快要害羞得藏到海平面下。可它还有点俏皮，马上要沉下去时，突然又探头探脑地望了一眼。
    还伸出一只手，比了个耶。
    仔细看，那只手是一朵云，既像个耶，又像爱心。
    比完耶，它好像才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了。夜幕降临，秒针划过零点，游戏里的黑夜到来了，新的一年也到来了。
    说来也巧，当沉船远去，无论是水妖王还是玛格丽特的身影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时，副本结束。ss一出副本，就碰上了漫天烟花。
    “砰！”
    “砰！”  “砰！”
    小风车海港在举行跨年盛典。
    “好漂亮啊。”十四仰着头，天上散落的烟火像星星。星星倒映在眼睛里，于是平凡的人，也有了不平凡的光彩。
    ss的其他人也都站在她身旁，抬头看着烟火，欣赏那瞬间的灿烂。末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在笑，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程锦宏：“我还是头一次在游戏里跨年。”
    十四：“多有意思啊！”
    赫舍尔：“还行吧。”
    陈添：“怎么了呢？什么叫还行，这是我们ss多有纪念意义的一刻啊，我照都拍好了。”
    程锦宏：“什么时候拍的？？？我都没喊茄子！”
    陈添：“就刚刚。”
    陈添随即把照片发到队伍频道里，这是大家在接眼泪的时候他抓拍的，各有各的“美”，而他在右下角正对着镜头比耶，鼻孔朝天。
    十四：“哈哈哈，我们刚才有看到什么照片吗？”
    赫舍尔：“没有。”
    殷绥：“你眼花了。”
    程锦宏连忙打开系统自带的拍照功能，热情地指挥大家站位，“我们来合影吧，我给大家拍，待会儿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喊茄子好吗？”
    陈添想要反抗，反抗无果，他被挤到了正中央，两只手都被人架住，退路被堵住，动都动不了，连殷绥都没有帮他。
    “三！”程锦宏开始倒数。陈添回头瞪了殷绥一眼，殷绥凭借着比他高半个头的身高，就站在他身后。
    “二！”殷绥抬手摁住了陈添的头，把他的头转了回去。
    “一！”捏住他的脸，手动微笑。
    “卡擦。”
    照片留档。
    第116章 元旦
    跨年夜适合通宵, 但肚子饿了，也不能不吃饭。
    全息游戏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能一边打游戏一边吃宵夜。等到下了线, 吃完东西，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连续打了五六个小时游戏, 人也确实累了, 往床上一躺, 谁还愿意起来。
    就算是打游戏，陈添也坚持要快乐地打游戏, 肝是不可能肝的。
    第二天是元旦，又是一个热闹的日子，ss却各有各的忙碌。
    殷绥去餐厅工作，陈添去了程锦宏家吃饭，十四要和gorgeous为接下来在现实中的演出彩排，赫舍尔最让人意想不到, 他跑去当社区志愿者了。
    sweet shadow的聊天群里。
    酷拉斯基：高贵的精灵总是让人意外。
    孤岛环游：高贵的精灵总是不同凡响。
    惊鸿：高贵的精灵终于决定融入到广大人民群众中去了吗？
    呵呵：高贵的精灵今晚就暗杀你们。
    酷拉斯基：人民群众决定举报你。
    孤岛环游：举报你。
    惊鸿：举报你。
    yin：举报已受理。
    赫舍尔暗自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连silver都要跟他们一起玩？这群人是不是都太闲了？高贵的精灵真的很不想搭理他们。
    他们完全不懂一个高贵精灵的崇高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