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顿了一下，“我也是刚知道，娆娆告诉我说，淮晟失明之后，听力变得非常敏锐。”
    “他能根据声音分辨出来来人，根据脚步声分辨和他的距离。也就是说，那天你想杀他，可能他是知道的。”
    蓝渺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细节，当时顾淮昇让的姜娆去叫主治医生。
    他是怕她伤害姜娆？
    他知道她是蓝烟的妹妹了吗？
    蓝渺心口一点点冷了下去。
    泪光一点点冒了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坏人，为什么要任由我伤害他？”
    “为什么给钱？为什么知道我所有的坏心思默默承受，一个字都不说。”
    “顾淮昇对不起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姜娆……”
    蓝渺太激动了，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起来，她的呼吸越来急促，脸色更是一片惨白。
    这样突然的变故，吓坏了南淮。
    他一把把人抱起来，兵荒马乱一般的往别墅里跑，因为蓝渺怀孕，别墅里有医生，几乎刚放在床上，医生就跟了上来，飞快地给蓝渺手臂上扎了一针。
    蓝渺很快安静了下来。
    医生会品脉，摁着蓝渺的脉搏给她诊断，南淮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医生和南淮一前一后出了卧室。
    “她怎么了？”
    医生拧着眉心，说：“郁结于心，加上睡眠不好，我看她脉像有惊梦的现象。”
    南淮这个知道，叶默说过她从来不会从梦中惊醒，反而是从姐姐出事之后，像是不会做噩梦了。
    医生一顿，说：“先生，如果像您说的这样，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做噩梦才是不正常的？”
    “你什么意思？”
    “任谁的姐姐满身是血地砸在自己的脚边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人的睡眠品脉可以品出来，蓝渺惊梦应该有几年了，这对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
    “先生，她现在怀孕了，用药会影响胎儿，可能会流产。”
    南淮心口一滞，医生还是那句分外残忍的话：“如果流产，她会终生不孕。”
    站在走廊里，医生已经离开了，南淮却像是无端走入到了黑暗里，怎么也出不来。
    南淮觉得自己对蓝渺的认知太浅薄了，他只在知道蓝渺要报复顾淮昇愤怒异常，但是却忽略了她的经历。
    至亲从楼顶一跃而下，砸落在脚边的痛苦，南淮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
    而他却一厢情愿地埋怨她蠢，认为她没有搞清楚仇人就在乱复仇。
    他不知道她的痛苦，认为五年能冲淡仇恨和悲伤。
    甚至，他觉得蓝渺的性格好，偶尔会喜欢害羞，温柔体贴，很能换位思考。
    她身上有太多她这个年龄不该具备的美德，而这些美德得来的原因，是五年痛苦经历累积的，是异于常人的生活压迫的，是自卑，是委屈，是渴望救赎。
    他全部忽略了，甚至在刚开始接触到蓝渺的时候，恨她，认为她和申竟成沆瀣一气，不是好货。
    南淮整个人笼罩在了失落里，这是蓝渺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的原因。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禹禹独行那么多年，想找一个懂她的人，似乎一点都不过分，而他不知她的苦，也没办法劝她善良。
    南淮大步下楼，蓝渺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南夫人。
    他刚到楼下，就听到医生在和南夫人交代蓝渺的病情。
    “如果一直惊梦会怎么样？”
    “蓝小姐的情况很严重，惊梦影响睡眠，或者说痛苦的梦境是生活不如意的缩影，人在惊梦之后，百分之八十会难以入眠，严重缺失睡眠时，可能会心跳骤停。”
    这话，医生并未跟他说。
    南淮听到这里，后知后觉地开始蔓延出来了几分恐慌。
    这种恐慌在短短三秒内升华成了恐惧，近乎灭顶。
    “用药！”南淮斩钉截铁，“不管用什么办法，得让她好好休息。”
    “可是会伤害到宝宝。”南夫人迟疑。
    “宝宝有她重要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
    南夫人忽然问他：“阿淮，你留下蓝渺，不就是为了宝宝吗？”
    ……
    蓝渺缓过来劲，脸色渐渐恢复过来。
    她直觉自己吓到了南淮，下意识地想要找到他跟他解释清楚。
    刚走到楼梯边，就听到了南夫人和医生的对话，包括她问南淮的问题。
    [阿淮，你留下蓝渺，不就是为了宝宝吗？]
    蓝渺抿唇，空气似乎凝滞了，还没有听到南淮的回答，蓝渺的心脏已经塌陷了一片。
    无可言语的悲伤让她笼罩其中。
    蓝渺第一次知道自己没用，她再怎么笑着告诉默哥，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仍旧是谎言。
    每天晚上她都想姐姐，哪怕是回到两百块一个月的出租屋里也好，她也觉得自己能接到救赎。
    日复一日，蓝渺晚上都会梦见那天下午，阻断不了邻居的议论，他们说姐姐蓄意勾引行凶的人。
    她擦不干净姐姐脸上的血，如何也洗不清姐姐一片狼藉的名声。
    这个世界，受害者反而有罪了。
    蓝渺觉得荒唐，惊梦之后，她总在问自己，是不是她是错的，她有些极端的想法，不适合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排挤？
    如果没有她，会不会好一点？
    现在好了，她连给南淮生下来宝宝，都成了奢望吗？
    蓝渺下意识的后退，可是南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是。”
    南淮说，“我留蓝渺，是为了让她帮我生下来孩子。”
    蓝渺心脏像是被刀剜了一块，她早就知道自己对南淮除了孩子，没有任何的用途，可是他说出来这句话，她才知道自己多么介意，
    原来不被喜欢的人珍惜，杀伤力这么大，后劲那么痛，她近乎晕厥。
    蓝渺下意识的后退，退得太快，腰身撞到了楼梯扶手，发出轻微的响声。
    南淮猛地回头，视线穿过层层尘埃和她对上。
    蓝渺想笑一笑，可是看着他，怎么也笑不出来，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她听到自己说：“南淮，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可以的，我可以生下宝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