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两点四十。
    粉岭高尔夫球场。
    约的时间是三点，提前20分钟到，不早不晚。
    来之前周瑜了解了下，果岭高尔夫算是香江最大的球场。
    但同时，它的价格不算贵，精英层里的‘平民’消费。
    和那些私家球场动辄几十上百万的会员费相比，简直可以说是不要钱。
    这因为如此,  周瑜觉得奇怪。
    约他的人是因为新界的事，如果是为了利益，那就应该展示财力，可现在并没有。
    这多少让周瑜有点猜不透。
    带着心里的疑惑，周瑜进了门，展示了那张会员卡。
    服务员微笑：“你好，先生，你的朋友已经到了，请跟我来。”
    “好的谢谢。”
    服务员欠身,  手微抬，引他到了一个包间。
    像是一个茶室。
    周瑜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来。”
    声音略沉，但周瑜直觉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已经知道是谁了。
    西九龙一哥，助理处长蔡元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周瑜换上一副笑脸，推门进入。
    房间一眼见底，就是个普通的茶室,  中间摆着两张单人沙发，每个沙发旁边都配了一个小茶几。
    蔡元祺就坐其中，大背头，高额头。
    “蔡sir。”
    “阿瑜,  来了。”
    蔡元祺吐出一口雪茄烟气,  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翘着脚靠在沙发上没有起身。
    周瑜佯怪的一笑：“蔡sir,  你要约我直接给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还找什么人传信。”
    “年轻人，多运动运动,  我正好缺个伴，就找上你了，怎么，最近很忙啊，这么不乐意。”
    “前阵子是有点忙，这两天好不容易清闲一点，我是不怎么想来新界了。”
    周瑜笑着落座，既然蔡元祺主动提起了新界的事，他也就不藏着掖着。
    只可惜想引诱他提起邝智立的事，这蔡元祺直接略过不提。
    蔡元祺看了他一眼，拿着雪茄的手一抬：“试试茶，我带来的。”
    “蔡sir的茶那我得试试。”
    周瑜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品茗了一下，然后一口饮尽：“真香，还真有点渴了。”
    “不喜欢？”
    “无所谓喜不喜欢，茶对我来说就是解渴，如果说喜欢，我是年轻人嘛，更喜欢喝奶茶一点。”
    该品的茶,  一口饮尽，这就是态度。
    “那就打球。”
    蔡元祺站了起来,  走向门口，周瑜一笑跟上。
    两个人在更衣室换了衣服，东西不用拿，自然有球童跟随。
    “我听albert说，你不会打球？”
    “打过两次，确实不太会打，恐怕有些规则都不知道。”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了发球台，蔡元祺伸手在装球杆的袋子里抽出了一把精美的球杆来递给周瑜，然后自己又拿了一把。
    他也没说谁先来的问题，自顾自的走到了发球台上，姿势标准的对着球虚挥了起来。
    他的视线在远方和球之间回旋，边挥边说道：“高尔夫的规则有很多，你只要记住一条，打进洞即可。”
    砰。
    白球急速的飞出，随着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落在草地上，弹跳了几下，向前滚动冲锋，直至全部力竭。
    挺远，力道很足。
    蔡元祺跟随白球的视线收回，微笑的对着周瑜说：“伱来试试？”
    “好。”
    周瑜笑着接手，走到了发球台，球童已经将一个新的白球放好。
    立足于此，身体自然的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双手佯挥。
    “你这可不像新手的样子。”
    蔡元祺眼神老辣，看的出周瑜的姿态相当标准。
    “对蔡sir来说，我练多久不都是新手么？”周瑜轻笑了声，又虚挥了一下，才选择了出击。
    砰。
    同样的一个弧度，同样的落地，只是最终的结果比蔡元祺的球距离还落后一些。
    “打得不错。”
    蔡元祺夸奖了声，以他的角度，周瑜能打出这球，已经算是球技不错了。
    “thank  you，sir。”
    “走吧。”
    两个人拿着球杆，就像散步一般踏着青青草坪往球的落点位置走去。
    “阿瑜，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是的。”
    “你知道这里多大么？”
    “据说有将近180公顷？”
    “是173万平方米。”
    蔡元祺说这个数字的时候用的重音。
    周瑜正眼打量了一下全貌，真的好大，别说一眼，就是十眼都望不到边。
    郁郁葱葱的树木，青绿色的植被，令人心旷神怡，浑身舒爽。
    这种感觉，是清水湾那个小场子完全给不了的。
    那里，你就觉得在练球，这里，你就觉得在享受。
    “很不错的地方。”周瑜感慨了一声。
    谷撧
    蔡元祺笑了笑：“可你知道这里的租金多少么？”
    “怕是要几千万吧。”周瑜随口估计了下。
    “是1块。”
    “啊？”周瑜的脚步一顿，震惊的看着他。
    这块地可不是公众用地，vip卡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惊讶？”蔡元祺微笑：“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跟你一样，我也很惊讶。”
    “为什么会是1块？”周瑜问道。
    这个问题想必听到的人没有人不好奇。
    “因为使用他的人。”蔡元祺看着周瑜的目光意味深长。
    周瑜若有所思，人的意思，要么是背后的人，要么就是打球的人。
    粉岭的一张vip卡入会费是20万，但是有20万不代表你能加入。
    有一个苛刻的条件，必须由两名入会五年的以上的老会员联名推荐，你才能进来。
    入会的人数一直把控的很严苛，到现在为止，开了80年了，会员只有1000多个。
    这些人里可不是只有香江人，老外可不少。
    所以，财富连敲门砖都算不上，没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者权势，想踏着这草坪想都不要想。
    周瑜踩了踩地上的草，想起来想笑，蔡元祺倒是大方，给他的这张卡值20万。
    蔡元祺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当年政府把这里租给私人会所，政府的批地价是1000块，每年的地租只有1块。
    一块钱，丢到地上都没人捡。
    但是就是这一块钱，可以租这173万平方米整整一年。
    而这份合同，签了100年。”
    蔡元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到地方了。
    周瑜也不需要他提醒，走到了球的位置，虚晃了两下，随手挥出。
    “怎么，心情被影响了？”
    蔡元祺看的出周瑜这次的发球速度比第一次挥杆可快了许多，心情肯定激荡。
    “能不被影响么？这么劲爆的消息。”周瑜苦笑。
    距离30米就是蔡元祺的球，但是他没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周瑜。
    “那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是羡慕，是嫉妒？”
    “是恨。”
    周瑜毫不掩饰的说：“每年几千万的年租，这么多年，就这么被贪墨掉了。
    香江寸土寸金，整整173万平方米，市民本就用地紧张，但是他们连踏进这个门口的资格都没有。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蔡元祺认可点点头：“问得好！”
    蔡元祺从口袋里拿出了昂贵的雪茄慢慢点上，拄着球杆说：“我当年也和你一样，也想问一句凭什么？
    甚至我还在做总督察的时候，我还亲自调查过这里，我想看看这里的人是不是有问题。”
    ‘是不是’三个字，呼喝声极重，不似作伪。
    这让周瑜多少有点震动。
    来之前，蔡元祺已经被他打上唯利是图的标签。
    真没想到，蔡元祺居然还有这段过往。
    结合现在听起来，倒像是要讲一个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
    听众要做好听做的事情，周瑜接口问道：“那蔡sir你的调查结果呢？”
    “没结果。”
    “.”
    蔡元祺嗤笑一声：“我根本查不下去，如果我查下去，你信不信调离是最好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就是莫名失踪了，周瑜听的懂。
    蔡元祺看着远方的青青草地说道：“我只是有这个意图，都不能算展露出来，就已经有人警告我，不，不能算警告，应该算利诱。”
    此时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笑意。
    周瑜敏锐的意识到，这个词有点耳熟。
    是邝智立告诉他的，不算意外。
    周瑜轻笑了声问道：“有多诱惑？”
    蔡元祺也笑了笑：“第二个月我就是警司了。”
    “够诱惑。”
    周瑜平静的点点头，宪委层，这算是鱼跃龙门的一步了。
    香江三万个警察，督察何其多，警司往上，只有200个。
    “这也侧面证明蔡sir你有能力，要不然这帮人想必也不会垂青与你。”周瑜捧了一句。
    “这是当然的事。”蔡元祺傲然点头：“警队需要传承，总要有人接班，废物上去了还是废物，只有强者，才有谈条件的价码。”
    “那蔡sir这次叫我来，是准备把我也纳入传承的一步么？”周瑜似笑非笑的问道。
    “先打球。”
    蔡元祺笑了下，走向30米外的高尔夫球落点。
    周瑜看着他的背影，蔡元祺身高不算高，一米七出头，但是背影外加面相，给人一种出笼猛虎的感觉。
    没有内敛，就是凶险。
    来之前，周瑜想过这个发出邀请函的人选。
    按照老高的级别，周瑜以为至少也要是个高级助理处长。
    甚至是副处长，处长。
    但确实没怎么想过，这个人会是蔡元祺。
    周瑜见到他的的时候心中尚有疑惑。
    凭一个蔡元祺，一个区区的助理处长，凭什么敢来拉拢他？
    不是小看他，只是因为有老高在，周瑜完全可以说一句，你一个助理处长就是不够格。
    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了。
    蔡元祺的总督察到现在的助理处长，至少十几年。
    这处一块钱的173万平方米，几十年。
    这条线很庞大，邀请他的人未必是蔡元祺本人。
    蔡元祺，也只是被推出来与他见面的代言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