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罗莎琳德站在藏酒室阴凉的门口,猛地把里面的人吓一跳,只有靠着柜子的郗良波澜不惊,眼皮甚至都没抬一下,咕噜咕噜地吞酒。
“罗莎……”
“哈哈,她还是个酒鬼,罗莎琳德。”梵妮干巴巴笑两声。
罗莎琳德只看一眼也知道是娜斯塔西娅在纵容那个陌生人,但她不能朝娜斯塔西娅发火,只能睨着梵妮,冷酷道:“真有趣。她是个酒鬼,那你是什么,傻子吗?法兰杰斯家不养没用的人,你忘了?”
梵妮咬咬牙,自认倒霉,走过去抢郗良手里的酒瓶,“把酒给我。”
郗良像护食的狗一般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拿来!”
“不要抢我的酒!”
郗良的力气出奇的大,梵妮很想跟她嘀咕什么,但身后冰冷的目光让她僵着背,只能硬着头皮和听不懂人话的郗良抢。
“给我,你喝得够多了,记住你是来这里干活的,不是来喝酒的!”
郗良死死护着剩一半的酒瓶,里面酒水摇曳,她快哭了,“我喝完酒就干活!”dойɡйǎйsんù.⒞ом(dongnanshu.com)
“梵妮……”娜斯塔西娅回过神,心疼地伸手拦在中间,“梵妮,别抢她的酒。”
梵妮没怎么用力,她很怕郗良说出什么,精神紧绷,双手蓄势等待捂住她的嘴。
罗莎琳德不动声色地看着叁个人扭在一起,郗良委屈的呜咽声中开始夹杂辱骂,“别碰我的酒,贱人!”
“等你干完活才可以喝酒!”梵妮头疼道。
“去死!”
“啊——”
郗良在气头上,暴躁扬手,一声惨叫响起,坚硬的玻璃瓶应声而碎,她愣住了,梵妮当即脸色大变狠狠推开她,罗莎琳德也扑过来,一阵冷风卷着怒火。
“娜斯塔西娅!娜斯塔西娅!”
“醒醒,娜斯塔西娅——”
两人心痛地呼唤着,却没有得到一声回应。酒瓶重重砸在娜斯塔西娅的额头,玻璃碎片、酒水和鲜血沿着她的小脸流下,她已经不省人事。
罗莎琳德抱起娜斯塔西娅,脸色苍白地带她离开藏酒室,梵妮跟在一旁,恐慌的泪水涌出眼眶。
藏酒室在一阵喧哗过后,忽地变得死寂。
郗良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玻璃、酒水、鲜血,一切都静静地淌,点点滴滴的血珠蔓延到门口,朦胧的白雾里,苍白的娜斯塔西娅若隐若现。
“我……不是故意的……”
泪水冲散了白雾,门口什么也没有。
“阴成安……”郗良哭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门,看着地上的酒和血,泪水止不住落下,她颤抖着,“阴成安,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路跟到起居室门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们兵荒马乱的模样,还有人担心得哭了。
半晌,罗莎琳德面无表情走到门口,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倚墙而立的郗良,刹那之间,她来到郗良面前,一只沾血的手掐住她的喉咙。
“你到底是什么人?”
郗良好不容易停歇的眼泪又落下,喘不过气地拍打她的手,“放开!咳、咳……”
这个人本应该畏罪潜逃,但她还傻傻地站在这里。罗莎琳德回过神,一松手,只见她连连后退,绊了一下摔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罗莎琳德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趁机逃跑,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承担责任的人。
几分钟后,郗良被拉下楼,一个手铐无情地将她和楼梯栏杆拷在一起。
“你干什么?放开我!”她大哭起来,被铐住的左手疯狂挥动,弄得手铐喀嚓作响,“放开我——”
罗莎琳德被她吵得心慌,若无其事走上楼梯,她动得更厉害,丝毫不怕把手伤了。罗莎琳德无奈折回来解开手铐,她总算知道跑了,但太迟,罗莎琳德踢了一下她的膝盖窝,她跪了下去,纤细的脚踝被抓住,冰凉的手铐随即锁上。
“这样你至少能坐着,知足吧,别再吵了。”
话毕,罗莎琳德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留下郗良趴在地上踢了踢脚,听着手铐的声音崩溃而捶地大哭。
伤了娜斯塔西娅的一刻,郗良就不想待在这里了,可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杰克和爱德华会指责她,他们明明叫她不能攻击人。
她也想等娜斯塔西娅醒来,听她说讨不讨厌她。
应该是讨厌的,郗良心里隐隐有答案,却想听她亲口说,如果她亲口说出来,她会很高兴,还会继续喜欢她。
娜斯塔西娅不能像妮蒂亚·斯特恩那样虚伪,讨厌她却不亲口说,反倒叫男人来伤害她。还有江韫之,讨厌她却不亲口说,只一味阻止她和佐铭谦在一起。
她恨死她们这些虚伪的人了。
她很喜欢娜斯塔西娅,不希望她也是个虚伪的人。
时间飞快流逝,靠着栏杆,郗良抽噎着,银环套住的脚踝摩擦出一圈火辣辣的红晕,已经破皮了,疼得她绝望。
“想逃跑,逃不掉。”卓娅红着眼眶站在楼梯上看着,看够了,慢慢走下来,双手背在身后,拿着一条对折的皮腰带。
郗良止住眼泪回头望,“你是谁?”
“我叫卓娅。”卓娅跳下最后一层台阶,站在郗良面前,她有点紧张,心里在努力镇定,“你伤害了娜斯塔西娅。”
郗良别开脸,不想开口。
卓娅跨步站到她眼前,声音带着哭腔指控道:“你还想逃跑!”
郗良红着眼,看到她藏在身后的腰带,目光变得阴鸷,“你想绑我?”
卓娅咽了咽口水,唇瓣轻颤着宣布道:“我要给娜斯塔西娅报仇!”
“报仇?”
郗良歪着脑袋,只见卓娅挥起手又落下,皮带没什么力道地抽在她的手臂上,不痛。
卓娅又挥起手,皮带落下的时候,郗良一把抓住,一扯,卓娅惊慌抓紧圆扣,郗良另一只手揪住她的裙子一拉,她扑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郗良修长的右腿便跨过她的身体,将抢到手的皮带绕过她的脖子勒住。
“啊!”卓娅额角青筋凸起,双手艰难地抓着勒得紧绷的皮带,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她仅有的反应都是本能的求生反应。
“你没有本事报仇。”郗良的下巴挂着泪珠,面无表情地说,手上的力道一丝没有减轻。
卓娅张着嘴,翻着白眼,已经濒临死亡。
“天啊!”梵妮远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她忙不迭跑下楼梯,“郗良,放开她!”花费大力气才将郗良从卓娅身上拉开。
卓娅咳嗽着,全身发抖,哭着连滚带爬挪得远远的,梵妮也在发抖,吓得心脏差点不会跳了。
郗良贴着栏杆,环抱双膝,睨视梵妮,“你们都在怕。”
梵妮平复激动的心情,回头看一眼吓坏的卓娅,心有余悸朝郗良斥道:“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娜斯塔西娅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就看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如果她能及时醒过来,那么只需要摆平震怒的罗莎琳德就好,如果她醒不过来,那么就得让安格斯或约翰·哈特利亲自来给法兰杰斯家一个交代。
恐惧的时候过了,被卓娅一闹,郗良的情绪冷却下来,不痛不痒地动了下薄唇,“是吗?”
死到临头,对郗良来说是经常的事,像一日叁餐一样,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死到临头。
梵妮无处哭诉,弯腰捡起被用来行凶的皮带,搀起卓娅。对于郗良,她都不敢轻举妄动,这小丫头实在莽撞了。
看着卓娅抽泣的模样,脸蛋通红,脖子一圈红痕,梵妮顺着抚她的背说:“乖,上楼去,看看罗莎琳德她们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或者帮忙看看孩子。”
卓娅哭着说不出话来,涕泗横流,模糊的泪眼暗暗瞄了地上的郗良一眼,哭得更厉害了。
等卓娅一边哭一边颤抖着双腿走上楼梯后,梵妮扑近郗良,抓着她清瘦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安格斯呢?”
郗良无畏无惧的脸上有一丝恍然,她就知道她会找安格斯,她眨眨眼,“我不知道。”
“那你的邻居呢?”
“邻居?我有吗?”
“你说你的房子被坏人占了,是谁?”
郗良微张薄唇,顿了一下后摇摇头。
既然她不知道是安格斯,那她何必告诉她?
梵妮绝望了,“上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梵妮?”郗良冷静下来,轻声问,“那个叫罗莎琳德的女人也是安格斯的人吗?”
梵妮警觉抬眸,重新抓住郗良的肩膀低声警告道:“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安格斯的名字,否则你会死得更快!”
郗良将信将疑,“那你呢?”
梵妮迟愣一下,有意无意地摇着头,含糊不清地说:“我是娜斯塔西娅的仆人,跟罗莎琳德一样。”
郗良似懂非懂,“那我也做她的仆人好不好?”
梵妮睁圆了眼睛,这家伙是忘记自己才用酒瓶砸了人家一头吗?想到这一点,她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凶神恶煞地说:“你才用酒瓶砸她!”
郗良颔首低眉道:“是你要抢我的酒,是你害的。”
“你——”
“给我解开。”郗良动了动左脚。
梵妮睨了一眼,这才发现她为了挣脱手铐,把自己的脚踝弄伤了。“我没钥匙,这得等罗莎琳德来。”
郗良得不到满意的态度,倏然皱了眉头,“滚!”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脸色,梵妮感觉自己费力不讨好,她站起身,想帮她包扎一下脚,又怕引起罗莎琳德的不满,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心劝道:“在这里是罗莎琳德说了算,你砸了娜斯塔西娅的头,还勒了卓娅的脖子,趁她还没告诉上面的人,你最好虚心认错,她应该会放你一马。”
抱膝而坐的郗良仰起头,“不然会怎样?”
“他们会弄死你。”
梵妮清楚地看见郗良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慌,然后她低下头,没再回应什么。梵妮想,郗良终于知道怕了,接下来应该不敢肆意妄为了。她稍稍松了口气,只要郗良安分,对她就没有威胁,这样一来她勉强能用见色起意的名义关照她,直到安格斯他们来把她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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