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暗暗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起初缓慢得叫人发慌,后来变得轻快起来。相反,陈显从最初的胸有成竹,渐渐变得有些焦躁阴沉。
夜幕降临,陈显在听完又一次贴耳回报之后,终于大脚一抬将那信兵踹去,狠狠道:“牛【筒换岜ㄐ┯杏玫模 彼忽地站起身冲到门口,抽出随身斫刀,一刀砍在门框上,大骂道:“把成雄那儿子给我叫回来!告诉他不用找了!娘的脓包饭桶!”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髭髯将军匆匆赶来,陈显沉沉看我一眼,便引着那将军径自走到院中去了。没有听见预料中的高声大骂,只听到一阵严肃的交谈声,陈显便又阴沉着脸返回房中。那叫成雄的副将一脸惭色地跟进来,目望陈显,似乎在等待着他发落。
陈显背着手,站在新点起的烛光下一声冷笑:“凌特使,两个多时辰已过,天都要黑透了,你那惶恐着要赔礼道歉的随从何在?”
我慢慢摇头:“下官实在也觉得纳闷,难道他竟然因为害怕,一个人出城了?”
“呕埃 背孪悦偷亟我从地上提起,一把掐住我咽喉,“若是个普通随从,他能轻易出得了城么?到现在你还敢跟我装!”几名燕骑士见状立刻拔剑,马上被陈显手下的武士用刀刃架住脖颈。
我向他们摇手示意,对陈显轻笑道:“他能随我出使,自然有些能耐,但也只不过是个随从罢了。下官也是按常理猜测他去向而已,错对还要看结果说话,何时敢瞒将军了?又何来假装之说?”
陈显冷笑数声:“不管你怎样狡辩,如今这随从出城,就要当作偷窃军情看待!他既逃走,特使与你剩下的随从便要顶罪了――你那些属下还好,特使文士一个,到时不知受不受得住?”
我淡淡道:“燕九一人犯错,下官身为上级理应顶罪。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将军何须牵扯他人?”
陈显手腕扭动,凶狠道:“本将军高兴如何就如何!”手指猛然合拢,便在我喉管下掐紧。
喉间骤然传来剧痛,呼吸立时困难起来,我对陈显怒目而视,却掰不开他的手指,只觉得视线越来越微弱。
陈显看看燕骑士面上露出的悲愤神色,冷声一笑。我感觉喉间突然一松,身体立刻毫无防备地摔到地上,剧烈咳嗽起来。陈显嘲弄的语调在我头顶嗡嗡响:“本将军明日再与特使好好切磋。”说罢向守军道,“看好了,再逃一个,拿自己抵命!”
一名燕骑士忙过来将我扶起,我看着陈显远去的背影,却是轻蔑一笑。陈显,任你精明多算,这一回合却是输给了我,逞凶发狠也改变不了!
约莫陈显彻底出了驿馆,我立刻吩咐关好房门,开始布置第二日行动。等九名燕骑士齐聚桌边,我低声道:“燕九已经顺利出城,陈显的策略很可能改变,我们明日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巩固陈显出战的念头,确保万无一失!” 燕骑士眼中都射出热切光芒,我扫过他们脸上神色,却不由得顿了一顿。
“大人若已有计策,则请大人明示。”一名稍年长燕骑士看出我停顿,立刻紧跟着道。
我神色凝重地低声开口:“燕九一走,我们俱是凶多吉少。但我明日的计策有可能立即伤及诸位性命,并且难免残忍。有谁觉得困难,可以先提出来,我会尽力想办法保他无虞。”
燕骑士们听罢互相对视一眼,却是谁也没有开口。
我淡淡笑道:“怎么,都不好意思说么?”
“大人说什么话?我们若是贪生怕死,谁还配做燕骑士?”一个年轻燕骑士低声嘟囔。
“对,有什么好问的?大不了一死,死了还为国争光,这可是大人以前说的!”又有人表示不满。
等到所有的燕骑士都陆续表明了自己立场,我眼神微闪:“既然如此,便都听我号令行事了,中途可没法反悔。”
燕骑士们同声道:“为国赴难,绝无反悔!”
我将他们喊近些,将安排说与他们知道,又与几名善机变的燕骑士反复推演,定下了第二日与陈显等人周旋的套路,直到东方泛白才宽衣休息。
第二日上午,我被带进陈显的府邸,却见陈显与手下将领皆是全副甲胄列坐堂上,就连军师伏念也换了一身紧身戎服,在腰间别了一柄胡刀。
陈显见了我,揶揄道:“听说特使亮了一夜的灯,莫非怕本将军半夜找你问罪么?”
我笑着拱手道:“正是,将军昨日愤怒而去,下官一直担心将军怒气难消,再返回来拿下官出气。”
陈显哼地一声冷笑:“本将军公务繁忙,区区小事早忘得一干二净,却让特使白白担心了。”
我微笑道:“担心并未成真,下官心中唯余窃喜,倒没什么遗憾。”
“那么本将军现在将你召来,特使可又担心了?”
我略一抿嘴:“如此,下官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显冷冷道:“为何?”
“因为将军方才已经言明,早已将昨日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而今日之事还没开始,因此下官无从担忧。”
陈显嘴角微微抽搐,冷笑道:“好得很,本将军都要被你绕进去了。你不妨猜猜,本将军召你来所为何事?”
我淡淡一笑:“必是将军有了应战决定,命下官将回信带给燕王。”
陈显一按刀柄站起,森然道:“特使不用猜得太早,本将军出不出兵还两说着呢!我要你先随本将军去看一个地方,看过之后,特使也不用回去了!”随着他离开座位,其余将领也陆续起身,军师伏念却是先行退出了门。
我笑道:“将军喜欢,下官便多留几日。只要将军今日能将回信送达燕王,下官等人的使命便也完成了,派谁去也无妨。”
陈显扫我一眼,冷笑道:“你好像不知道害怕为何物,难道死到临头也能这样自若么?”
我轻轻一笑:“将军好奇,不妨试一试。”
陈显看着我,肩头耸动一阵,继而大笑着往外走:“牛≌馊擞幸馑迹u舴鞘俏汗信使,我倒真想留在帐中了!”
我随着陈显等人出了帅府,沿着城中最宽的那条驰道前行,不多久来到一处被高墙围出的空旷场地。只看得一眼,我便明白这就是陈显的练兵校场。因为地势所限,这里比普通校场显得局促许多,但仍然可以容纳几百名士兵进行日常操练。
早已到达场地的伏念这时迎上前来,冷声道:“一切备妥,请将军检阅。”
陈显微微一哼,便带头大步走上旁边的观武台。从台上放眼看去,北赵士兵果然如燕九描述的一样,骑战术都吸取了戎狄部族的经验,完全发挥了战马的灵活与速度,相形之下,中原的重甲骑兵便凝滞笨拙得多了。
见我看得专注,陈显高声笑道:“特使对我麾下骑兵有何感想?”
我淡淡道:“将军让下官亲眼见到了贵军操练情况,下官看过之后确实没理由再出城了。”
陈显嘲笑道:“早看出特使对我军情况极为好奇,索性带你来看个够!本将军成人之美,传出去也是佳话一段哪!”身后将领同声大笑。陈显又向我道:“特使且说,我这些骑兵是不是魏国骑兵的克星,江原的燕骑士据说横行天下,可有这般灵动机敏?”
听了陈显的话,我嘴角轻轻扬起,重新看了看场中,却没说话。
陈显鼻孔中重重一哼:“怎么,特使好似不以为然?”
我摇头轻笑:“燕骑士是魏军精锐,个个千里挑一,将军只练得几支效仿戎狄的骑兵,便要与燕骑士相比,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
陈显面色骤沉:“你说我骑兵比不上燕骑士?”
我怡然笑道:“下官身边的亲随便是燕骑士出身,将军不相信的话,不妨叫他们与将军骑兵比上一比。假若将军落败,我看将军便不用出城应战了,龟缩城中还可以免去丢脸。”
陈显“呸”地吐口唾沫,冷笑道:“你但说败,不说胜,安的什么心!”厉声冲身后一名将领道,“去,把魏国那九个随从带来,本将军倒要看看燕骑士有什么能耐!”
那将领立刻领命而去,不久便将九名燕骑士带到了教场。陈显倨傲地冷冷扫他们一眼,沉声道:“你们不是燕骑士么?今日就与我手下精兵好好较量一场,赢了放你们回去,输了就当我军中祭品!” 又指我道,“你们的特使大人也一同陪葬!”
九名燕骑士一片沉寂,表情却是刀石般坚毅,陈显大笑道:“好!没有怯色,算得勇士。尽管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明白了?”接着回头吩咐,“给他们马匹、护甲和刀剑,成将军选九个精锐骑士与他们对阵!”
我低下头,明白陈显此刻虽然故作笑声不断,实际自昨夜之后已经怒到极点。虽然没有说破,他对我安排燕九出城送信的做法是一清二楚的,今日只不过借了这个由头名正言顺将我这个特使拘禁。而对于燕骑士,更是除之而后快,哪有赢了就放走的道理?
“特使站着不舒服,不如坐着好好观赏如何?”陈显站到我正前方,表情虽然笑着,却带了些说不出的残忍之色。
我轻松一笑:“多谢将军关切,悉随安排。”
陈显打个响指,便有两名士兵抬过一张齐腰高的木凳,凳面却只有半尺长、三分宽,人坐在上面不但比站着难受,还会摇晃不稳。陈显笑道:“特使请坐。”
我面色微变:“将军也算当世英雄,没想到却用这等卑劣方式侮人。”
陈显轻轻将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我后颈,笑道:“这是伏念军师的主意,本将军觉得新奇有趣,于是便同意了。特使觉得这等小事便是卑劣,那不妨回去问问你那夺人之爱的燕王什么才算卑劣!”说罢命人强行将我架上木凳,朝场内一挥令旗,“开始!”
话音刚落便是一通战鼓,校场两侧早已列阵完毕的两队马匹便闪电般向对方冲去。
魏军燕骑士都是一人精通数种战法的精锐之士,骑术更是娴熟无比,两军对阵胶着之时,燕骑士往往能仅凭数百人插入敌方军队,从而打乱阵型,瓦解攻势,可以说是江原的王牌部队。此刻他们人人将盾牌半挡在马腹之前,手肘与腿弯则同时夹住长矛,这种做法具有极强的进攻力,若是正面撞上敌军,借着战马的冲击就能将敌人一举贯穿。燕骑士只有九人,却恰好形成一个锥形骑阵,隆隆战鼓中,但见一个尖锐的三角风雷般向横列成一排的赵军直插而去,眼看便将赵军队形横切为两半。
校场周围一片惊叹,陈显咬着牙笑道:“牛还是有两下子,下一轮冲击看你能嚣张得了!”
他话未说完时,两队骑士已经掉头开始了第二轮对冲,燕骑士这时已自动分成了三个锥形阵,风驰电掣般冲向赵军,立时又将赵军分割为四块!如此一来,赵军立时成以少对多之势,两两被燕骑军分割,最多的一组也不过与燕骑军实力相当而已。不论赵军怎样冲击,非但无法会合,且始终有一组人马隔离于战阵之外无法形成有效进攻。
陈显面有愠色,走下观武台跨上一匹高头骏马就冲到战阵之外,只见他拿着斫刀不住挥舞, 也不知冲那些骑士吼了些什么,阵中赵军的步伐渐渐沉稳起来。等到陈显纵马回到场地边缘,阵中情势已发生了明显变化。
虽然燕骑士一上来就将赵军牢牢压制,但赵军骑士的灵活确实惊人,这样来来回回的冲击与近身搏斗,他们竟然能在眼看要撞上长矛时及时躲过攻击,而燕骑士素来以快猛狠著称,却始终无法伤到赵军骑士要害。一来二去中,反而令赵军骑士又渐渐结成了阵型。
又一次猛烈对冲!燕骑士堪堪拨转马头回身之际,一声尖利的呼啸破空响起,几十支劲猛长箭嗖嗖直射他们面门!观众里发出一阵兴奋的骚动,只见赵军骑士以脚张弓,边发出连珠羽箭,边闪电般策马向燕骑士冲去。
危险!我不由将身子向后一倾,蓦然发现后面还顶了一件冰凉的物事,一个更为冰冷的声音响起:“特使最好能保持不动,否则这匕首的刀尖就要刺入你头颈了。”
不知何时,小小高耸的观武台上似乎只剩了我与伏念两人,其余将领都到校场边摇旗呐喊去了。我淡淡一笑:“军师好兴致,这么在半空举着也不嫌手酸。”
伏念冷冷道:“特使兴致只有比我更好,能亲眼见到自己随从丧命的全部过程。”
我嘴唇微抖了一下,冷笑道:“我看军师的戎族训法也不过尔尔,你看场中形势,却是未必胜得过燕骑士。”
伏念凉凉道:“不过也架不住他们自己找死,是不是?不用再过多久,这些燕骑士便会一个个死在赵军手下,特使对这一点也是知道的,又何须瞒过本官。”
我胸中一滞,不由回头看向伏念,只动了一下,便觉颈上匕首划破了皮肤,伏念冷声道:“别动!”
我僵硬道:“军师到底何意?”
伏念低声冷笑:“特使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何用问别人长短?你今日的心思虽被我看透,我却不会说破,各取所需而已。”
我警惕问道:“你想要什么?”
伏念冷冷道:“特使不及时欣赏你亲随的死态么?”
我全身一颤,再看场中时只觉得手脚冰凉。一个赵军骑士正飞速绕到一名燕骑士身侧,速度快得令人眩晕,燕骑士察觉有异,正要闪身时,赵军骑士手起刀落,砍入了他的脖颈。血雾飞溅,那燕骑士还要硬撑着举刀,被另一名赵军砍落马下。不远处,早有两名中箭的燕骑士坠马,鲜血染红了地上黄土,而没落马的燕骑士仍在与赵军拼杀。
伏念寒声道:“特使可别昏过去,这场精彩的好戏怎能少了你的参与。”
我眼睛酸涩,静静笑道:“军师这担心却是多余的,我怎能不奉陪到底?”
伏念哼了一声:“不错,这本就是你的安排,你自己当然也绝不是善类。”
我沉默地看着校场中混战的人马,看着校场周围大笑的北赵兵将,后背只是微微一动,便能触碰到伏念手中寒气森然的匕首。我可以找到空隙躲过伏念的匕首,然后前去与陈显交涉条件,尽力保住他们的性命。然而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逝,我最终只是沉默地坐着,狠下心看着他们一个个成为赵军发泄仇恨的道具,用他们的鲜血抹去陈显最后一丝疑虑。
最后一个燕骑士骑在马上,我看得出他在努力平衡自己受伤的身体,然后他拿起长矛,毫不犹豫地夹马冲向赵军。两声闷响先后响起,他戳中了其中一个赵军骑士的马头,赵军却戳穿了他的胸膛。落马之前,他向我这边平静地望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告诉我,任务已经完成……
伏念的匕首慢慢从脑后拿开,我晃了一晃,在地上站稳,眼睛深深望向校场,寒风从上方吹过,卷起一阵阵回旋的黄土。
远远传来陈显向手下兵将们高声大笑:“燕骑士虽猛,却不足惧!今日准备一天,明早出关,杀魏军个片甲不留!”
霎时,校场中欢呼震天,北赵士兵们同声大吼:“杀掉魏军,片甲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终于不发烧了,但是咳得很厉害,需要多休息,大家久等了。
改错字~
上图:《南越山川地形图》
本文地理基本参照三国时代。
以下这段话,大家看了就看了,
就算回复也请不要提到另一篇文,以免造成不必要伤害和争论,谢谢~
想看就点:对某些问题的回应说明
第五十一章 生死交锋
城中刁斗堪堪敲过四更,天色尚在朦胧之中,函谷关城门已是隆隆敞开,身穿甲胄的赵军排着严整的队形涌出城外,向函谷东侧较为开阔的地点进发。
我被反缚着双手安置在一匹瘦弱的战马上,跟随在陈显中军之侧,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杀我,恐怕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将我押到军前示威。鉴于伏念坚持认定我是魏军中的重要人物,所以陈显很可能听从了他的某些安排,到时当着江原的面将我砍了也未可知。
我无奈笑了一下,没再想下去,心道还是想些有趣的事比较实际。于是借着马上的开阔视野仔细观察赵军旗号,试着揣摩陈显的策略。
陈显虽然表现狂妄,实际还是很谨慎的,在确定了刘启龙形势大好,北魏骑兵又不是自己对手的情况下,两万守军仍然只出动了一万两千人。陈显的算盘精细,万一战况不利,凭借守城的八千人,仍是有实力将魏军阻在函谷关之外。不止如此,就是出战的一万两千多人也并非全用于正面迎击,若是我所料不错,函谷关两侧的山坳丛林中一定还埋伏了部分赵军,伺机在两军鏖战时包抄敌人后路。
能引得陈显出战,我的任务便已完成,赵军的种种作战安排已不在我能力和职责之内,假若还能活到战斗结束,我倒是对江原怎样与陈显对抗拭目以待。只是……
我嘴角轻轻一抿,扬头对陈显道:“将军与副将一同出战,却让军师留守关城,真的就如此放心?”
陈显斜睨我一眼:“你要挑拨我与军师间的关系,最好用点高明的手段。”
我笑道:“将军未免太敏感了,下官不过随便问问,怎么就与挑拨扯上关系,难道军师果然曾背着将军做过什么?”
陈显讥讽道:“特使这个时候还是多为自己的性命操操心罢!”
我叹道:“下官的性命全在将军手中,却也知道操心无用。不过昨日军师一力主战,今日却坚持留守城中,未免让人疑惑。”
陈显冷笑道:“你倒是想得够多!”
我恍然:“原来下官是多嘴了,将军应该早便想到了罢。”
陈显面色微沉,显然发觉既不能承认也无法否认,终于哼地一声重重夹了下马腹,他座下那匹枣红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刚行得不远,却有斥候飞速前来,见了陈显立刻滚鞍下马:“禀将军,魏军已在三里之外!”
陈显听罢立即下令:“全军全速推进!副将成雄先期布阵,左右军策应两翼!”
赵军人马装束本来就十分轻便,听到陈显下令,速度更是明显加快,不多久便远远看见对面有黑色纛旗向这边行来,一望可知是魏军主力。魏军显然也发现了陈显军队,也是边行进边布阵,等到两军相距只有一箭之地时,双方停住脚步,遥遥对峙。
陈显对身旁一名偏将道:“去阵前喊话,叫江原亲自出来!就说他军中特使在此,躲在后面不来的话,本将军就把特使的首级送到他面前!”
那偏将领命而去,也听不见他喊了些什么,过得片刻返回来道:“魏军同意主帅出面,请将军前去一叙,并要求带上特使,以证实所言无虚。”
陈显冷笑一声:“二十个护卫随我到阵前,带上特使,本将军要亲自会会江原那小子。”
立刻有二十名护卫领命出列,陈显命牵住我马匹的步卒走在前面,沿着中军让出的道路走到阵前。只见对面魏军黑沉沉一片,最前面几排是步卒,手里都拿着弓弩对准了前方,见我们从赵军中走出,有不少魏军更是拉起弓弦做出就要射击的样子。
陈显勒住马缰,扫视一眼阵前魏军,冷冷道:“江原呢?此刻要作缩头乌龟么?”
话音刚落,却见对面几点黑影一闪,陈显身边护卫立刻飞速舞动长矛,几支长箭被打落在地。陈显身边偏将大怒吼道:“魏军再敢放箭,特使凌悦便是刀下之鬼!”说着抽出随身马刀横在我身前。
魏军却似乎并未在意,仍是张弓作势要射,那偏将高声向陈显道:“魏军背信,请将军返回中军,以防中计!”说着高高举起马刀,猛力向我头上砍来。
“且慢!”一支带着骨哨的鸣镝呼啸而来,打掉了那偏将举起的马刀,一名身穿明光铠甲的青年将军如风般直穿到阵前。他肃然对弓弩手主将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转向陈显方向:“哪位是陈显将军?江原来迟,以致前军误射,还望贵军海涵。”
他这般骤然从军中出现,昂首立马在弓弩严整的魏军阵前,足蹬高腰皮靴,腰系龙鳞长剑,头盔上的黑羽随着寒风轻颤,一时恍如天神降临一般。那赵军偏将眼睛直了直,滚下鞍将马刀捡起,重又握紧了才翻身上马。
陈显策马踏前几步,冷冷笑道:“燕王好箭法,你再晚来得片刻,贵军特使就要做刀下孤鬼了。”
江原淡淡向我扫了一眼,对陈显道:“将军不回信件,扣留鄙军使者,还要当着我军之前斩杀特使,实在有违邦交之道。”
陈显不屑地笑道:“你何必跟我装正经,若非贵军使者偷窥我军情,本将军怎能不以礼待他?你江原敢说没有收到他的密报?”
江原目光一闪:“原来如此,不过本王从未收到什么密报,只是一直在专心等待将军回信,将军说特使偷窥军情,未免太过武断了。如今两军对峙,也无所谓军情泄露,就请将军将我特使放回如何?”
陈显大笑道:“你说放回便放回,我这将军岂不是白做了?燕王若真的在乎这位特使,不如现在就退兵认输,本将军或者可以考虑放他回去!”
江原再度看我一眼,淡淡一笑:“将军真会玩笑,岂有将领因为一个小小使者就退兵的道理?既然将军不肯放人,那本王只有击败贵军,凭实力将特使迎回了。”
陈显冷笑道:“刀剑无眼,本将军可不能保证贵特使能活到燕王来救他。”
江原笑容一收:“无论如何,将军若是当着我的面取了特使性命,那便是自绝于天下公义,于情于理,我定然不饶过贵军一兵一卒!”
“哈哈!燕王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什么公义?当真是不知廉耻!”陈显表情讽刺到极点,策马走到我跟前,突然笑道,“也罢,本将军就给你一个决定他生死的权利!我将他缚在后面旗杆上,用刀割开他皮肉,以血流做计时之用,若是燕王能在他变成一具干尸之前得胜,随你领去。”
江原的手指似乎在剑柄上动了一下,脸上表情却无异样,眼神冰冷地在陈显身上停留片刻,终于微微一笑:“甚好,不过这血不能白流,将军最好能在割口之下接一器皿,若是贵军胜了,就算喝他鲜血庆功本王也绝无异议,若是贵军败了,我却要以此为依据找你们挨个放血!”
陈显闻言狂笑:“好个江原!喝血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当真如传言一般冷酷无情!”
江原冷冰冰道:“将军不冷酷,为何不放过我特使,却拿他在军前戏耍?”
陈显冷笑:“本将军已经给了你机会,要不要在燕王自己,结果如何却怪不得别人!”
江原手指握紧了剑柄,僵硬地看着前方,忽然哼地一下冷笑出声:“本王出来交涉也不过抱着万一的希望,既然将军执意不放人,那也只好作罢。人在你手中,要杀要剐俱在将军一念之间,又何须推到别人身上?本王没空再与将军嗦,还是用刀剑说话的好。”他毅然拨转马头,却没再向我看一眼,黑色的金丝斗篷在身后飘拂,很快没入魏军阵中。
江原转身归队之时,陈显“嘿”地一声将马鞭在半空狠抽一下,旁边偏将忙道:“将军,要弓弩射杀么?”
陈显恼火地大骂:“牛∈裁茨宰樱∧憧纯炊悦娑嗌馘蟊!现在杀得了么!”厉声朝身旁道,“回中军!”
“将军,怎么处置他?”一名将领指着我道。
陈显厌恶地看我一眼,冷冷道:“江原那小子狡猾无比,谁知是不是故作轻松?先将他绑回去,派人看守,万一魏军派人来救,立刻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听了故作一叹:“将军到现在还相信伏念军师的话么?”
陈显冷笑道:“原来特使没有变哑巴,方才看着燕王对你如此冷酷无情,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我淡淡道:“将军真觉得那是燕王?”
陈显哼笑:“难道还有第二个燕王不成!我虽没见过他,那股子悍劲却不是寻常人装得出来的,特使不会是伤心糊涂了罢!”
我冷冷转头,忽然眼神犀利地扫过陈显,慢慢道:“你看我若穿上铠甲,像不像?”
陈显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似乎带了一点警惕,可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这也是你个兔崽子说说就能扮的?可笑!”拨转了马缰方向,带领身边亲卫向着南面山腰走。
我平静道:“将军嘴上不信,神情却有一瞬间异样。”
“呸!”陈显回身张脚往我坐骑上一踹,“你这兔崽子惯会装模作样,本将军不上你当!”
我身下那匹瘦马哪禁得他发狠,当下呜鸣一声歪倒在山路上。我没法伸手揪住缰绳,只得飞快踢掉马镫,在要倒地时翻滚下马,总算没被那马拖着走。抬头看见陈显冲我大笑,似乎我狼狈的样子总算让他解了点恨,然后他下马揪起我,将我连拖带拽向山上走,嘴里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下去!”
我笑道:“将军果然睿智无双,看穿下官是在胡说。但是将军如果轻易把下官扔下去,还怎么用我做诱饵?你在阵前那一顿威慑不是都白费了?”
陈显把我掐到他跟前,狠声道:“若是江原那只狐狸根本不急着救你,你就是个废物!到时候我一样剥了你的皮!”
我神色未变,仍是笑着:“救与不救此刻难说,就如燕王所言,还是用刀剑说话,谁知将军会不会兵败如山倒,顷刻之间全军覆没?到时可不要恼羞成怒,食言杀了下官,成了军中笑柄。”
陈显冷笑:“你倒有种,眼看性命不保,还想着与本将军周旋!杀的不是你似的!这样人物落在本将军手里,要说江原心里不疼,我倒不信了。”说罢将我拽着又行一段路,喝道,“来人!把他绑在旗杆下!”
这时已到了坡度缓和的山腰上,较为隐蔽的岩石后布有战鼓和卷起的旌旗,显然是陈显临阵指挥的行辕所在。陈显丢下我,走到靠近战场的一面,向下观察敌我形势。有两个身形粗壮的护卫走来,把我推到那根唯一固定在岩石坑里的旗杆下,七手八脚将我捆在上面。
因为战场就在山下不远处,我就算被捆在旗杆上也照样能看到两军对峙的大致情形。我猜测江原也不过刚刚回到行辕,但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魏军的布防有了些微变化。前面原本密密麻麻排了许多行的弓弩手似乎有一部分退到了军后和两翼,而一队同样轻装上阵的骑兵出现在了前排弓弩手之后,队伍最后则是魏军全副铠甲的重骑兵和步兵。
赵军这边仍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两翼占据函谷外南北两侧山头,虽然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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