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干对我是很好,比你温柔。”
江原面色一沉,冷声警告:“你再拿那个野蛮胡人跟我相提并论,我立刻让他滚到关外去放羊!”
我听了也不说什么,皱着眉头勉强站起身,果然没走两步就被江原按住:“起来干什么?”
我笑道:“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我不如换个地方住好了,免得你为此误了军机。”
江原愣了一下,随即恼怒:“给我躺回去!谁说是为了这个!”
我偏过头撇了撇嘴,等坐回床上后却一脸失望地面向他:“也不是?我本还以为你多少……”
江原忍无可忍地揪住我的衣领,似乎恨不得将我提起来再摔下。我垂了垂眼并不反抗,江原终究被我的苦脸打败,只是轻轻将我来回推拽了几下,将自己牙齿磨得格格响:“凌悦,越王殿下!现在知道跟我装呆!对付梁王时的彪悍劲此刻怎么不见?”
我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住手,你要把我的腰废了么?”
江原立刻放手,眼中却是恼恨不甘。我差点忍不住笑,一脸正经道:“梁王怎么了?我冒着危险将他从乱军包围中救出来时,可还好好的,又能张口骂人,又能挥刀弄枪。难道在战场上太激动,回去老骨头撑不住了?”
江原哼道:“就算撑不住,怕也是被你摔的!”
我挑起眉毛:“我打仗时本来脾气不好,砍杀一天,还要带着他逃命,早就暴躁得冒火。结果老匹夫非但不领情,还口出恶言辱我生父,既然骂得出口,难道还怪我拿他泄火?”
江原横我一眼:“他对姑父不尊重,父皇自然会敲打他,轮不到你。你知道父皇当初为何叫你来救梁王?就是想借此良机消除梁王对你的成见,让你二人从此冰释前嫌,同心向外!结果倒好,你把他彻底欺压一顿,赶回扬州了!怪不得梁王怕了你,我也真是怕了你。越王殿下,你这是为大局着想?”
我挑衅地抬头:“我将他支回扬州,为的是确保号令一致,使援军能迅速摆脱被动局面,全力支持攻城军队,这还不是为了大局?当然,本来也可以让他跟在军中当累赘,但我敢说那时伤的就不只是我的腰,还有他的命!”
江原冷着脸一声不吭,突然弯腰把我抱起,翻个身按到腿上,对准臀部响亮地拍了好几巴掌,边打边道:“早晚被你气死!”
我满脸发烫,觉得丢人至极,想要挣扎起来,却因牵动腰伤不敢用力,只能怒道:“混帐!住手!”
江原继续教训我:“老匹夫老匹夫的叫,那个是你舅父!也不怕落人口实!跟你说,老头跑回去先向父皇告了一大状,哭诉他被小辈欺侮,堂堂亲王兵权被夺,无颜再在朝中供职,现在正闹着要解甲归田!他若真走,山东兵就会军心不稳。父皇本来准备数落他一顿,现在却只能先行安抚,这都是你不思后果惹出来的。”
我撑起身子,好不容易翻过身来,冷哼道:“我为什么要与他握手言和,得了便宜还跟我卖乖,这样的老匹夫,除了教训一顿没别的话好说!没跟他清算当年的过错,已算忍气吞声,我还要怎样仁慈?”
江原瞪视着我:“我是不是应该再打你一顿?”他果真作势要打,我急忙从他腿上逃开。谁知江原利用了我的弱点,将我的腰牢牢固定在手臂中,左手却捏起我的下巴,低头含住了我的唇。
舌尖在唇齿间激烈地游走,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胸膛很快剧烈起伏,腰却扣在他手中无法挣脱。手臂刚刚使力将他推开一点,江原又将我紧紧按向怀中,接着手指一动,我披在肩上的衣服就滑到腰际。他在我肩背上轻抚,我不禁颤栗,勉强咬牙道:“冷!”
江原轻笑,双臂抱紧我,温声道:“有我呢。”
“去死!”
“你不信?”他轻吻在我的喉头,接着又向下吻我的胸膛。
我不由微微向后仰头,果然全身发起热来,身子一颤,窘迫道:“滚,滚开……”
江原抬头一笑,忍不住在我的脸颊轻碰了碰:“这么红。越王殿下,离开我太久了,是不是很想念?”
我偏头:“我公务繁忙。”
江原坏笑:“那才更需要偶尔怡情。”又惋惜地叹气,“偏偏伤在这里,真不是地方。”
我瞪起眼:“你是想让它靠上一些,还是靠下一点?”
江原替我披上衣服,扯开话题道:“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如此对梁王到底是怎样的考量?你虽然不是善类,可也不是受私情左右的人。”
我垂下眼:“我是。”
“你不是!”江原严厉地看我。
我想了想道:“打击了梁王,从此军中便无人再敢公然表示不服,我拥有了作为统帅的绝对权威。”
江原面色严肃地重新扒开我衣服:“你不说,我今天就做到让你至少再养十天!”
“你敢!”
江原眼中射出寒芒,抓住我裸露的肩头,手指伸进我衣下侵犯。我咬唇按住他的手,却转开目光:“我认为与梁王言和并不是好事。”
“有何道理?”江原追问。
“我是全军副帅,几乎已至权力顶峰。皇上信任我,太子与我立场一致,梁王世子、幽州王世子与我交好,甚至朝中重臣温继、周玄都已认同我,可以说我在魏国朝中已无阻力,几乎是可以为所欲为。”我看看江原,“只有梁王对我甚为不满,而皇上和你又为我铺好了化解矛盾的台阶。可是我在此时却怕了……”
江原皱眉,握紧我的手腕:“你怕什么?”
我的手颤了一下,慢慢转眼看他:“我怕朝中再无对手后,等到战争结束,皇上就要主动为我制造对手了。”
江原似乎也受到触动,目光深邃地望着我,良久不言。他沉默地为我理好衣服,将我放到床上,片刻道:“我懂了。”他顿了顿,又坚定道,“不过有我在,你放心。”
我笑:“我只是预防万一。”
江原点点头:“你好好养伤,再过几日便可骑马了。其实我是奉旨来与你议定攻打襄阳的策略,霍信撤军,弋阳已经不是重点,趁现在河中水小,必须先攻下此地。”
我目光一动:“皇上高见,我正有此意!我的打算是对弋阳的越军只需围困,不必彻底剿灭,这里本就是魏国领土,何必急着收回。只要用少量兵力牵制,不威胁到后方便足够。弋阳越军得知霍信退兵,必然已经十分恐慌,再得不到朝廷供应粮草,已是难支。这几日我军已经他们打得精疲力竭,再加上部分城池已下,越军只有向弋阳城聚拢,要切断他们与外界联系更不费力。”又问,“打襄阳还得先占樊城,需要江进配合,他在汉中脱得开身么?”
江原笑道:“谢广行已经在江州上游秘密造船,一月之后,汉中、蜀中都有响应。我们先处理好弋阳,再慢慢布置对襄阳的围攻。扬州和其余各地的兵力暂时不动,对外放话围困建康。”
我哼一声:“奸诈!你那些幕僚有没有都带来?”
江原神秘道:“我已经让陆颖等人秘密赶往南阳,主要收集襄阳及附近城内消息,安插细作。那位主动投诚的石岱将军也在联络范围之中,先试探一下真假。”
江原来到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每天除了躺着养伤之外几乎无事可做了,连箕豹营的任务也多数被燕骑营代替,而他们被赶回来在我营长外轮流担任护卫。要不是宇文灵殊时常过来跟我说话,就连军报也要摸不到边了。
被迫又在床上躺了五天之后,我终于得以在营地中自由行动。走到宇文灵殊的鲜卑士兵的聚居处,我才真正注意到是什么令裴潜极度不舒服。营帐旁边旗杆上挂着数条长绳,每条绳上都穿满了人的鼻子,显然是从死去的越军身上割的。有的已经风干,有的却显然刚刚割下不久,还散发着阵阵血腥味。旗杆下有好几口放满滚水的大锅,正在煮着什么,我走近了些,其中隐约可见骨肉,有股奇怪的香味随风飘入鼻孔。
我顿时也觉得一阵恶心,转身问附近一名正走来添柴的鲜卑士兵:“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鲜卑士兵愣了一下,见到我的服饰连连行礼,嘴里却不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又问跟在身边的护卫:“你们说!”
护卫一边捂住鼻子,一边小声道:“只听人议论,也不知真假,说他们煮来吃……”
我顿时大怒,记起鲜卑人确实有这类习惯:“太子知道不知道?等宇文灵殊回来,叫他来见我!”
宇文灵殊黄昏时来找我,他像往常一样没穿铠甲,身着一件绣有鲜卑特有纹样的战袍。我却不再热情以对,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宇文灵殊见状也心中有数,按照常例对我见礼,之后便立于一旁。
我将手托在腮边,抬眼道:“听说宇文将军纵容部下做出一些有违军令之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宇文灵殊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停,开口道:“殿下恐怕有所误会,我军中从来没有纵容违反军法者。”
我面色迅速一沉:“宇文将军,你身为主将,难道毫不知情?那你手下鲜卑士兵的聚居营帐外,挂的什么,又煮的什么?”
宇文灵殊琥珀色的眸中似乎闪过什么东西,但他随即恭然垂下视线:“殿下如果是为割鼻和煮骨的事,我马上令他们撤去。”
我冷冷盯着他:“你既然承认,该知道如何处置!难道轻轻一句撤去,便能消除在军中留下的恶劣影响?”
宇文灵殊认真地回看我:“我可以立誓,这么做只是为了拿去恐吓南越士兵。我的部下自为中原王朝效力,早已渐渐抛去古老习俗,况且粮草充足,绝对没有食人的情况发生!”
我冷声追问问:“既然如此,谁能证明?”
宇文灵殊愣了愣,突然放低了声音:“子悦,你的宁愿相信传言,也不信我?”
“阿干,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不论真假,不论你们有何理由,此举都让其余魏军将士难以接受,会使他们对你心存芥蒂,不能同心。”我叹一口气,也放缓了声调,“而且阿干不能将越军作为单纯要消灭的敌人看待,他们也是魏国需要极力争取的对象,将来更可能是魏国百姓的一部分。如果给越人留下魏军太过残忍的印象,则更加难以降服。”
宇文灵殊听罢自思片刻,郑重道:“我只想着如何尽快攻陷城池,并没有想到太多,多亏殿下提醒。”
我微微点头:“阿干是皇上任命的主将,统帅不在,对攻城策略便拥有无可非议的决定权,我不多言。只是既然我在,又得知将士们对此事反应很大,对于这种有悖伦常的事便不能放任,必须对与此事有关的人予以处罚。”我说着展开手边一卷写好的帅令,对宇文灵殊道,“据我初步查知,自阿干按我帅令行事之日起,鲜卑军人共斩杀俘虏六名,贺拔那罗延、宇文须弥应对此事直接负责,此外还有五十余名鲜卑士兵牵涉其中。今日已晚,我想先将他们暂时扣押,明日再做处罚。”
宇文灵殊目光疑虑:“殿下要如何处罚他们?”
我却先肃然向帐外道:“裴潜!”
裴潜立刻进来:“末将在!”
“接我帅令,即刻率五百名箕豹军将贺拔那罗延、宇文须弥二人以及五十三名鲜卑军士暂时扣押,等候明日发落!”说着将帅令和令箭递给他,待裴潜走开,我才转向宇文灵殊,“军法怎么规定,便怎样惩处。”
宇文灵殊面色瞬间大变:“那罗延和须弥都是我手下得力干将,请殿下网开一面!”
我神色平静:“我只处理这几人,没有牵涉更多,已算网开一面。阿干约束部下不利,理应降职,虑及军务在身,暂留原职,戴罪立功。”
“你――”宇文灵殊白皙的面孔透出一抹血色,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子悦,难道一点都不能通融么?至少留下那二人的性命……”
我直视他:“阿干,我是一军副帅,需要为几十万魏军负责,更要为攻越的后果负责。”
宇文灵殊看着我许久,终于慢慢点头“好,我尊重你!”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军帐。
我急忙站起来叫了一声:“阿干!”追到营帐门口。
宇文灵殊脚步顿住,默然片刻,还是道:“殿下腰伤初愈,凡事不要急促。”
我低下头:“希望阿干今夜不要与那二人接触,万一发生意外,到时你难以分辩。”
宇文灵殊猛地看我,天边落日已经悄悄隐没,他的眸子颜色变得很深。我明知他心中感受,歉意的话却说不出口。直到宇文灵殊转身,身影消失在一座座营帐后,我仍旧一言不发。
天色渐渐转黑,江原巡查军队回来,显然已经听说了我所做所为,劈头责怪道:“刚能走动你就惹事,难道不能等我回来?”
我仍旧托腮坐在桌边,静静道:“我认为此事你不要插手最好,就当作不知道。”
江原很严肃地坐到我对面:“宇文灵殊承认了?”
我摇头:“他没有承认,我也不打算深究。但无论有没有鲜卑军士食人,此事影响都十分恶劣,必须严厉处治。”
江原冷冷道:“越王殿下,你要么在刚到时追究,要么一直装作不知情,反正鲜卑人素有野蛮的名声,大不了将来无可收拾时一举治罪平息众怒。”
我直身瞪视他:“你是说可以容许他们继续杀戮?难道越人不是人?他们若发现魏军是这样一群魔鬼,谁会主动投靠?魏军再多,总不能与南越所有人为敌。”
江原却不放松:“适度制止便可,现在直接触动宇文灵殊麾下重要人物,不怕他与你反目成仇?宇文灵殊本就是个危险人物,他再迷恋你,也不会轻易释然!”
我瞧他一眼:“太子殿下,宇文灵殊与我的私人关系似乎不需你来评判。此事是我疏忽所致,我会亲自向皇上奏报军情,自请降职。”
江原把矮几推到一边,伸手扳住我的脸,愤恨道:“凌悦,我警告你多少次?不要把自己弄得无人敢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坚定道:“我想赢。”
江原无奈,用力将我拉到怀里,狠狠地上下蹂躏一通,最后道:“算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现在离他远些也好。”我微微一笑,歪头在他颈间咬了咬。江原转头吹灭了蜡烛,一把抱起我走向床榻,坐到床上时,衣襟不知怎么已敞开。
黑暗里,如火般交织,我的腰握在他有力的手中,双腿被他高高抬起。身体在迷离中摇曳,汗水湿了发梢,我轻轻地喘息,良久,伸出手臂将他抱紧。
有一句话我没有说完,我想赢,也输不起。
第二天清晨,全军集结完毕,我埋怨地看了江原一眼,小心跨上燕骝。江原表情正直地回看我:“越王殿下,由你下令罢。”
我于是展开帅令,宣布贺拔那罗延等人违反军规,全部押赴阵前斩首,通报全军。宇文灵殊骑马跟在一旁,唇角紧绷。我宣布完毕,便下令将他们押往与弋阳越军相持的最前沿。
当执法士兵的刀斧落下的一刻,队伍中竟发出低低的支持声。我不觉看向宇文灵殊,他将视线转到一边。我从燕七手中拿过硬弓,策马奔到弋阳城下,将事一封信射入城中。那封信是我事先写好的,大意为魏军已严惩残杀俘虏者,非不义之师,南越已将弋阳抛弃,坚守下去已无意义,望他们早日归降,落款为赵彦。
此时弋阳越军大势已去,几乎都被魏军围困城中,城破是迟早的事,我和江原开始安排军队陆续向襄阳进发。宇文灵殊与翟敬德率十二万人继续围困弋阳越军,原本攻城的薛延年与八万魏军并入我和江原麾下,连同梁王剩下的十一万人、我带来的三万人、以及江原带来的五千人,总共二十余万人共同谋取襄阳。
随军出发不久,我收到弋阳城中回信,信中言辞激烈地将我的叛国行径大骂一顿,斥为国贼,并表示坚不肯降。江原看了不予置评,裴潜探头看到,缩了缩脖子:“从头到尾没一个脏字,还能骂这么难听,撕了算了。”
我揣起来笑道:“南越不缺文才,留着纪念罢。”
因为扬州越军还在大张旗鼓地鼓噪进攻建康,这次我们去襄阳没有引起南越朝中太多重视,我和江原带军队缓慢行进,六天以后悄悄在樊城不逾百里的新野附近驻扎。为了尽快掌握襄阳与樊城的详细布兵情况,大军按兵不动,只是四面派出斥候打探。江原也立刻调动密谍组织,试图与城中细作联络,不几日竟然有了消息。
这日一名城中细作秘密来到营地,说完自己了解的情况后,又悄然禀报道:“石岱将军有密信要属下亲手交给越王殿下。”
江原怀疑地看那细作一眼:“是石岱亲手交给你的?”
细作道:“属下在石岱军中供职,接到殿下密令后一直暗中注意,发现他曾多次试图与越王殿下取得联系,只是苦无门路。确认无疑后,属下自告奋勇担当重任,他便将密信交予了我。”
江原便要过密信,自己先拆开看。看完之后挥手命细作退下,表情更加狐疑:“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我也拿过来看,发现竟是一副标示了樊城与襄阳各处兵力布置的简图,后面缀了几个小字,询问我何时攻城,以便他在城内呼应。如此急躁且直奔主题,倒也符合石岱的作风。皱眉道:“你说得对,这封信很有可能会诱使我们上当,但我想这上面的透露信息都是真的。”
“何以见得?”
我思索道:“这种一见就让人生疑的信件,理应不是期望人质疑的。何况无论从笔迹还是语气,都没有作假的痕迹,依石岱的性格,也绝不会对我两面三刀。倒是石岱本人秉性粗放,行事未必周密,有被借机利用的可能。”
江原一脸欠揍的表情,仰面道:“照你之言,这人更适合直接带兵冲出城来,或者临阵倒戈,哪里适合玩弄密谋?聪明人都不肯降你,好容易有一个死心塌地,怕是惹来的麻烦比好处还多。”
我踩他一脚:“但是你不能否认,这封信十分诱人,即使是陷阱,也值得为之冒险。”
江原凑过来拍拍我的脸,笑道:“好啊,都听你的,别辜负了这位石岱将军一片赤诚之心。反正我们至少半年都得耗在这里了,就当做陷阱闯一闯何妨,兴许能有不错的斩获――假如不是陷阱就更好了。”
我点点头,又低声道:“不怕你取笑,我心里十分感激石岱,有多少人肯不问对错地相信一个人?上次诸多顾虑,没有准许他跟随,这次只要他领兵出城,无论如何都要接纳他。”
江原伸手欲揽我,口中肉麻道:“我对你就是如此,你还不满足?”
“你?没看出来。”我不屑地把他拍到一边,展开地图正色道,“汉水上游区域已基本被我军控制,去年运到南阳的几十艘战船可以供我们使用。如果斥候探得的消息能与石岱的来信吻合,就可以布置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到时我会给石岱回信,与他约好举兵时间与会合地点,不期望一举成功,但求能对襄樊两城守军造成压力。”
说完我询问江原意见,不想刚一抬头就对上江原的笑脸,冷不防吓了一跳,身体不觉微微后倾:“干嘛突然离这么近!”
江原乘机前移,舔着嘴唇坏笑:“越王殿下,我已为你彻底折服。”说完将我扑倒在地。
我愣了一瞬,实在不能立刻从方才的思路中抽离,直到他抱着我开始乱亲,反应过来:“混账!小爷在……嗯……”
江原压住我乱踢的腿,眼睛都要笑出花来:“凌悦,凡事不要太心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到扬州的水军游进长江,江州的战船也能遥遥呼应,好戏才正开始。”
我吃力地推开他争辩:“我、我什么时候急了,我的意思是……”
江原阴险地笑道:“不急,你为什么喘成这样?”
“你!”
几日后,斥候们探路归来,江原身穿战袍,换了一副严厉面孔,肃然与我同坐在帐中倾听时谦、陆颖等人的建议。我不由恼忿地想,他怎么可以在人前人后表现如此迥然?
曾经在初入伍时指点过裴潜的护军将军徐卫也在座,他率一万攻城兵护送太子府幕僚提前来到,已经组装好大量攻城工具。裴潜见到他似乎很是高兴,一直在请教攻城方面的问题。燕七则忙着与燕一等人叙旧,顺带争论攻打樊城的路线。只有薛延年和一路跟随江原的韦之行相对沉默。
江原与时谦一阵低语后,又转头凑近我,正欲说话,突然不满地扫一眼裴潜等人:“对提出的方略,几位将军有何不同看法,可以明说。”
几人立刻尴尬地住嘴,徐卫忙道:“末将正与裴将军讨论,如果同时进攻襄阳和樊城,兵力局促是一方面,还要顾虑现有船只无法将军队和攻城器械迅速运抵对岸,以及襄阳水军若派船只拦截,如何取胜的问题。”
江原胸有成竹:“徐将军不需为此担忧,我与越王自有准备。”命时谦道,“你去布置,五日之内,命斥候摸清城外越军动向。”
我则叮嘱陆颖:“莫衍制作的精良兵器已经从洛阳运抵,三日内务必按规定数量装备全军。”又转向负责粮草后需的李宗道,“清点粮草储备,一定要确保粮道畅通。”两人也都领命退出。
江原重新与我耳语一阵,对在座主要武将道:“徐卫留下,余人监督各自军队,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我也站起来,悠闲地走出营帐,留下江原单独向徐卫交代任务。不多时,徐卫离开,韦之行则又被叫进帐中单独受命。我追上裴潜和燕七,拍拍二人的肩膀,低声道:“去你们的营帐。”
在帐中,裴潜疑惑道:“头一次见如此神秘。不知道具体策略是什么?到底是要攻襄阳还是攻樊城?目的是一举攻下,还是试探?”
燕七肃然对他道:“不要问了,殿下这样单独下令,作战布局与目的自然只有殿下知道,这是为了防止被敌人看穿。所谓使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我们若不立刻听令行事,只是一味相询,怎么为帐下士兵表率?”
裴潜不服气道:“我自己猜一下还不行么?”
我笑着敲他头顶:“燕七说得对,你还待打磨。过来仔细听着,攻城当日,裴潜率两万骑兵从樊城正面进攻,主要抵挡樊城周围驻扎的越军,使他们无法增援城内;燕七率一万骑兵、两万步兵,在u水岸边埋伏,防止樊城内外越军偷袭我营地。”
二人都郑重点头,异口同声问:“何时出发?”
“时间不定,随时待命。”
裴潜又想追问,刚张嘴就被燕七扯住,我笑着道:“还不去各自负责的营中传达命令?”
两人面露难色,似乎在为如何向下属传令发愁,过了一会,燕七正气凛然地出门,裴潜也硬着头皮跟出去,临走前对我表达不平:“故弄玄虚!”
晚些时候,江原跑来找我:“我早传令完毕,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坐在矮几边,转转眼睛:“我在琢磨什么时候出兵最为合适。”
江原拉起我:“越王殿下,不如我们出营踏勘一次,你就知道如何决定了。”
我诧异:“这么晚了,出营?”
江原轻声道:“嘘……”拉住我跑出营帐。
到了军营辕门外,只见燕飞和齐贵各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我看到乌玄和燕骝,吃惊道:“这是?”
江原将我推到燕骝身边,先半推半搡地让我上了马,自己跨上乌玄,燕飞和齐贵也随之跨上坐骑。江原在燕骝身上一拍:“走了!”自己先奔出去。
我有些迟疑地跟在后面:“你别告诉我要夜探敌城!”
江原回头笑道:“越王殿下如此体察入微,今生夫复何求?”
居然是真的!眼看江原跑远,我不得不纵马追赶,口中喝道:“给我站住!身为统帅……”
江原丝毫不理睬,直到奔出几十里,他才放慢速度,面对我愤怒的目光解释道:“没有关系,樊城襄阳都在河水对面,而且周围有我军斥候查探,万一真有越军出没,我们定能及时避开。再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襄樊两城,不亲眼看看总不踏实。”
我冷冷道:“太子殿下,这次可不可以轮到我说?”
“什么?”
“你想死自己去死,不要拉我垫背。”
江原反而笑出声来:“我偏要拉你垫背!”超追来燕飞齐贵道,“你们也跟紧了!”
我狠狠瞪了燕飞和齐贵一眼,只得再次跟上,不久便远远看到樊城与襄阳城墙上的灯火。江原驻足问:“有什么感觉?”
我抬头凝望,经过经常性地听到江原对南越军队冷嘲热讽,以及他数日在提到襄阳时胡搅蛮缠,此时见到熟悉的城池,居然没有触动太多往事。我淡淡回道:“襄阳城由我一手布防,几乎滴水不漏,现在要取,恐怕很难。”
江原赞同道:“我们应早做好长期准备,樊城的城墙要薄弱的多,只要占据樊城,不怕与襄阳对峙。但是襄阳虽然严密,却也有隙可乘。”
我拢拢燕骝的鬃毛:“对襄阳城只有严密封锁,切断各地驰援可能,再有便是策反城内驻军而已。”
江原笑道:“这两点已经有望实现,不过还可以从外围想办法,襄阳虽然兼顾,荆州全郡却并非铁板。”
我抬头:“要绕过襄阳,先攻江陵或者其它城池?那是不可能的,襄阳不下,集中兵力攻取下游任何一座城,都只能是徒费兵力。因为襄阳便是此处元气,此城不拔,越军便有还手反制之力。”
“不,我是想到襄阳统帅往往也负责统领整个荆州,势力不可小觑。你当年就是因此受到猜忌,那为何不能继续离间建康与襄阳的关系?”
我下马走到河边:“你可以试试,不过罗厉是赵誊心腹,这样做有难度。”
江原跟着我:“再密切的关系,也禁不住三人成虎的流言。”
我白他一眼:“如果将来有人对你传我的坏话呢?”
江原握住我的手,笑道:“你怎么能跟别人比?”我嗤一声,只听江原又道,“来了,居然时辰刚好。”
我望向河面,只见一段圆木正趁着黑夜无声漂来,疑惑间那圆木忽然停住,一个人从木下露头,慢慢扶着那段圆木走上岸来。那人见了江原,立刻下跪道:“殿下久等了。”
江原笑道:“我刚到。”又指我,“这是越王殿下。”
那人闻言也向我行礼,我本来觉得怀疑,再看这人身形不觉吃惊:“杨少昔!”
杨少昔抬起头来,歉意道:“殿下见谅,属下……本就是魏人。”
我看着他:“好得很,你做尚远捷的掌库至少三年,我竟没有注意你。”
杨少昔恭然道:“属下只是一名掌库,如何能被殿下注意?”
江原笑着打断我二人:“不是越王殿下眼光有差,只因他过去未以密谍身份行动,最近才开始收集城中消息。我约他在这里见面,是因为除我之外,他谁都不能见。话不多说,城中情况如何?”
杨少昔道:“回殿下,罗厉已经得到魏军在新野驻扎的消息,正在积极备战。城外拱卫襄阳的军队也在调集,城外大约有八万余人,城中四万余人。殿下派我注意的将军石岱并无异常,也未引起特殊猜疑。因为罗厉一直便对越凌王旧部不算信任,所以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到城外,自己带来的两万亲信兵力主要负责他自己和襄阳城的安全。”
江原把一根细小的苇管交给他:“好,你回去罢。将这个悄悄交给石岱,你自己不要暴露。”
“是!”杨少昔接过苇管,藏进发中,又向我和江原分别行礼,重新没入河中。
十几天以后,魏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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