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阳台纱窗，踩着室外拖鞋，沉靖瑶离开客厅，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按下接听键后，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电话那头，远处传来不甚清晰的女生声音，对方才盖住话筒，轻掩上他的书房门，「……最近很忙？」
    一句语毕，彼此又陷入沉默，半晌过后，沉靖瑶才吸了口气慢悠悠回覆，「……还好。」
    「还好？沉靖瑶，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打了几通电话？你就回了我一句还好？」
    去你的还好！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轻易的点燃了于子愷的引线，这几天他照叁餐打电话给她，她却一通电话都没有回，要不是她公司出勤正常，他都要以为她被绑架了！
    对！说到她的出勤纪录，上次送她回家后，他们之间的定位追踪就不见了，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系统出了问题，直到傻傻联络客服，换来客服平静的回答『系统一切正常』，过几天定位也没恢復后，他才愿意相信她删掉了app。
    她不是不能删app，只是重点是，她居然都没有提前跟他打过招呼？！
    「……于子愷，那难道我要回你，我其实没这么忙，只是没时间回你而已？」
    有些话，他们就不要说这么直了吧？
    毕竟也是二十几年的交情了，难到真要她明明白白的回他，『我可以约炮、可以弹琴，但我就是没空理你？』
    大家都成年人了，有需要这么不留情面吗？
    手中的电话被捏得老死，于子愷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说出，「……那你在忙些什么？工作吗？还是在做什么善心事业？」
    不知道他是真听不出来她在唐塞，还是现在才想起来追根究柢，以往从不见他的任何关怀，这下倒一次被激发出来了？
    「我只有工作可以忙吗？没有交际？没有朋友？没有兴趣爱好？」
    「好啊，你有朋友，那倒是带出来看看啊，我们大家一起交个朋友啊？」
    「我不想啊，凭什么我的朋友你要知根知底，你的交友情况我就一无所知，如果真说要公平，你的朋友我也该全部认识啊！」
    说到底沉靖瑶还是有气的，如果她早一点知道他有未婚妻，那天在宴会上她就不会这么难看；甚至更早一点，如果早一点知道有秦月这号人物，也许她就能把他们的爱苗扼杀在摇篮里，也不会衍生出后面的事情。
    凭什么每次都要她矮他一截，就因为曾经喜欢他，所以现在都要迁就他？
    抱歉，没有的事。
    「……几天不见，你倒是尖牙利嘴了起来。」
    「还是我一直都这副德性，只是你没发现？」
    「好一个我以前没有发现。」
    「好一个你现在知错能改。」
    于子愷放在书桌上的手收紧又放松，言语就像一把钝刀，割人不会见血，却能刀刀让人疼痛难挨。
    与沉靖瑶的对话期间，秦月曾探头进来看看什么事争执这么大声，可都被他轻易打发掉了，他与她的事情想不想让人打扰。
    「……过几天公司成立82週年的宴会上，许多政商名流都会到场，你那天会出席吗？以便拓展人脉。」
    望着天空偶尔眨眼的小星，沉靖瑶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心中是如此的五味杂陈，到底是一吐怨气的爽感比较多呢？还是两人都相处这样了，他还记得提携她的感谢更多。
    可……
    「人脉是你得先是个气候，别人认识你才叫人脉，过去这些我参加的还少了吗？可事实上是，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
    说出口的话仍难免火气，像是要把这些年的不快一吐而尽，沉靖瑶平常收敛的脾气，今天全发在了于子愷身上。
    「所以怎么样你都不去了？」
    「对，谢谢邀请！」
    没有任何的道别语，于子愷第一次这样掛掉电话，黑暗的房间里，他双肘撑在实木大桌上，深深的将脸埋进手里。
    哪个人相处不会有摩擦？尤其越亲近的人越是不客气，他一直引以为傲和她几乎不吵架，就算吵了也会互相礼让，这还是头一次和沉靖瑶吵这么兇，也是头一次以不欢而散告终。
    有些人以吵架作为沟通管道，可更多的人是吵着吵着就散了，他不想要和她变成这样，毕竟很多事情吵久了就无力了，无力久了就不连络了。
    仰躺在符合人体工学的真皮大椅上，于子愷望向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任凭双眼放空，出神的思考着。
    他该怎么办啊……处理人际关係可比处理公事难多了。
    ******
    同一时间，掛掉电话的沉靖瑶，面无表情的从房间拿了盥洗衣物走进浴室，确认里头已传来水声一阵子后，陆雪宸也起了身，走到一个柜子前站定。
    柜子上摆放了一些装饰物品及一幅画，画里有位美丽的女子巧笑倩兮，她抱着一大束花看来幸福又温暖，轻易的就能将情绪传给观画者。
    看着女子的笑容陆雪宸也不由自主笑了，每天路过此处时都会多看她一眼，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画中女子是谁，一层一层堆叠的顏料，还有细心处理顏色交接处的手法，让人不难感受到，作画者对女子的用心。
    可陆雪宸只是笑一下就停了，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微调整了画的位置，让沉靖瑶的画像在灯光下更加生动温柔，但更重要的是，他遮住了右下角处，署名ZK.Y的一小块角落。
    虽然叁个字母本来就不明显，加上混在大量的花朵中，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发现画家是谁，。
    可今天没有发现，不代表明天不会发现，更不代表永远不会发现。
    陆雪宸虽不能明目张胆的将东西收起来，但将他的名字遮起来还是办得到的，反正这间房子也就他们两个居住，他移动物品的摆放位置也是很合理的吧？
    抱歉啦，别怪他心机深沉。
    人际关係的棋盘诡譎多变，每走一步都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或许只要走错一步，便会有下一人捷足先登，但也多亏了前人的粗心大意，他才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对着画中的沉靖瑶微微一笑，陆雪宸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纯洁天真，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确认与先前没有太多差异后，坐回了沙发处看电视，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