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馥郁馨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氤氲着茶香热气。
沈念面前的鎏金瓷杯杯垫上,放着两块互相依偎着的小熊方糖。
热红茶冒着袅袅白烟,他掀起眼皮,看了江乘舟一眼。聒噪的贵族们还在七嘴八舌地唇枪舌战,每个人情绪激动,明枪暗箭四处乱射,江侍卫长俊美的面容在白雾看得不甚清楚。
沈念垂下目光,表情一动不动,嘴唇却轻轻抿起来。
再看到那两块小熊方糖时,内心狠狠悸动了一下。
沈念把两颗糖都投进了瓷杯里,方糖沉底碰出一声清脆的、几不可闻的声响。
诺福克子爵还有另外几位贵族都已经加入战场。
子爵大人故作镇定道:“我相信卡佩伯爵一定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但我也相信,公正的向元帅,不会计较您在情绪失控时说的气话,您说对吗,元帅大人?”
他虽然像是在劝告卡佩伯爵,而实际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向致远。
向致远没那么好唬弄,不置可否地抿了一口红茶。
元帅的气场四平八稳,站在他身后的向天歌就没有那么冷静了。
向天歌的面容在一群老狐狸中显得格外稚嫩,随着冲突越来越激烈,她不知不觉就攥紧了叔叔椅子靠背上的雕花。
毕竟资历浅,只不过来参加一场贵族举办的宴会,没想到都能扯出这么复杂的事。
宾客多数都上了一定年纪,向天歌不由自主地看向唯二的两名同龄人——龙族淡定,鲛人安之若素。
俩人似乎都能保持平常心。
或许是因为气氛沉闷,龙族少年脸颊和额头泛着一层薄红,令他原本英气硬朗的五官变得柔和许多。
向天歌突然想起斯利兰的国花,切利克利蔷薇。
这种多瓣蔷薇的花瓣是纯白色的,而花芯处却透着害羞一样的粉色,像少年富有蓬勃的生命力,又带着温柔的赧然。
年幼时向天歌生长在帝都星,小的时候见过龙族奴隶——为了保持纤瘦的体型,贵族老爷们经常不让他们吃饱。少年们的眼睛是深红色的,受到强光刺激后看起来就是鸽血宝石一样鲜艳的红色。
瞳色是判断龙族“品相”的主要因素,贵族们炫耀自己的宠物时,常用强光近距离照射他们的眼睛,因此大部分脔宠的视力都不太好。
小天歌还不知道“奴隶”是什么意思,曾偷偷给被关押的少年送去松软的面包。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龙族奴隶的花期主要13到16岁,再晚就随时可能血脉觉醒。
贵族会在兽人觉醒之前杀死这些少年,野兽的尸体是花卉最好的化肥,他们让园丁用来浇灌自己精致的花园。
而新买回来的幼年龙族,闻到花园里的味道就会生出强烈恐惧,也因此变得更好驯化。
贵族和军方的关系一直很紧密,向天歌小时候经常受邀到贵族的家里去玩,并不知道花园的土壤被异族骨血浸透。
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是十二岁的年纪。那天她很冷静地回到家,然后在房间里吐得昏天暗地。
军人世家出身的姑娘,小小年纪心里就藏着一股倔劲。
小天歌想改变这一现实,却又不知从何下手,于是愈发努力学习、训练,成为家族同辈中的佼佼者,并获得部分话语权——向天歌主动放弃第一星系的军校,来到德卢斯。
她想远离家乡在外历练,寻求更广阔的视野。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引导着她,向天歌刚入学就遇到了这两名兽人。
突然间,嚎啕大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马尔博罗喝了口红茶补充体力,然后抽出帕子开始恸哭:“天父之神在上,先帝先王后在上,请你们垂怜斯里兰,垂怜你们最忠诚的信徒与子民,庇佑无辜的小……殿下,不要让他被谗言佞语蒙蔽了智慧!”
当着这么多贵族的面,马尔博罗爵士还没法说出“我这小堂侄”这种大不敬的话。
他不怕先帝先皇后,却有些畏惧礼堂那一面墙上挂着的历代侯爵画像。
或许是因为鲛人在场的缘故,马尔博罗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诺兰侯爵正盯着自己,这种刻入骨髓的恐惧让他不寒而栗。
他哭得动情,没注意到在自己提起先帝时,楚明远的眸色变得冷戾起来。
然而今晚卡佩伯爵受尽了委屈,索性坐到了地上竟也哭了起来,哭得比马尔博罗还大声:“历任侯爵大人,请您再睁开眼看看这个世道吧!”
时寒:- -||||^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贵族宾客们就跟看一场乒乓球赛似的,左看看右看看,一张张懵逼的脸转动得整齐划一,看得南若瑜想笑。
——世间百态,贵族不过如此。
诺兰侯爵这样的,才真正是贵族阶层里万中挑一的人。
沈念有眼无珠。
南若瑜一口气把手里的酒全都喝完。
他并不怎么生气,或者说,鲛人那不怎么大的心眼里还冒出一串串庆幸的泡泡。
沈念要是真的和时寒两情相悦,估计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南若瑜想着想着,偷偷开始醋起来。
这一出闹剧简直收不了场,楚明远和宴会的东道主沈念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江乘舟被泼了一身“玩忽职守”的脏水,甚至来没来得及跟小皇帝解释,因此全程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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