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椅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坐,其实也没有很高,但细细的椅脚总让奈奈子觉得很容易碰倒,她总是要很小心地扶着吧台,再撑着椅面,踩着地面跳一小下,慢腾腾地挪一挪屁股,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椅子。
把书包放在了旁边的另一张高脚椅上,奈奈子和吧台里的店长大叔要了一杯橙汁,又找侍者阿姨点了一份冰淇淋牛角面包,就啪唧一下,几乎是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吧台上,晃着两条小短腿,开始等吃的。
她不喜欢旁边的这个“果戈里”,也不想和对方说话,但是喝着茶的“果戈里”却很“自来熟”地和她搭话了。
“感觉怎么样?”眼睑上带着一道细细伤痕的男人很轻地吹了一口手里捧着的焙茶,动作和神情都显得怡然自得,仿佛是在享受着下午茶的宁静惬意。热茶的香气即使隔着两张椅子,也依然悠悠地飘到了奈奈子的这一边。
“……?”没头没尾的问话,奈奈子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用耷拉着马尾辫的后脑勺对着青年,奈奈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吧台上瘫了一会儿,没有听见身后或是哪里有人应声,她才慢吞吞地抬起了脑袋,然后啪唧一下,换了半边脸贴在漆成红木色的吧台上,把脑袋转了个方向继续趴着,黑漆漆的眼睛转动了一点,眼眸抬了起来,无声地盯着果戈里看。
“果戈里”放下了手里的陶杯,从面前摆着的碟子里捡起了一颗圆咕噜的炸芝麻团,丢进了口中,继而撑着脑袋,侧过了脸,吐字因为口中咬着的芝麻团而变得有些黏糊。
“……没有‘果戈里’的生活。”他的语气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但却让人感觉不到“愉悦”或是“温柔”的意味,只像是张白纸一样浅而薄。
奈奈子的脸上是安静的表情,看不出半分情绪,注视着他的眼睛很慢地眨了眨,好像是一个倒在了桌面上的不倒翁。
她不知道为什么边上的男人要问她这样的问题。
今天也才是果戈里不见的第三天而已,虽然说想要果戈里快一点回来,但奈奈子其实也没有觉得有怎么样。乱步有时候出差一个星期都不在家,奈奈子也照样能够正常地做自己的事情,现在是果戈里不在家里,她有一点不习惯,却也没有很不习惯。
她本来就不是一定要依赖人的性格,自己搭电车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有人来接自己下课也可以。
不是很想和这个“果戈里”说话,所以奈奈子想了一下,只是用很简短的句子回答了他:“就是,这样。”
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果戈里”用食指戳着碟子里的一颗炸芝麻团,让圆滚滚的金黄团子在白色的瓷碟里滚过来又滚过去,听见了奈奈子的回答,他脸上的表情在“若有所思”上停留了两秒,最后还是露出了一个从眉目间雕刻出来般的微笑。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他语调悠哉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是、好消息?”奈奈子听不懂他的话,小声地问道,趴在吧台上贴着脸颊,张开嘴巴的动作有点别扭,于是吐字就像是个小孩般停顿清晰。
“为什么不是个‘好消息’呢?”男人端起了茶,随意而从容地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即使以后也没有了‘果戈里’,那也不会因为不习惯而睡不着觉了。失去了却也不会觉得难过,也不会因为想念而辗转反侧——这难道不是个‘好消息’吗?……人类总是容易沉浸于过去,能够轻易地‘过去’的囚笼间跳出,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美妙无比的事吗?”
奈奈子:……并不觉得。
她觉得青年说的话很不对劲,说的就好像果戈里已经、或者是马上就要挂了一样,反正就是“果戈里不见了”这件事的状态,好像从奈奈子以为的“暂时”,直接biu的一下就变成了“永久”——如果是这样的话,奈奈子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她以为果戈里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了,这个“几天”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一两个星期,但就像是乱步昨天和她说的那样,反正果戈里“总会回来的”,她只要当做是果戈里“出远门”了就好。
但是这个“果戈里”却说着这样那样的话,一副果戈里回不来了的样子。
奈奈子不喜欢这个“果戈里”。
“……你把果果里弄不见了吗。”她声音很轻地小声问道,漆黑的眼瞳一丝也没有颤动,只安静地注视着坐在高脚椅上的白发青年。
青年的袖口挽起,露出的一截手臂显出干练精瘦的肌肉,线条明晰,比奈奈子认识的果戈里要显得更加富有力量。他动作闲适随意地坐在高脚椅上,看起来好像和果戈里是相似的身形,但却明显更具压迫感,这样的差别对于纤弱矮小的奈奈子而言更加明显,是比起“少年”更接近于“男人”的身形。
有些像是国木田或是社长,但他们都是奈奈子熟悉的人,奈奈子站在他们的身边时,并不会产生下意识停下脚步的想法。
奈奈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述自己的想法,“藏起来”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只是觉得,果戈里不见了,和他应该是有着什么关系的,或者说,如果这个“果戈里”不见了,那么她认识的“果果里”可能也就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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