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雁手里还握着那幅画,他看过以后就一直拿在手里,不肯放下,仿佛所琼诗就站在他身边一样,他并不孤独。
安五以为是自己陪着律雁,但律雁的心早就跟所琼诗一起走了,看穿这一切的池青道并未再多说些什么,律雁的死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池青道早就知道律雁会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因此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全部的准备,心里也在不断地安慰自己——这是成全他的夙愿,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池青道还是措手不及。
再好的准备都要被伤痛的真实划破,池青道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就像知道律雁当日决绝求死一样,忍不住流泪。
人死后,身边的人的记忆总会回到开始的地方,池青道忽然想起来,她同律雁是如何认识的,那些过往一点一点从池青道心底冒出来,犹如万花筒一般,明暗交杂,像是怕池青道记不住一样。
律雁死了的消息传回安南王府,等安九扶着君闲来到律雁的房子前的时候,屋内早已没了律雁,连安五也不知所踪。
池青道站在院子里,将那些芍药一株一株铲掉,君闲见状走过去握住她拿锄头的手,池青道一阵恍惚,这才回过神来,唤道:“君闲。”
“我在这里。”
君闲看她眼眶通红,就知道她已经是哭过了,刀枪不入的安南王其实也很容易哭,更何况是这样挚友离世的惨痛时刻。
池青道是君闲一个人的神明,但归根究底,没有人比君闲更清楚,池青道还是个人,受伤了会流血,被伤害到会痛苦,她同样脆弱,需要人好好呵护对待。
君闲就握着她的手,也不说话,在这种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的,当初君家全家被杀后,也有人安慰他,是顾一野府上为数不多同情他的丫头婢女。
但她们每说一句,都是在往君闲的伤口上撒盐,已经是碰都没法碰的伤心处了,君闲明白她们都是好心,可他已经经不住这样的安慰了。
还要多少人来告诉他,他是君府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至于这活下来的理由,也如世人揣测的那般肮脏,肮脏到君闲无所适从。
他不开口,池青道冷静下来,主动与他提起:“安五将人烧了,带上骨灰走了。”
院子里尚还有没有完全清除的灰烬,君闲一怔,“去哪里?”
“去找所琼诗。”
所琼诗没有埋在房子附近,而是在律雁屋子正对着的那座山上,那是他和所琼诗第一次遇见的地方,那里会有漫山遍野的芍药盛开,所琼诗随便摘下来一朵,就能哄住她的心上人。
自此哪个地方的芍药都不重要了,律雁只要所琼诗给他的那一朵,再多的芍药,也不是所琼诗的那一朵。
他要和所琼诗一起去看芍药花开。
“你……”君闲欲言又止,看着这满院的狼藉,开口道:“你怎么不跟着去?”
“我不想去。”
小孩子心性上来了,安五和池青道都是固执的人,一个依照律雁最后的话带着律雁去找了所琼诗,而一个执拗地替律雁铲掉这里的所有芍药,却不愿意去看一眼。
池青道明明是第一个揭露律雁死了的人,可现在安五已经醒了,反倒是她不敢信了。
君闲也只是轻轻叹一口气,接过池青道手中的锄头,用力一挥,就又挖出来一株芍药,他一边伸手去够芍药,一边道:“多可惜啊,不如种到山上去。”
只可惜他那肚子挡在前面,他怎么弯腰也弯不下去,那芍药就是不到他手上来,池青道伸手将那芍药拿起来放到他的手上。
君闲灿然一笑,这屋子里的芍药不同,这些芍药都汇聚着律雁对所琼诗的思念,要这么毁了多可惜啊,不如种到律雁和所琼诗的坟前去,思念穿越时空,在这一刻交汇,汇出律雁欣喜若狂的声音——
所琼诗,我来找你啦。
江南,清然。
忘衍到那一片李子林的时候,李子早已过了丰收的季节,只剩下有些寥落的李树,就跟寥落的忘衍一样。
母亲的尸骨就在其中,这是忘衍早就知晓的事情,她来就是给母亲,给安家的人收尸的,让他们入土为安,除了长夜,忘衍是唯一有资格的人。
忘衍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明明就快要到了,她却一步也不能往前走了。
她不知道她在抗拒什么,她从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听父亲信里的形容,他与母亲前半生琴瑟和鸣,是要白头到老的,但中间发生了变故,关东闻氏扬起来的沙尘直到今日也没有停——律雁,竟也死了。
忘衍握紧拳头,还有母亲,还有安家……母亲已经面目全非,但那依旧是她的母亲。
母亲至死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现在去,就算是告慰母亲了,但她还是一步都踏不出去。
她还没有准备好,李子林旁边有人过,是有个婆婆提了一篮子的纸钱,那位婆婆是要往李子林里去的,看见忘衍,很是亲切地问她:“姑娘,你来这里摘果子啊,只可惜晚了季节了,明年来早些,这都是安家种下的李子,安家啊,安家。”
婆婆一边呢喃一边往李子林里走,忘衍心中一动,也跟着走了进去,当她看见河里有不少洋洋洒洒的纸钱,她的心里才定了下来,不晚,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母亲,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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