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下来,电话那边也沉默着。
片刻后,接起晏慕淮电话的陌生人笑了。
顾逍亭瞳孔骤然一缩。
“——好久不见,顾逍亭。”
陌生人念着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咬牙切齿,含着对她的深沉痛恨与一丝快意。
这声音很熟悉。
顾逍亭很清楚这是谁的声音。
……它属于被她亲手送进监狱的姜成卫。
姜成卫越狱了?
他手上怎么会有晏慕淮的手机?晏慕淮在他那儿?还是说……他绑架了晏慕淮?
顾逍亭面色如常,眸中神色却冷了下来,似一把薄薄的尖刀,目之所及的一切东西悉数在她锋利冰冷的视线下破碎成线。
“你是谁?”
她问。
姜成卫的呼吸声变粗了,只是一句话而已,他便飞快的露出了马脚。
姜成卫切齿道:“记性这么差,你忘了曾经是你像狗一样追在我后面的么?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简直是条再衷心不过的母狗。真可惜啊,当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潜力这么大,我要是早看出来了,我当时就该……”
后面的话和粪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它是从嘴里喷出来的。
顾逍亭笑了下,声音里含着清浅婉转的笑意:“啊,记起来了,我认识的人里似乎是有这么一条满嘴喷粪的畜生的。怎么,表现良好从里头放出来了?还是钻狗洞逃出来的?”
姜成卫胸膛剧烈起伏,方才的那一点得意很快被怒火淹没,骂了句“臭女表子”。
顾逍亭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声音里仍然含着笑意:“怎么,这次打电话给我是想上门来找死吗?”
她提起这件事,姜成卫才压抑着怒火,得意的笑了起来:“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跟你打电话的手机是谁的,我也很想让你听听看她的声音,只可惜她晕过去了,再过不久,她就不止是晕过去这么简单了,我会让她永远晕过去,再也睁不开眼。”
顾逍亭的眸色愈来愈冷,嗓音也跟抹了蜜似的,笑吟吟道:“晏慕淮啊,她怎么在你那儿?她不过是去做客,很快就可以回来。”
倘若有人在她面前,一定会被她的眼神吓到头皮发麻。
她的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那双眸子却是冷漠而阴狠的,看了能让人做噩梦。而最让人无法忘记的,便是她仍然笑吟吟的嗓音。
姜成卫阴声笑了。
“还真是嘴硬啊,那你就等着吧。我这次从里面跑出来,可是专门为了你啊,我在里面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啊。”
他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狱中待了好几个月,受尽了折磨,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姜家彻底抛弃了他,他也就成了最底层的犯人,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他、使唤他。
短短几个月时间,姜成卫被折磨的没了人样。
他的声音也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差距,沙哑难听,似有人用尖利的指甲剐蹭黑板,几乎能把人逼疯。他太虚弱了,笑起来甚至还咳嗽了下,像破风箱一般,断断续续,随时有可能烟气。
而现在很明显的,他把这一切责任都归咎于顾逍亭身上。
他是来复仇的。
顾逍亭很清楚这一点,他复仇的目标有很多,而第一个复仇对象就是她。
她在沙发上坐下,指尖轻轻点着眉心。
“你说起狗,我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回家的路上我经过一条臭水沟。——有只癞皮狗从哪儿走着走着就掉下去了,它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我看的有意思,让人把它从水里看捞起来了,结果却是狗咬吕洞宾。”
“它想扑上来咬我,甚至还吓到了我身边的人。我很生气,所以我打断了它的腿,又一脚把它踹回了臭水沟里。”
顾逍亭倏忽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似针一般,绵绵密密,那嗓音乃至音调都是极婉转轻柔的,像只小黄鹂在啼叫。
可从她嘴中说出的话却冷漠到了极点:“没了一条腿,它连游泳也游不起来,在水里拼命挣扎,想让我又一次把它从水里捞出来,但是我给过它机会了,它却不知道悔改。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它,我会亲眼看着它在水里淹死。”
似是说到了好笑的事,她的笑声陡然大了起来。
“它会在飘满垃圾的臭水沟里活活淹死,没有人会在意它。谁会在意路边的、一只不识相的杂种狗呢?没有人会在意,它的身体会沉下去,垃圾会堆在它的身上,过几天,它又会从水底浮上来。”
“——这一次,它的身上将满是腐烂的肉,那是被臭水沟的细菌腐蚀的,苍蝇和一切以尸体为食的动物会闻着味赶过来,在它腐烂的尸体旁狂欢,因为它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一顿大餐。”
“没有人会因为它的死亡而悲伤,只有肮脏的东西会因它的死亡而狂欢。”
她说到这儿,姜成卫再也听不下去了,狠狠把手机砸出去,拖着那条短腿在原地一瘸一拐的走着。暴躁写满了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而那股烦躁和怒火中却夹杂了一丝恐惧,犹如被逼到墙角的流浪狗,兀自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很显然,这条癞皮狗指的就是他。
姜成卫用两手用力捶打面前的桌子,脏话一连串的往外飙。
看起来像个可怜又可悲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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