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喊冤的,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朕是凡夫俗子,恐怕不能为各位大臣伸冤。”湛缱笑得诡谲,声音森寒,“还请诸位爱卿,移步阎王殿喊冤。”
“陛下!!?”
众人惊得腿抖,御前侍卫已经冲上前将这几个大臣拖走。
“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啊!!!”
喊冤之声渐渐被惨叫声代替,进而归于死寂。
正殿内还站着的官员,有几个偷偷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脖子,确认项上人头还在。
“还有谁要喊冤?”湛缱发问。
底下再无一人敢说话。
湛缱冷笑一声:“既然没有冤屈,那朕做任何惩处,各位想必不会有怨言。”
他稍一抬手,御前侍卫又冲进来,从燕伦身后直接提走了五六位言官,这些人都是燕氏的党羽,很多都是燕伦的门生。
“恩师救命啊!恩师!!”
他们不敢对皇帝喊冤,只能寄希望于燕伦。
燕伦面色阴沉得能拧出黑水来,他抬眼正撞上皇帝的视线:这个羽翼未丰的异族君王,似乎正在脱离掌控。
他手持玉板站了出来:“陛下。”
“燕相想求情?”湛缱打量着燕伦,“莫非你想替他们喊冤?”
他这架势,令燕伦相信,倘若他为自己的门生申辩一句,一定也会被送去阎王殿伸冤。
燕伦跪了下来:“微臣以为,有错就当罚。”
那几位门生一听此言,就知道自己已被相府抛弃,可他们到底没敢供出燕伦来,毕竟身家性命还捏在相府手中。
燕伦无视这群门生绝望的惨叫声,只说:“陛下既严查贪污,微臣斗胆一问,昨日云府赠给帝妃的两箱黄金,是否也该彻查一下来源?”
云非寒目光陡地凌厉起来:“启禀陛下,帝妃外祖家慕容氏历代经商,两箱黄金自认还是拿得出来的,否则何以当得起江南首富的名头?难道家中富裕便是贪污?燕丞相这点世面都没见过?”
燕伦:“若旁人富裕,我自然不会怀疑,可云氏嘛,当年边境那座桥是怎么塌的,不如请帝妃出来跟大家亲自解释解释?”
西洲十二城落入西狄掌控后,有大量平民沦为俘虏,成为西狄的奴,北微一直在设法解救这些无辜平民,虽说十二城中有眼线相助,但依然困难重重,俘虏在与北微大军接头前就有可能被西狄人杀害在半道之上。
当年云子玑发现了一处偏僻的江水,在江水之上搭建桥梁,再将俘虏秘密接到对岸,可以省去大半沿途关卡,过桥既入北微境内,西狄无法再说什么。
后来桥修建好,十二城的探子也秘密送来了二百位平民,准备送他们回母国,这一切本该在黑夜中秘密进行。
可在有序疏散时,西狄大军竟忽然杀来,不妨有此一变的云子玑带着将士们抵挡西狄军队,让平民先上桥,二百个平民都逃到北微对岸安全后,云子玑又让他麾下的士兵先上桥撤退,只要入了北微境内,西狄人好歹会收敛一些。
他则一人阻挡西狄的进攻,士兵听从军令撤退到桥中间时,桥忽然从中间断裂开来,桥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落入湍急的江水之中,眼见他们被江水淹没,云子玑惊痛之际,被西狄人重创数刀,也落进了江水之中。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云非池及时赶来,从江水之中把他救了回来。
然而云非池究竟能力有限,到底也只来得及救回子玑一个,跟在子玑身边的一千士兵尽数被江水淹没。
“桥如果没有偷工减料,又怎么会塌呢?”燕伦意有所指地问,“那两箱黄金里,或多或少掺了那一千士兵的血,你们云家上下心中没数吗?帝妃又岂能心安理得地花那两箱金子呢?”
湛缱:“丞相之意,是说帝妃贪污当年修桥的款项才导致那座桥断裂?”
燕伦恭敬地道:“帝妃当年失职一罪中,确实默认了断桥是帝妃之责,这可是陛下您亲自定的罪。”
皇帝亲自定的罪还能被他自己当场推翻不成?
若推翻了,君王的颜面往哪放呢?
若不推翻,那云子玑就是实打实的戴罪之身,谁都可以借着这件旧事踩他一脚!
燕伦掐着这一点,添油加醋道:“当日帝妃若是能把那几个西狄人尽快杀死,那一千士兵应当也能在桥断之前及时退回对岸,说来这事还是帝妃的错,杀几个西狄人而已,竟也拖拖拉拉做不利索呢。”
“杀几个西狄人而已。”湛缱沉声说,“这话说得如此轻巧,想必燕丞相也能轻易做到。”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燕伦本意是想提醒皇帝,云家有跟西狄人勾结的可能,皇帝多疑,本该这样怀疑。
湛缱冷冷一笑,俯视着燕伦。
他昨晚只是做了个对子玑不好的恶梦,便吓得一夜不敢睡,生怕这梦不祥会拖累子玑。此刻燕伦的言行,不正是要把子玑往火坑里推吗?
若容得此人在朝中兴风作浪,早晚有一天会连累到子玑,倘若这群人真把子玑逼到自刎的地步...
红色的眼瞳溢出血光,他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天塌地陷。
“既然燕相有此等雄心壮志,朕岂能不成全?来人,把燕伦拖去猎场!”
众臣大惊,猎场可是关西狄战俘的地方!
异瞳的君王露出看戏的神态:“朕要看看,燕爱卿能不能杀光这些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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