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乐什么?”
馥橙忙收了得意,又揉了揉脸,乖乖回:“没有。我就是自己想笑。”
“傻包。”俞寒洲抱着他出了门,屏退了侍从,又小心放下馥橙,道:“好了,不管高兴什么,先想想要用膳,还是陪你玩?”
馥橙不太好意思说要玩,可是这里也没有外人在,俞寒洲又愿意满足他任何心愿,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说……
他都这么娇纵了,不再作一点也是亏。
馥橙到底揪住了俞寒洲的衣袖,扯了扯,道:“你低头。”
“嗯?”俞寒洲配合地弯腰。
馥橙凑到男人耳边,想了一会儿,才认真道:“我想坐这里玩,可是你不能笑我幼稚,也不能说我像孩子。”
“唔……我只是想体验一下童年没试过的乐趣。”
俞寒洲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肩膀,神色不禁柔和下来,哄道:“好。但是你得答应本相,以后想要什么,都要这般告诉我,知道吗?”
馥橙迟疑了一下,没吭声。
俞寒洲摸了摸他的脸,道:“天底下没人规定长大了就不能玩闹,也没人有权力阻止你获得快乐。”
馥橙转头看进男人的双眸,然后在一片浅色的温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垂落的乌发,雪色的肤,没有表情的脸。
似乎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他其实很早以前是不爱摔东西发脾气的,也不爱哭,不爱说话。
可是他总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别人,别人就会用悲伤惋惜的神色看着他。
所以他尝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像一个正常的少年,人类生气了就摔东西骂人,痛了就流眼泪,一些比较明显的情绪表现,可以让他稍微像那么一点点。
以至于旁人看到他摔东西,经常会觉得他莫名其妙。
其实他只是第一世没有情绪,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表现出愤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东西比较合适,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但遇到俞寒洲之后,他好像突然就会了。
高兴了会忍不住笑,生气了闹别扭,还老是被俞寒洲哄得飘飘然,跟小作精一样说一些得意忘形或者很奇怪的话,一点也不像他自己原本的样子。
馥橙觉得自己不对劲,可他还是不想停下来。
因为他恍惚好像在俞寒洲这里摸到了真正的快乐,肆无忌惮,不需要在意别人眼光的快乐。
他自恋地说自己是祖宗是宝贝是美人,别人会觉得他自满,说话不懂分寸,可俞寒洲只会包容他,唤他乳名,夸他说得对。
俞寒洲不是轻浮的人,可从今日发现他心情不好之后,男人就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一些可能让人觉得轻浮没有底蕴的溢美之词也信口拈来,仿佛不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可馥橙知道,俞寒洲只是想哄他开心罢了。
就像他曾经在医院的花园里看到的,一个穿着皮卡丘的衣服、脸上涂了两个圈的青年白领,很是笨拙地将一个玩具「闪电」顶到头上,然后蹲下来,朝正坐在轮椅里的小女孩摇头晃脑,试图逗她笑。
那女孩也是孤独症,从来不曾开口说过话,却会对青年微笑,伸手要抱,因为那是她的哥哥,在外人眼里严肃刻板的哥哥。
馥橙忽然缓缓垂下了头,拉着俞寒洲的衣襟不放。
男人俯身看他,捧了他的脸轻轻摩挲,指腹略略停在湿润的眼角,小心抚过,哑声道:“怎么了?”
“没有。”馥橙吸了吸鼻子,又抿出一抹笑,“我要坐很高。”
“好。”俞寒洲眸色有些复杂,到底没再说什么,手上微一施力,便将馥橙托到了肩上坐着。
游轮上最是适合观景,馥橙坐得那么高,抬眸一望,更是水天一线,辽阔壮美。
“俞寒洲。”
看着看着,馥橙忽然轻轻开口。
“怎么?”男人抬眸看他。
“你……不要叫我橙橙了。”馥橙说得很慢,“也不要为了哄我,说一些夸张的话。”
馥橙抬头望着远处,没有去看沉默的男人。
“我知道你宠我,只是想要我高兴,可是我性子很怪,我一忘形,你就得配合我,说一些你不会说的话,我不想这样。”
俞寒洲闻言怔了怔,沉默了许久,只带着少年在游轮上行走。
好半晌,男人方小心地将馥橙放了下来,圈着腰站好。
他深深看着馥橙,斟酌道:“不那般说话,要如何说?”
“你平常那样才对……”馥橙道。
“可你又如何知道,本相不是乐在其中?”
俞寒洲眉眼间没有笑意,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稳重和温和。
“人生在世便是难得糊涂,说点心里话哄你高兴又如何?疯癫也罢,不像俞寒洲也罢,轻浮也罢,本相只知道,当我那般开口,眼前人是开心的。”
“这便足够了。”
“如何要计较那么多呢?你还仅仅是个少年,正是恣意生长,性情百变,一切皆有可能的时候,没必要拘着自己。”
“何况,本相以为,那些话,皆为事实,又没外人在,只说给我听,不丢人。好不好?”
馥橙听着这些话,瘦骨伶仃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抵在心口。
他看着俞寒洲,道:“我害怕。我喜欢那样无所顾忌地跟你说话,可我又怕自己太怪了,不像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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