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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裴凛到裴见瑾的书房小坐。
裴凛身边跟的人不是他亲自挑的,一切琐事都有母亲办妥。他看得出来,裴见瑾这两个侍从都有几分本事,不禁稍微放心了些。
待裴凛踏入房中,抬眸看去,自然发觉这清清冷冷的房间与先前有所不同。
裴凛上回过来,匆匆忙忙,只顾着去说一些读书的事,提了提梅晏之,倒没细看。
见房中大有不同,裴凛只当裴见瑾将沈家送来的东西摆了出来,称赞一番而后感叹:“这样才好。”
多宝阁是裴见瑾从别庄回来后新换的。裴凛走进一看,上面放了一对颜色绚丽的石榴尊,富丽雅致,精美无比,令人眼前一亮。与裴见瑾这儿的布置有些不搭,但裴凛却觉得正好,给他这间屋子添了些鲜活气,要是像寺庙寮房那般素净未免太孤寂单调了。
裴凛转头一看,墙上挂的画也别有趣味,画工精湛,绘的是小涧春景,装裱不凡,用料名贵考究。不难想见赠画之人对其的珍爱呵护。
庆仁沏茶端来,裴凛接过,笑道:“哪日得空,也到我那儿坐坐。上回来我还说你这儿不像有人待的模样,一得了这两个好帮手,立马就收拾得有模有样了。”
裴见瑾不置可否。裴凛习以为常,自顾自品茶。
庆仁给裴见瑾换了盏新茶,杯盏和桌面碰出轻微响声。裴见瑾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他一眼。
庆仁定在桌前不动,老实等候主子发话。
裴凛坐得远远的,也注意到他那边的动静,以为裴见瑾是被人打扰后心生不悦,不禁止了声。
“迎雪何在?”裴见瑾嗓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迎雪恰好迈进门来,听到这句便是一个激灵,疾步过来,叫了声公子。
裴见瑾道:“去吧。别误了时辰。”
迎雪心中纳闷,去见舒家小姐,无非就是探知她私下里的算计,主子怎么还急上了。
但从主子的语调中,迎雪敏锐地察觉到不妥,连忙应道:“小的这就去。”庆仁也俯首称是,
二人快步行出。眨眼间,书房又重归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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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璋书院来历与寻常书院不同,豪阔精美,舒沅去过几次,印象颇深。
隔壁是大长公主的一处私宅。如今的进璋书院,有部分原本是大长公主宅邸的地盘,后来大长公主让了一块出来用以建设书院。
湖边栽的桃花每逢时节都开得很盛,为不浪费这份景致,两边界限不明,粼粼湖水横亘其间。
进璋书院占地宽阔,舒沅找了个丫鬟带迎雪庆仁认路,便是顺顺当当走一圈下来也要不少时间。
她便照原来的打算,抱着画先去见谢植谢老先生。
老先生的侍从青枣来门口迎接。
青枣知晓舒沅年后会来此念书,路途中跟舒沅提了提她从前未曾踏足的处所。
“北边的号舍打理得不错,就是没几个人在这儿住下,仅有几位跟着其他夫子做学问的学生在那儿落脚。姑娘倒可以让人去看一看,收拾出来,到时候午后小歇也舒服些,免得午后疲乏。”
进璋书院从夫子到学生都是难伺候的主,连谢老先生这等挑剔人物都能安心在这儿住下,怎么都不会差。
舒沅只点点头以示知晓。
青枣又道:“姑娘今日来得巧,先生没有出门。沈小公子来的那日,先生一时兴起要出城垂钓,差一点就错过了。”
舒沅看向青枣:“先生还有心思去垂钓?”
“前一阵子咳疾复发,但这些日子好得差不多了,夜里能一觉睡得天亮。”青枣无奈道,“姑娘知道,他老人家兴头一起,没人劝得住。”
如此闲聊着,不多时便到了谢老先生的住所。
书房窗牖敞开,阳光流泻入内,清爽微风灌进来,紫檀桌案上摊开的宣纸发出窸窣声响,其上墨迹未干。茶杯尚冒着热气,人却不见踪影。
青枣捂了捂额头,叹了口气,从窗口探头出去,脑袋转了转,目光定在舒沅见不到的某处,而后道:“先生。姑娘到了。”
谢老先生从屋后绕回来,袖口向上挽了两圈,手上还沾了泥。谢老先生年近六十,但身子硬朗,仍有闲心去折腾他的菜圃花圃。
门口摆了盛水的木盆,谢老先生便站在门边上净手。
青枣递上巾帕,谢老先生接过,将手擦干,那张肃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舒煜这小子有点本事,竟然把这画找到了。那十来个赝品在老夫的库房里摆了这些年,总算能清理出去了。”面颊上显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青枣垂眸倒茶,嘴上也不闲着:“您前些日子才把那里面最出色那副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的,扔了多可惜,拿出去总有书画贩子能出个好价钱。”
“你看看。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谢老先生哼了哼。
舒沅不禁莞尔。谢老先生闲下来总爱往山里钻,去看些不同寻常的风景,有青枣跟着,想来很是热闹。
“近来稀奇的事当真不少。沈彻那小子跑到我这儿来,居然是要认真读些书了。”谢老先生靠在椅中,说话时抬手锤了锤手臂。
“青枣先前跟我提了一句,说你在湖边丢了个玉佩,是大长公主那边赏花宴会上丢的?”
舒沅点头。
谢老先生看她一眼,眉心微皱:“还没找回来。是掉进湖里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舒沅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水,只道:“那玉佩在湖底待着,反正也跑不了。明年清淤时派人盯着就是。”
大长公主养了两条来历不凡的大鲤鱼在湖中,爱惜得紧。岸边的桃花盛开时可随意攀折,但要下水玩乐是决不允许的。大长公主和夫婿镇国公还曾为了这两条鱼大吵大闹了一场,闹得人尽皆知。
进璋书院这边的学子自然如履薄冰,无事时绝不到湖边去。
舒沅作为大长公主关照有加的晚辈,自然也知道这个禁忌。
曾有两位年轻公子不慎掉入湖中,一身狼狈地爬上岸来,被大长公主撞上,翌日就被家中长辈带到大长公主跟前赔礼道歉。
谢老先生叹息:“大长公主哪里是看重那两条鱼。”话罢,敛了神情,又问道,“你向来仔细,怎么就把玉佩落在那处了?”
这事还与周淑尤有关。
大半年前大长公主于春日设宴,延请京中名门贵族的公子小姐登门赏花。
周淑尤走错路,险些跌入水中,舒沅那日在湖边闲逛,正好看见,便拉了她一把。片刻后,舒沅发现玉佩不在身上,就沿湖找起来。
不多时方苓带着丫鬟寻过。方苓狐疑地打量她,似是怀疑她这病秧子模样,出不了多大力气。
周淑尤缓过神来,几位侍婢见她衣衫沾染脏污,便神色紧张地请她回去更衣。婢女自然也问了舒沅。
舒沅只是裙角脏了点,便摇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东西丢了,在附近再找找。”
周淑尤问她丢的是何物。舒沅只好如实作答。
听到她的回答,周淑尤抿唇不语。
方苓当下便道:“你今日真带出门了?我们怎么没看到。该不会是你讹人的吧?”说完便拉着周淑尤走了。
后来春桃沿着小路来回走了几遍也没看见。楚宜也带了丫鬟帮着四处去找,也没消息。
那玉佩是太后亲赐,也没人有胆子把此物昧下来。舒沅只等着一年一次清理湖底的日子去找。
但今年那时候,父亲重伤的讯息传入京中,舒沅整颗心都牵挂在那上面,哪还管得上什么玉佩,便就此错过了时机。
玉佩不在手里。事发时四下无人,人证物证都没有,舒沅再解释也无济于事,因而也不去管方苓说的那些闲言碎语。
现下面对谢老先生的问询,舒沅只道:“那天是我疏忽了。”
谢老先生看了她一会儿,也没说别的,好半晌才缓缓松开眉头。
谈话间,青枣捏着青花小瓷瓶进来,还当着舒沅的面倒过来摇了摇,里面空空荡荡,一粒药丸都不剩了。
青枣眉头皱得紧紧的:“先生,这药丸吃完了怎么不告诉我?”
谢老先生脸色变了变,佯作镇定地抿了口茶,才道:“药丸没了,我人不也好了?不需要这东西,告诉你做什么。”
青枣怀疑地看看他,十分不解:“大夫说,至少要吃三瓶才能断了。”
舒沅心底觉得好笑,也不去戳穿谢老先生,只说:“我正好顺路,待会儿取了药,着人给您送来。”
谢老先生怕苦。
舒沅头一日见到谢老先生,不是在书院或谁家的宴会上,而是在医馆的后院。
谢老先生那次到山间垂钓,不慎摔倒,腿疼得厉害,腿上怎么折腾他都哼过一声,轮到喝药就犯了难。
舒沅小时候吃药就很乖很乖,从不折腾人。舒沅作为谢老先生的小病友,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青枣感激道:“多谢姑娘。”
谢老先生佯作镇定,道:“吃就吃,还能苦死我不成。再来两瓶,我又能进山了。”
舒沅忍不住弯了弯唇。
又略坐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与谢老先生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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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雪庆仁跟随进璋书院里当差的丫鬟,好生逛了一圈。
最后那丫鬟还问:“我说的你们可记住了?记不住也没关系,再来两次就熟了。”
迎雪两人从前干的都是踩在刀尖上行走的活,辨识路径算得上是保命的本事。如此细致地走下来,他们自是记下了,便颔了颔首。
丫鬟见状,唇边抿出笑,又道:“两位大哥这般逛下来,也该累了。请随我去喝杯茶再走。”
迎雪和庆仁对视一眼,都知道之后要去见谁,便默默地跟了上去。
丫鬟将他们带入花木掩映的小楼,然后退了出去。
屏风后坐着一人,迎雪踏入房中,便察觉到那人放下茶盏,侧头朝他们这方看来。
舒沅起身,从屏风后绕出,另寻了圈椅落座。
轻霜紧随其后,立在旁侧,见了两人,开门见山道:“我家姑娘叫你们过来,是有些话要说。”
轻霜停了下,清凌凌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续道:“你们主子在安国公府的境遇,这两日下来,你们也看清楚了。虽不能向你二人保证有如何好的前程,但我家姑娘看重裴六公子,你们用心服侍,不会亏待了你们。”
迎雪面上看不出波动,但心底涌起诧异。
舒沅补充道:“进璋书院的学子出身非同一般,少不了有几个盛气凌人的。若他们派人来恐吓威胁,你们也不用害怕,有事来找我就是了。”
舒沅偏过头,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二人,声音微沉:“最要紧的是,万不能生出异心。”
“我的家世,你们都是清楚的。若有谁吃里扒外,受他人支使,给他添了麻烦,下场如何,也不用我多说了罢。”
迎雪和庆仁怔愣片刻,才顺从地俯首应是。
*
迎雪回到安国公府上,仍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怎么琢磨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救赎了暴戾太子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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