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正道：“我没有拖延时间，我只是不理解你的想法。”
    古守律叹气道：“没什么理解不理解的，若是没有《灵兽谱》和烛龙，我早就该死了。即便我多活这么多年，也到了生命的尽头。
    “人总会死的，我是这样，你们也是。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在法则的引领下，毫无痛苦地走向深夜，不好吗？”
    “不好。”黎正果断道。
    他也没有试图说服古守律，他和古守律的想法不同，古守律是认命，他是不想死，也不想其他人死，两个人三观不同，都不会说服对方的。
    真正想说服对方，只能靠打的！
    黎正倒是不担心烛龙出手，烛照和七根凤翎都在幽荧学院内，烛龙是傻了才会分出精力来攻击他们。
    之所以派古守律来偷袭他们，不过是灭口和断了云曦光等人逃跑的后路而已。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对付古守律，突然觉得地下在不断震荡。
    古守律道：“我知道你没有拖延时间，但我在拖延时间。”
    说罢，古守律伸出双手，黎正等人周围冒出无数黑色巨岩，它们从四面八方向黎正等人汇聚，即将将他们碾碎在巨岩之中！
    第79章 爱恨
    原来古守律之所以会和他们说这么多废话, 就是在麻痹大家，给玄龟发动技能拖延时间。
    玄龟是极其强大的神兽，其防御力是目前已知灵兽中最强的, 如果是团队作战，古守律会成为队友们最强的防御墙。
    可玄龟不能作为攻击类的灵兽, 它不是没有攻击手段，而是攻击速度太慢了, 需要极长的时间来布置。
    因此，古守律选择了拖延时间的办法。
    他知道黎正等人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 他利用这一点布置陷阱, 表面上由他吸引黎正等人的注意力，玄龟则是潜入地下, 改变地底的土质结构，力求将黎正等人一网打尽。
    古守律知道黎正会飞, 配合地面的黑色巨岩，天空也落下一块巨岩。
    岩石们将黎正等人包裹在其中，古守律伸出双手，上下轻轻一合。
    只要岩石们撞击到一起, 即便是金翅大鹏也会死在这攻击中。
    没想到黎正不慌不忙，只是怜悯地看着古守律，摇摇头道：“古会长, 你在拖延时间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我很了解你的战斗模式, 为什么会任由你拖延时间呢？你真以为我蠢吗？”
    古守律微微一愣, 他的视线扫过被困在巨岩中的战机、武艾朗和雪狼、黎正和金翅大鹏, 以及卡在巨岩中紧闭蚌壳死活不出来的蜃。
    所有敌人都被困在巨岩中, 白泽、苍龙等神兽已经进入幽荧学院，还有谁能来救黎正等人？
    就在古守律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正在不断合拢的巨岩也固定在原地不动了。
    古守律拼命地想要调动玄龟的力量，却发现玄龟竟然在这时候进入休眠的状态中，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古守律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说话也变得艰难起来。
    黎正道：“你在拖延时间，我也在等赤螭潜入地下，冻结你和玄龟的血液。”
    玄龟的皮太厚了，赤螭没办法一瞬间冻结玄龟的血液。但同样的，正因为玄龟皮厚，它的感知力也差，它无法察觉到一些细微的攻击。
    不，它其实察觉到了，但它没有提醒古守律。
    古守律为了不再被灵兽吸收灵魂力量，借助《灵兽谱》的力量控制了玄龟，并反从玄龟身上吸收力量，增加自己的寿命。
    他能够强迫玄龟战斗，但他无法控制玄龟的内心。
    如果赤螭的冻结力量会将玄龟一起杀死，那玄龟为了自己的生命，也会提醒古守律。
    可人类和灵兽的承受力不同，古守律的血液冻结会死，玄龟却只会冬眠。
    当然，灵契师死亡，对灵兽的伤害也不小。若是古守律临死前利用灵契反伤玄龟，玄龟会身受重伤，并且失去灵契师的保护，会立刻受到天火攻击，死于非命。
    但这里是幽荧领域，暂时不会有天火攻击。只要在幽荧之力消散之前重新沉睡，完成自我封印，天火也不会攻击它们的。
    至于古守律利用灵契攻击玄龟一事……
    赤螭从地底飞出，张口吐出一根冰刺，狠狠刺入古守律的眉心。
    它用冰刺毁了古守律的契根。
    “赤……螭……你……不是……”古守律在全身冻结前，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赤螭。
    黎正淡淡道：“赤螭是凌晴空的灵兽，凌晴空遭遇烛龙攻击后，它被《灵兽谱》收走，一直处在被控制的状态中。只是谁也没想到，凌晴空死前对云曦光做出的看似毁掉他一生的举动，不仅救了云曦光，还给了赤螭自由，更救了我们。
    “云曦光临走前总觉得心中不安，此时此刻，七根凤翎、烛照幽荧两大圣神均汇聚在此地，他要是烛龙，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认为烛龙一定会来，他知道我和武艾朗都有自保的手段，就算被偷袭也未必死去。但他担心留在这里的战士们，便让赤螭留在此处，由雪狼帮助赤螭隐藏身形藏在暗处。若是有人偷袭，赤螭就是我们最后的杀招。”
    古守律望着赤螭，全身冻结，再也说不出话来。
    黎正来到古守律面前，问道：“您只是防御类的灵契师，您不该一个人来的。为什么不带帮手？”
    古守律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
    不用他说，黎正也知道原因。
    因为古守律已经背离了人类，背离了世界。
    他身为天级灵契师，以寿命换取了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得到超人的力量和其他人的尊敬后，他又想要更多，想要寿命，想要不受契约支配地使用灵兽的力量。
    不仅如此，过人的力量让他认为自己与人类不是同一个层次的生物了。
    他看不起地级灵契师以下的人，他认为没人能成为他的帮手，他也不觉得弱小的帮手能对黎正这样的高手造成伤害。
    可实际上，很多乙级甲级灵契师都有着很特殊的能力。
    他若是找一个像张监察那样的灵契师做帮手，以张监察的洞察能力，只怕早就发现隐藏在暗处的赤螭了。
    他若是找个像纪玄那样的帮手，无需拖延时间，只要让纪玄一开始就用“尺寸之地”限制住他们，赤螭就有可能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古守律很强，他只要找任何一个帮手，这都将是一场苦战。
    可他没有，他背离了人类，背离灵契，只相信自己，这是他必然的结局。
    古守律就这样化为冰雕，固定在原地。
    人类是承受不住这样低的温度的，他就这样死去了。
    想要活下去的他，想要大家一起死去的他，却先众人一步就这样死去了。
    玄龟比古守律的防御力强，它从地底冒出头来，赤螭凑到它面前，注视着它。
    玄龟用头蹭了蹭赤螭的头，随后闭上眼睛，陷入沉眠中。
    它睡着之后，周边的黑色巨岩突然风化，黎正使用旋风将这些沙土吹散。
    沙土埋住了玄龟，也埋住了一心想沉睡的蜃。
    两个神兽就这样睡着了。
    也不知道它们下一次醒来，面对的是一个毁灭的世界，还是和现在一样的世界。
    黎正看向云曦光等人前进的方向，满脸忧虑。
    正如云曦光猜测的那般，烛龙真的出手了。
    他们身上没有凤翎，也没有太多力量，只是因为想要毁掉这些战机，防止他们再用火力掩护，就派出古守律这样的高手来偷袭他们，云曦光那边又会遭遇怎样的对手？
    会不会遇到烛龙的本体？会不会遇到另外一位天级灵契师孔浩明？
    孔浩明掌控着《灵兽谱》，烛龙是法则的执行者，正是他们害死了云曦光的父母，是云曦光一直在寻找的仇人。
    不知道云曦光这一次能不能成功报仇？
    不，云曦光不该想着报仇，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
    若是他陷入仇恨中，影响了最关键的事情，那才是灾难。
    黎正负手看向远方，眉头越皱越紧，时不时发出长叹声。
    武艾朗凑到黎正身边，没心没肺地说道：“老黎，你不用担心云哥啦，他都能想到我们会遇到危险，提前让赤螭藏好保护我们，就一定想到他们也会遇到袭击，他肯定早有准备的。”
    黎正看着武艾朗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摇头道：“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就算云曦光知道烛龙会来，可一旦真的面对烛龙，面对当年的惨案，他真的能保持冷静吗？我都不敢保证，我若是见到孔浩明会不会失去理智，云曦光背负着深仇大恨，他能做到冷静吗？”
    武艾朗歪头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云哥可以。”
    “你没有像云曦光一样失去过最重要的家人，你又怎么能确定呢？”黎正道。
    黎正没有失去家人，但他曾多次在战斗中失去过战友，他知道那种痛，人很难走出那种痛的。尤其是云曦光这种童年缺少父爱母爱的人，遇到造成他悲剧的始作俑者，一定更难克制自己的情绪。
    武艾朗听了黎正所谓的“经验”，摇摇头道：“云哥不会的，云哥不是缺爱的人。缺爱是从一开始，就得不到爱，始终有种自己不配得到爱的感觉。但云哥不同，他知道父母爱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爱。
    “你们所有人都觉得云哥不该成为灵契师，认为没有契根的他不会得到灵兽的信任，可云哥从来没这么想过，他始终认为，即便没有契根，他也可以有一个灵魂相伴的同伴。因为他从父母那里获得了满满的爱，他也有能力给自己的灵兽这样的爱，所有他从来也没放弃过希望。
    “如果云哥满心仇恨，那他一定会被仇恨冲昏头脑，放下一切大事，冲动地去攻击烛龙。
    “可在云哥心中，爱的份量远比仇恨要大。他不仅爱小灵鸟，还爱从小仰慕的苍龙，爱一直是他偶像的秦院长和白泽，也爱我和雪狼我们两个拖油瓶。他身上的牵挂太多，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黎正有些意外地望着武艾朗，在他心中，武艾朗就是个幸运的大傻子，没想到这个傻子，竟然将爱恨看得这么透彻。
    “你比我想象得要通透。”黎正道。
    武艾朗笑道：“因为我先天不良嘛，生下来就被诊断活不过十八岁，我要是整天抱怨这个世界，仇恨这个世界，肯定没办法活到现在的。我能坚持配合治疗，是因为我父母爱我，我也爱自己，我把自己当成大宝贝，才舍不得让自己不开心，让自己死呢。
    “我不知道云哥是怎么撑过最难的那段时光的，可我知道，支撑云哥一路走到今天的，绝对不是恨，而是爱。
    “我相信他。”
    第80章 平衡
    幽荧学院内一片狼藉, 到处充斥着烤蘑菇的香味。
    苍龙飞得很低，云曦光低头看向地面，地面上除了幽荧学院的废墟外, 还有焦黑的菌丝，烧红的大皮皮虾, 以及大片大片的蘑菇。
    看着这些蘑菇，云曦光不由想起之前他们来南省上实践课时, 吃的当地菌锅。
    “南省的菌锅实在是鲜美，当年我来南省旅游时, 吃过一次当地菌锅, 虽然事后食物中毒住了院，但依旧难忘当时的滋味。”一个成熟稳重的声音从云曦光身后传来。
    云曦光回头看向秦殊, 要不是他当初没有食物中毒，险些就以为这番话是他自己说的了。
    秦殊对上云曦光的视线, 干笑一声道：“我就是轻松一下气氛。”
    白泽道：“如此严肃的时候，保持警惕，不要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