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莉走在最后:“刘岩浆你可真抠!”
简昆:“确实抠!”
薛恒:“太他妈抠了。”
许君莉叫来的二班那同学紧着道:“是有点儿抠。”
几人都笑。
刘岩骂:“你妈你凑什么热闹!”
那同学弱弱地说:“来都来了,不加入不合适。”
地方小,这几人进来后分两列分别站在中间货架隔出来的过道里,彼此是近到转个身都尴尬的距离。
章玥:“你们怎么都来了?”
“看看你。”简昆说,“小老板生意做得不错。”
先前唯一的顾客已经放下烟跑了,哪门子的不错。
章玥没接他的话:“货架上的零食,你们爱吃什么自己拿。”
“够意思!”刘岩伸手抓了一包薯片。
薛恒抬脚踹他:“你妈你饿死鬼……诶诶诶……”
空间太窄,他话还没说完,踹上前面的人同时也撞着后面的人。那货架上的东西都敞开着,不经剐蹭,刹那间接二连三往下掉。
大家伙又蹲下去捡,互相撞在一块儿,东西掉得更多了。
章玥头疼:“天挺热的,要不你们吃冰棍儿吧。”
刘岩率先撤到冰柜旁:“可以吗,这多不好意思啊……”
章玥开了冰柜招呼他:“随便拿。”
于是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探望队伍每个人都一手零食一手冰棍儿地撤离了。
走前薛恒对简昆道:“一会儿去食堂啊昆儿。”
“知道了。”简昆说。
人都走后他看了看空了一半儿的货架:“你是真不会做生意啊小老板,照你这个做法,很快你就会破产。”
“反正也卖不完,大家吃了还省心。”章玥说。
简昆看了看她,打开冰柜:“我也可以拿一个么?”
章玥看着他。
“这怎么好意思啊……”他继续道。
章玥“唰”地关上柜门:“不好意思就别拿了,拿了会更不好意思。”
他又“唰”地把冰柜打开,脸上挂着点儿笑容道:“我试试?”
他搓着冰棍儿的包装纸:“……还行,也没那么不好意思。”
章玥嘴角扬起轻淡的笑,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简昆拆着包装纸问她:“中午就在这儿了?”
“嗯。”
“那你待着吧。”他说,“我去食堂打球,下午再过来。”
章玥:“你不用来了,到点儿我就关门了。”
“几点关门?”
“五六点吧。”
“四点见。”他说。
章玥看着他。
他又说:“打完球渴,买水,不卖啊?”
“卖。”章玥拖长了嗓音道,“冰的不冰的都给您老人家留着,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他吃上冰棍儿满意地走了。
又剩她独自在店里待着。
她在烟柜后面坐了一会儿,打算再去小屋收拾一下。
靠里的小屋一入口摞了几个纸箱,纸箱旁边竖着一架梯子,梯子过去有张折叠单人床。床对面堆着大大小小的货,屋子顶头的墙上镶了一扇毛玻璃,玻璃外是那条摆着两个大垃圾桶的巷子。
靠墙那些箱子已经很久没动过了,她挪开来一点点地清货。
屋内不采光,她开着灯也不知道清到几点,直到屋外传来动静,那动静无人说话,只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四点了?”她背朝着门蹲在地上,正清点箱子里的卫生纸。
“五点半了。”
章玥顿了一下,毛骨悚然。
她迅速站起来:“陈医生。”
陈蔚蓝穿一件淡蓝衬衣,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他笑着走进:“你在干嘛,连几点了都不知道?”
“收拾东西。”她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
“外面也没个人,你就不怕东西被偷了?”陈蔚蓝左脚往后一勾,勾动箱子关上了那扇半开的门。
他挽了袖子蹲下,刚好堵住门口:“我帮你一块儿收拾。”
“不用,这儿没什么可收拾的,我出去看店。”
陈蔚蓝往另一个箱子里捣腾肥皂,沉默了三秒又站起来:“不是收拾一下午了吗,怎么又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你还是对我有误会,上次我就发现了。你怎么能误会呢,这么多年,你们住的房子,还有这店,我都是尽力帮你们,什么时候伤害过你们?”他又说。
章玥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像稠密的黑色漩涡,她提起一颗心:“我知道,谢谢您。”
“不是早和你说过不要和我见外吗,我也没大你多少,别您啊您的,你就把我当成你哥。”他环视一圈屋子,轻松随意道,“这店你打算怎么办?”
“能卖的卖,卖不掉的再说。”她边说边从他身旁往外挤,“这儿怪挤的,先出去吧。”
陈蔚蓝动也不动,没听见似的:“卖不掉的都给我吧,我全包了。”
章玥又往后退了两步:“那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他伸出手揽她的肩,“我对你们怎样你还不知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却挣不开肩上那只像沉重的铁一般的手。再往外冲就更受制了,因为他另一只手也放上来,不动声色箍着她,像窄小的牢笼禁锢了小羔羊。
“你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干什么?”他手上的力道分毫未减,把人往折叠床的方向拖,“帮了你们那么多,你也该回报了。”
章玥往后坠着身体:“店的事我爸早就谢过你,房子租金也一分不少都给你了。”
“那又怎样,要不是我,你们连在这儿落脚的资格都没有,哪个单位会收留一个残废?”他边说边像拖拽忤逆的动物一样拖她。
章玥手脚并用地挣扎,生死攸关之际爆发的力量不容小觑,但抵抗不过一个蓄谋已久的成年男人。抗争间她踹翻了脚下的箱子,腿部悬空的刹那被猛地一推,前扑着趴在了床上。
陈蔚蓝像千斤重的鬼魅,往她背上压去时激出她一身要命的冷汗。
她感到自己的牙床在发抖,下一秒,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动静唤起了她更加剧烈地抗争,她张嘴呼救,但被陈蔚蓝一把捂住了嘴。
他掌心像焊牢的铁,咸腥味扑向她被迫紧闭的牙。
她使出蛮力抬起胳膊,只一瞬又被他压了下去,但这一瞬他松了手劲,她趁机大喊简昆的名字。
屋外静了一秒,接着传来猛拍门的声音,然后是踹门的声音,最后没了动静。
小屋的门本来常年插/着钥匙,进出都落不了锁,陈蔚蓝进屋时显然摘了钥匙,门从里面锁死,外面的人进不去。
章玥的心仿佛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她带着绝望做最后的挣扎时脑子里闪过章涌森的脸,她甚至希望章涌森的灵魂能出现并将她带走。
陈蔚蓝的一只手已经在她腰间徘徊,她浑身血液冻住的同时听见“哗”的一声响,最靠里的那扇毛玻璃碎了,简昆从窗口跳了进来。
像堆紧实的垃圾一样覆在章玥身上的人被突然撤离了。
简昆把陈蔚蓝怼到地上,一拳拳砸向他的脸。他脸色阴沉,平静的眼睛如黑云下的暴风,整个人就像头被困已久的斗兽。
陈蔚蓝不知是牙还是嘴,反正肯定破了,因为正往外溢着血。但这宣泄远远不够,简昆边砸边四下寻找,最后拿起纸箱下的剪刀。
紧紧握着裤腰的章玥靠墙站着,她颤抖着看着这一幕,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简昆。
简昆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她。
“……走吧……走……”她抖着嗓子,两行泪从眼眶涌出来。
简昆心上一疼,似针扎了一般。
他喘着粗气扔掉剪刀,抄起立在墙边的梯子砸在陈蔚蓝身上:“我草/你妈!”
他拉起章玥的手,一脚踹开锁上的门,终于走了出去。
门口停着他借来的那辆残破摩托车,他扶章玥上去,然后自己也坐上去。接着,摩托的轰鸣响彻整个电厂,也是这时候章玥才知道这辆车的速度原来能够这么快。
极速行驶间她前倾了脖子搂紧他的腰,那些曾经令人窒息的风和摇摇欲坠的颠簸都变成一具坚实的保护壳,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第23章 真实的生活
陈蔚蓝是电厂第二个搬走的人, 他走时一条胳膊打着石膏,脸颊因为肿胀戴不了眼镜,头发因为后脑勺缝了两针被剃掉了, 看上去就像个尖头烂萝卜。
他走的这天天空灰蒙蒙的, 周围墙皮斑驳的老房子显得更加苍老。以往和他碰面的人大都尊敬地叫他一声陈医生,但这天他从诊所走到路口,所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那天之后巷子里的便利店再没开过。
章玥也没回过那所房子, 她在许君莉家住着,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看挖掘机拆房子。
正式文件下来了, 所有人的去向都定了,类似诊所和仓库之类无人居住的地方已经开始拆除。
隐痛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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