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知道。”奥尔拍了拍范伦萨的肩膀，他棱角分明的长脸都快气成圆脸了。
    其实他们从正门进去也不一定会被拦住，因为……那两个哨兵是狼人。但休伊说的也没错，放在正常人的角度，他这么做，是为奥尔减少麻烦。就是，他说话时的语气，让人有点不适。
    侧门的哨兵是两个人类，他们向奥尔投来的目光，反而更充满了怀疑，不过总算没有出什么事，奥尔和范伦萨还算顺利地来到了皇家警察总局的马厩……的角落。
    然后他们步行了二十分钟，才到达了奥尔要去的那栋楼。
    奥尔在这里用上了电梯，其实这东西不是用“电”的，它用的蒸汽机，纯机械的。它上升时，嘎噔嘎噔地响着，奥尔脚下的地板颤抖得极其剧烈，他总觉得这东西要掉下去。
    “别担心，它不会掉下去的。虽然它是悬空的，但上面吊着的钢索原本是供应给军舰的。”休伊微笑着解释。
    电梯停在了六楼，休伊带着两人前往第三会议室，可是到门口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了，门外还站着两个高级警官作为卫兵：“会议已经开始，禁止入内。”
    “啊？这……可是……”休伊想争取一下，可他不敢，毕竟这两个卫兵都是与他的爸爸同级的人。他看向奥尔，或许是觉得奥尔会为自己争取一下？
    奥尔叹气，这大概是紧急召开的破案工作组，他应该不是主要人物，鱼尾区警局又距离这太远了。案情紧急，已到达的人员按时开会，迟到的确实是他，被堵在外头也不算委屈。
    “我们走吧。”有点遗憾，但也不算太难受，毕竟他的初衷也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至于争取什么的……算了吧。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虽然见过几位督察级别的，但谁知道人家还记不记得他。
    而且守门警卫的职责，就是不让外边的人进去。他们什么都没有，就靠着不靠谱的小巡警一张嘴，跟警卫闹腾，更没必要。
    “蒙代尔警官？”另外一位警卫，一位血族，他刚才没说话，只是在打量奥尔，突然开了口。
    “是。”奥尔点点头。
    “太好了，真是您！”血族警卫高兴地笑了起来，十分热情地握住了奥尔的手，“我听同僚说起过您，您有出色的探案能力。请稍等一会，我去里边说一声。”他进去了，两分钟后，克拉罗斯跟着他出来了。
    克拉罗斯升职可是真快，上次还是副警长，现在就是警长了——梧桐区比鱼尾区的等级高一点，那边的局长很少有警长衔的，至少是助理督察。
    “我就说你也该来！”克拉罗斯压低声音，但依旧热情地给了奥尔一个拥抱，“快来。”随后他十分直接地招呼奥尔进门。
    奥尔想象中的会议，一群人围着一个大长桌，一人一份资料，分析案件，踊跃发言。
    皇家警察总局现实中的会议……这地方更像是个沙龙，中间是有张长桌，但放的是饮料、零食，甚至还有酒，角落里放置的则像是舞厅里的卡座，一圈长沙发围着一张茶几，警察们分成几个小团体，分别坐在卡座里。
    奥尔惊得嘴巴张开了一会，范伦萨则很坦然，看来这时候开会确实就是这样的。
    克拉罗斯带着奥尔继续朝里走，范伦萨在他们走到会议室中间时去到了另外一边。因为那一桌都是血族，范伦萨去的那一桌则是警衔较低的狼人。当然，所谓的警衔较低，也是和奥尔一样的。
    血族们最低的之前是克拉罗斯，一个警长衔，现在就是奥尔最低了，他甚至不是高级警官，就只是警官而已。
    奥尔稍微有点紧张，这也算是他正式进入纯血族的圈子吧？但有克拉罗斯把他领进去，应该不会太被排斥。
    “蒙代尔警官来了？”“您就是蒙代尔警官？”“您好，我早就想要见您一面了！”
    “别听那家伙的假话，我才是一直想见您一面的，我去过鱼尾区警局，但遗憾的是，您当时没在。”
    “谁说只有你去过？我也去过。”
    奥尔面对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异常热情的欢迎。
    克拉罗斯对他说：“请相信，他们都去过。因为不想打扰您，所以没有穿警服，也没有提出拜访的要求，只是在马路对面站着，希望能看到您一眼。但他们找的机会都不是很好，没人看到过您。”
    奥尔：“……”
    他怀疑这些血族是不是认错人了，他们想见的是另外一个叫奥尔维茨卡·蒙代尔的家伙。
    他们没有认错人，被他们这么拥戴的，真的就是奥尔，原因是他之前在克拉罗斯教授案中的演讲。
    “呃……我只是为了说服嫌疑人。”一个月了，这事竟然没人忘吗？
    他也明白为什么这些血族找不到他，因为他既然是警探了，那甚至可以不需要每天去签到，狼人们替他签一下就可以了，他每天就快乐地……翘班。
    他一般是白桦镇和长沟街的店铺、孤儿院两边跑，偶尔有空了，就去跟着快餐车，这些血族能在警局对面找到他才怪了。
    “那真是出色的发言，您说……”一个血族正要说什么，被同伴给了一肘子，刚才还笑嘻嘻的血族们，用凛冽的眼神看看同伴，又向一边示意。
    “您说我们血族应该成为人类的朋友，这是无比正确的。”这位血族没有直接咽下去下半句话，而是几乎无痕迹地接了另外一句话。
    看来在总局里，人类和血族之间的矛盾够大的。
    “这次开会是为了炸弹客吗？”奥尔觉得，大家还是专注于案件中吧。
    “您看来真的很喜欢破案。”有个血族一脸敬仰地笑着说。
    “……”现在说不感兴趣，有人信吗？他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有点遗憾，这个案子我们大概只是来看看。”克拉罗斯也满含歉意地说，“那边人类已经接手了。”
    “哦，这是卷宗？可以吗？”
    “当然可以。”
    幸好没出什么奥尔看卷宗，其他人看他的尴尬事，血族们也看出来奥尔不太适应他们的热情了，所以在奥尔打开卷宗的同时，他们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开始三两一组的低声闲聊。
    奥尔刚看了两页，就听见有人说：“我最近买到了一罐20金徽的柠檬蜂蜜酱，十分的美味。”
    奥尔的手瞬间抖了一下，这位真的不是故意说这个，吸引他的注意吗？
    虽然他早就知道有倒买倒卖的家伙出钱了，但真没想到这么快就翻了二十倍。
    “你被骗了，里卡多。”克拉罗斯说，“我很确定，你吃的是柠檬酸甜酱，是蒙代尔警官的产业，原价一瓶1金徽。”
    里卡多张大了嘴巴：“这……蒙代尔先生的产业？1金徽？”
    其他血族也看向奥尔，就好像被骗的是奥尔，不是里卡多。
    “材料不是蜂蜜，是一种糖。另外，我的爱好是厨艺。卖酱料的甜蜜快餐很快会到各位的辖区上去，到时候还请多多照顾。”奥尔也算是给自家快餐做了个广告。
    血族们嘴唇都动了动，但没人鲁莽地询问奥尔是怎么做的。只克拉罗斯称赞了一句：“你真是多才多艺。”
    “请先来我的辖区吧！”里卡多督察……这位也不年轻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帅大叔，他眼睛发亮地邀请奥尔，“另外，我这就把那个骗子抓进牢里鞭打，可以定五百罐您的酸甜酱吗？”
    “暂时不接受批发，每人每次最多购买两罐。”长沟街的食品店还是小了，每天也就出货一百到一百二十磅，等到明年，麦芽糖的作坊也会转移到白桦镇上去，那时候应该就会加大生产力度了。
    其实奥尔也想拉几位合伙人，毕竟糖的利润，太可怕了，他不确定背后的那位便宜爹是否能镇得住所有贪婪者，更不确定那位便宜爹本人会不会伸手索要。可这几位目前都只是刚认识，谈不上合作。
    “但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赠送诸位每人10罐，把地址给我吧。”不批发，也还没熟悉到可以合作，但是可以结个善缘。
    “太感谢了！”“谢谢！”
    以这里人的价值来说，10罐子酸甜酱虽然不算贵，但珍稀程度上够贵重了。
    血族们，包括克拉罗斯在内都很开心地低头写地址——他们不止得到了奥尔的礼物，也算是彼此互报家门，算得上是朋友了。奥尔则终于能专心看卷宗了。但看完之后，奥尔的感觉是……和报纸上看到的唯一不同，是语句很僵硬，还有语病。
    “什么线索都没有吗？”奥尔一边收着众人的地址，一边问。
    电视里的那种爆炸案至少会收集到一些爆炸物碎片累的东西，但没有，卷宗里并没标出任何物证。人证倒是有一大堆，都是指认某某出现在盥洗室周围之类的，但假如这些人证有用，那今天早晨的新闻就不会那么有味道了。
    “没有。”
    “三年前爆炸发生的时候，陆陆续续抓了不少人，但显然没一个对的。”
    “只是让狱卒大捞了一笔，哈哈。”
    “三年前圣·艾特大教堂被炸后抓的那批人还一个都没放呢。”
    “对，半年后有个家伙被秘密授勋了。”
    “嘘，杰金斯今天也来了。”
    “原来是杰金斯吗？哈哈哈，我就说那个废物两年前的时候怎么突然升职了。”
    血族们也是性格不同的，有的人更谨慎小心，显然不想招惹人类。但有人只是不大声嚷嚷而已，没那么在意。
    “那些人还被关着？或者已经被审判了？”
    “应该是还被关着。”
    “没听说被审判了。”
    “不，审判过一次，结果那个犯人在法庭上说得乱七八糟的，负责的科多大法官直接把案件驳回了。”
    “这群蠢货，这种大案子，就算是屈打成招，也让犯人首先把案情背一背吧。”
    “怎么背？他们都不知道犯人具体怎么犯案的。”
    “没办法，现场都是粪便，根本难以取证。”
    “别提了，他们一定要让狼人去闻，我家里的狼人们被借去了，回来后病了三天。”
    “一群蠢货，应该把他们的脑袋塞进粪坑里。”
    “小声点，万一他们把这案子扔给我们，那就换成我们挨骂了。”
    “不，不会的。”里卡多得意洋洋地说，“感谢蒙代尔警官，我们能轻松地骂那些家伙。”
    “我？”
    “对，缎带杀手的案子上，您出了大风头。一个月前您快速处理的教授案……抱歉。”里卡多对克拉罗斯道歉，克拉罗斯摇摇头示意没事，“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在圈子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相对来说，从三年前开始，人类那边就开始丑态百出。他们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也就是人类和血族竞争，奥尔替血族拿了两分，人类那边继续追赶上来。所以不会放弃这个得分机会的。
    “希望他们能够抓到犯人。”奥尔由衷地说。
    接下来就是闲聊了，聊诺顿帝国，聊殖民地，聊大陆那边的国家，血族们的见识都很广，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少产业。
    奥尔不了解各地的物产和风土人情，他也不会乱说，更多的是一个倾听者，偶尔会对自己好奇的事情问上一两句。
    在此之前，奥尔的“才名”多少让除了克拉罗斯之外的其他血族们，有点担心他是那种夸夸其谈的大演讲家，但现在很意外，他是一个很好的交谈对象。倾听时专注而礼貌，偶尔的询问也证明他是真的在听和思考，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他才会蹦出来一两句个人的见解，有些很中肯有些则让人耳目一新。
    这是位年轻，有自己的见解，却又足够谦虚的血族。
    血族的这一桌，不时传来欢笑声和认真的探讨声，谈话过程明显愉快又热烈。人类那边则一个个拉长了脸，虽然没有拍桌子瞪眼，但气氛也不是很开心，尤其当血族的笑声穿过来，他们的表情也就更难看了。
    会议结束时，欢乐的血族们正式地互换了名字和地址，并约定有机会将邀请众人进行聚会。
    奥尔出来时那位巡警竟然还等在外边：“谢谢，休伊，晚上不需要你送了。”
    他自认为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他进入会议室时甚至没有回头对这位小巡警说一句再见——假如最初时，休伊的行为还可以解释成缺少城府，很少与人社交，不会说话。但来到总局后，他就差把“乡巴佬，没见识吧？”这句话直接写在脸上了。
    第93章
    “我的任务就是接送您，那至少让我跟着一起把您送回到家门口吧。”休伊依然凑了过来，可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根本不是奥尔，而是站在奥尔身边的里卡多和克拉罗斯。
    ——奥尔接受克拉罗斯送他的邀请后才知道，里卡多和克拉罗斯是邻居，他们本来就是一块来的。
    “没地方了，先生。”克拉罗斯冷冰冰地抢先说，看向奥尔时，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我们走吧，蒙代尔。”
    奥尔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和克拉罗斯他们谈笑了一路，直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