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申俊一眼，申俊只是微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何卫竟然一点也不否认猫腻，这意味着什么？他是在告诉我们，有高峻明做他的后台，这样的竞标，他是一定会赢吗？
    结果竞标的结果，却是他真的赢了。
    当台上宣布结果，下面响起掌声的时候，申俊向坐在旁边的何卫伸出了手表示祝贺。
    现场的记者捕住了这一个瞬间，迅速发到了网上。并附上了标题：商界新贵战胜老牌企业，一个时代的开启？
    何卫在锦城几乎没什么知名度，这是事实。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个报导是何卫公司的公关部门精心设计的。他们要让锦城人知道，有一个公司正在崛起，叫天海实业，有一个新的商业领袖正在崛起，叫着何卫。
    某些企业的掌门人，本身就是那个企业最好的代言人。一个企业的知名度，有时可以依托掌门人的个人魅力而迅速扩大，形成一种品牌效应。何卫长相俊美，阳光健康，他只要增加足够的爆光率，确实很容易成为一个名星企业家。
    我隐约看到了何卫的野心。或许他心里，真的有想过要取代申俊在锦城商界的地位。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申俊一直在接听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我在旁边电话也不停地响，但因为他在接电话，我不方便接听，一时间心烦心乱。
    他的电话终于接完，回头看了看我，“下面的人汇报说，这一次竞标失败，是有人透露我们的竞标方案和底价，何卫的方案和我们的差不多，底价只比我们少一百万，上亿的工程，就因为一百万的优势，他就赢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心里更加烦躁，最近事太多，我确实戾气有些重了。
    “在进场之前他就有暗示他会赢，早知道我们就不去了。这倒好，我们俩成为他宣传自己公司最好的衬托。”我沮丧地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你不认为，他以一百万的差价优势赢得竞标很奇怪吗？下面的分析说，何卫是知道我们的底价了，是我们自己泄露了底价了。”申俊说。
    “下面的人说？还是你自己也这样认为，如果是我们的底价和方案泄露了，那是你那边泄露，还是我这边泄露？”
    “我们那边，我认为没有问题。”
    这句话差点让我跳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人泄露了底价？申俊你什么意思啊？”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的，是下面的人猜测，他们说听说你和何卫的妻子是好姐妹，担心你心软，私下帮了何卫一下。”
    “下面的人说的你也信？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你竟然怀疑我，申俊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念念，你别激动，我没有怀疑你，再说了，我就算是怀疑你，不也很正常，你不也怀疑我吗？你今天早上，去翻我的电脑干什么？你输密码不对，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一时被他怼得无言以对。
    “好，我们不吵架，我们好好说话。”我强行忍下心中躁气，“我确实看了你的电脑了，那是因为我昨天进你书房的时候，你一看到我进去，就把电脑给合上了，我好奇，所以才想看看你昨晚做了什么。”
    “所以这就是不相互信任的结果，念念，我们是夫妻，我们应该相互信任，出了问题，一起想办法解决才是，这样相互怀疑下去，我们之间是要出问题的。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问题。”
    “我也不想出问题啊，我一直都想和你好好的。可是……”我叹了口气，“好了，大家都在气头上，就不说了，越说越上火。我也会好好查一下，是不是真的我这边的人泄露了我们的竞标底价，如果是，我一定会承担起责任，你在前面让我下车吧，我打车去公司好了。”
    “不用了，我送你过去吧。”申俊说。
    “不用，我自己打车，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在我的坚持下，申俊只好靠边停车，我下了车。
    我沿着街道走了几百米，忽然心烦意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马路的时候，我走神了，没注意人行道还亮着红灯，幸亏被交警一把拉住。
    “注意安全。”很熟悉的嗓音，竟然又是袁正威。他穿着反光背心，正认真地指挥人们通过。并没有看我。
    “你不是被除名了吗，怎么又当上交警了？”我问他。
    “我在执勤，回头我们再说。”袁正威抱歉地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你忙吧，我先走了。”
    袁正威又迅速投入了工作状态，没有再和我打招呼。
    过了马路，站在路对面看着指挥交通的袁正威，心里好生感叹。
    我想像不出一个曾经身居高位的局长，现在站在街头指挥交通，心里会有怎样的落差。但袁正威没有表现任何的不适应，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认真，没有任何懈怠的样子。
    我始终认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或多或少的虚荣心，或者是攀比之心。就连几岁的小孩子，也会玩具多，比谁的新鞋更漂亮。袁正威这么一个曾经的大人物，难道就不会失落，真的就能做得到炎凉不叹，宠辱不惊？
    袁世泽之死，至今是不破的悬案，外界给出的是畏罪自杀，袁正威也从来不辩解。以他的性情，真能容忍？
    我忽然觉得，这位局长大人，不是不愤怒，不是不恼，只是他在隐忍，他在等机会反击。我相信他不是圣人，他一定会有自己的愤怒，只是他平静地压制住了。
    人家袁正威这么高地位的人，尚能如此隐忍，我遭遇这么点挫折，又何必懊恼？
    等回到公司，我竟然真的让内心平静下来。
    负责竞标的团队来向我汇报工作，一方面表示是他们没做好，另一方面也委婉地表达了他们内心的想法，和申俊一样，他们也认为，我们的底价泄露了。但他们认为，不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是申俊的团队泄露的。
    所以这一次合作围标，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两个公司之间相互猜忌起来，但碍着我和申俊的夫妻关系，他们又不好挑明直接说，只是个个都觉得委屈。
    我告诉他们，一次竞标不算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至于是不是有人泄密，是谁泄的密，我会调查清楚，在没有证据之前，谁也不许胡说八道。
    ……
    晚七点的时候，我接到了袁正威的电话。他说白天忙于工作，没时间和我说话，非常的抱歉，现在他已经下班了，问我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和他一起喝杯咖啡。
    他现在境况不好，我不忍拒绝他的邀请，就放下手里的工作，来到了他约的咖啡厅。
    他已经把警服换掉了，优闲地坐在窗边向我招手。
    “袁……大哥。”我本来是要叫‘袁局’的，想想他现在不是了，叫出来只会让他尴尬，就强行改了口。
    “嗯，这个称呼让我听了舒服。这个点本来应该约晚饭的，不过你晚上不太吃东西，所以就约你到这里来了，我给你叫了不是很甜的点心，尝尝。”袁正威贴心地笑道。
    “谢谢，我很喜欢。”我坐下，开始慢慢地吃。
    “那天谢谢你救了小姗，家门不幸，谢谢你不计前嫌，还能出手相帮。”袁正威说。
    我想了一下，才想起那天在酒吧的事。“都是小事，袁大哥不必放在心上，都过去了。你以前也帮了我不少，不必言谢。”
    “不是，最难得的是，我在这种处境，你还肯出面相帮，现在锦城的人，见了我像避瘟疫一样，避之不及，只有你还肯和我交朋友，我最想谢谢的是这个。”袁正威笑道。
    我笑了笑，“如果你真要谢我，那你告诉我，那天你在一中打球，是故意要把我引到那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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