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尤的承诺下，谷明时毫无保留的将之前的一切又重新阐述了一遍，甚至就连每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
    原来当初诛邪和尚成为压垮谷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后。
    整个白龙基地崩盘，而谷家长老第一时间改变策略带领谷家血脉逃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能够逃出生天的。
    可是他们还没能跑出白龙基地，就被人抓住。
    谷明时原本觉得自己落到黎明塔中，是自己运气不好，再加上大祭司守株待兔的结果。
    可如今姜尤这样一问，他细细想来，却觉得有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
    为什么希望基地和九号城会突然放弃一直忠诚的谷家？
    为什么他所有求援的消息发出去却没有一个回信。
    为什么会在白龙基地破败之后，谷家竟然找不到一条退路。
    如今仔细回想，白龙的破灭，四季谷只是一个开始，姜尤把白龙基地撕开了一个口子，所以那些早就虎视眈眈的刀子才会在顷刻间前仆后继的冲过来。
    而这些藏在暗处的刀子，每一把都带着黎明塔的气息。
    “白龙基地的破灭，和大祭司也脱不了关系。”
    谷明时突然想通了，痴痴笑着，面上却带着绝望。
    “这个躲在阴诡地狱里的男人，虽然从未踏出黎明塔， 可是每一件发生的大事，都逃不开他的影子。姜尤，你也斗不过他，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他青黑色的脸看着姜尤，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满是嘲讽。
    想到当初谷家还昌盛，白龙基地称霸一方的时候，眼中闪过无数怀念。
    “我还记得当初，黎明塔刚建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渺小的让人连关注欲望都没有的小基地。
    没有任何人将它看在眼里，那个男人第一次戴着面具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又一个会很快消失的天才。
    这末日里出现过太多惊才绝艳的天才，可是那又如何？
    它们像流星一样绚烂的出现，也快速的消失。
    我曾以为，黎明塔也不过是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
    谷明时回忆着过往，生命逐渐抽离，眼中逐渐浑浊，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外溢出黑水。
    姜尤低头，看向她塌陷的胸口，血线正顺着伤口的匕首往外挣扎。
    姜尤探手过去，那血线迅速扎破皮肤，从指腹钻入身体。
    火种已经压不住他体内的黑水了。
    在火种抽离的一瞬间。
    谷明时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咳嗽，像是破船舱在暴风挤压下快要承受不住破裂的声响。
    该知道的，姜尤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来想要走，却突然被一只枯瘦的青黑色爪子抓住手腕。
    低头看去，谷明时艰难的开口。
    “算了，算了……”
    然后手一松，无力地掉在床沿上。
    这个昔日里风光无限的谷家主，最后以这样的方式悄悄死在了屋子里，让人忍不住有些唏嘘。
    他没有说什么算了，但是姜尤知道。
    门外，一片艳丽的衣角闪过。
    姜尤，“还不进来吗？”
    九月穿着一身妖冶至极的旗袍走进来，曼妙的身子被旗袍紧紧包裹着，走动间展现出极致完美的曲线。
    大片盛放的牡丹在她的旗袍上盛开，红得像是染了血，绿得像是碧玉,，本该是很俗气的颜色，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却让人眼前一亮，只觉得人间富贵就该是这样。
    九月走进来，手上还抱着一件象牙色的长衫。
    她微笑着看向姜尤，“姜城主，你也来送阿时最后一程吗？”
    姜尤没说话，后退半步。
    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九月，她上一次见到九月，还是几天前。
    她知道九月的能力是“替死”但是从未如此深刻的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不只是替死。
    如今的九月面色红润，眉眼中带着极致的春色，整个人像是一朵盛开到荼蘼的花。
    在黎明塔的时候，蒋西弄到过九月之前的照片，那时候她没有这么艳丽。
    不说和照片相比，就和姜尤几天前见到的九月相比，也有很大的变化。
    就像是一颗果子从成熟到更成熟的过程。
    可是有些果子，熟过头了，会从内里开始腐烂。
    姜尤眸光一闪，“几日不见，你变漂亮了。”
    九月捂着脸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也觉得，都说爱情是女人最好的补品，我觉得也是。”
    “爱情？”姜尤道，“你爱他吗？”
    “当然，怎么不算爱呢？”
    九月微笑着做到床边，轻轻捧起谷明时落在床沿的手，放进被子里。
    然后拿出提前湿润过的毛巾，认真擦拭着谷明时脸上的黑水，那认真的神情，就像是在呵护世上最珍贵的物品。
    如果谷明时的死不是九月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结果的话，姜尤更愿意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爱阿时，很爱他。
    替死并不是谁都可以的，对方真心爱你，你也需要付出同样的感情，才能达成条件。”
    她轻抚着自己娇美的脸颊，“刚才，你说我变漂亮了，当然漂亮。
    每替死一次，我就相当于涅盘一次，容貌会一次比一次好看。
    而死的人在我心中分量越重，我的变化就会越大……”
    她俯身，娇艳的红唇轻轻触碰着谷明时已经灰暗干瘪的嘴巴，那明艳的春色和死亡交织在一起，她就像是开在谷明时这黑暗腐土之上最美丽的花。
    “我爱阿时，非常……非常爱他……仅次于，爱我自己……
    谷家的家主，不是个蠢人，我用真心，才能换到他的真心。”九月认真擦拭着谷明时的眉眼。
    姜尤，“可是他死之前的愿望，可是想要我杀了你，和他埋在一起。”
    听见这话，九月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我就知道，阿时舍不得放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突然偏过头，认真的看向姜尤，“姜城主，我和阿时的婚礼还没办，可以请你帮个忙，做我和阿时的证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