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醒醒。
这温厚的声音隐含着焦急,听起来这么熟悉,又有点陌生。似梦非梦间,她拧紧秀眉,心头的不祥阵阵侵袭。
这是谁?这是谁?身体沉重不能动弹,焦急的声音不断呼唤。
木兰,醒醒!
是皇兄?
她勉强睁开眼睛,险恶的银光一闪,奋力滚下床,刀刃砍进被窝,锋利直抵床板。
晃晃昏晕的头,眼前的一切皆有双影,背着光,身量竟与剑麟相似。
怎么?她心口都凉了,终于连剑麟都拔刀向我?那身东霖军服似乎嘲笑着她,亮晃晃的刀刃疾风似的劈过来
“公主!快走!”剑麟架住刀,发丝散乱,显见恶战过一番了烟雾茫茫,火光闪闪,意识仍不清楚的木兰只看得到穿著羽林卫军服的士兵互相交战,她迅速拔起怀里的匕首,往手背插落,痛楚瞬间清醒了她的神智,顺手结果了意图不利的刺客。
隐隐的香气漂荡,我中了迷香?她脚步不稳的和剑麟冲出帐外,发现战船火光冲天,不觉心头狂怒骤起。
“剑麟,发生什么事情?”她强自按耐震怒。被夜风一吹,本不甚厉害的迷香被吹散,她也清醒许多。
“敌人着东霖军服劫营烧船。”如此慌乱,他仍镇定,只是看到木兰负伤,也不禁有些动摇“公主!”
“我自己伤的。号角呢?号角在哪里?”木兰扑向愣在一边的传号兵,抢下他的号角,呜嘟嘟的吹起四短一长。
“我气不足,剑麟!快吹集合令!敌我不分,这样会被个个击破的!一起冲杀到校练场!”
一面吹着集合令,木兰挥刀掩护他。女子向来用剑居多,取其灵便。木兰却独爱弯刀,取其攻击神速。只见听令的羽林卫军渐渐围拢,夜被劫营的慌乱已去“以号为令,衔枚出击!”她的喝令经由羽林卫声声相传,到最后居然像是天边打了隆隆的响雷。
来袭者料想不到羽林卫有特殊的号角传令,一下子慌了手脚。原想不过数十羽林卫,百余人劫营,加上迷香助力,尽烧军船之余,顺便杀了监国,除去这个碍眼的角色,却没想到羽林卫惯常刀林剑雨的战役,反过头来被杀个大败狼狈而逃。
木兰心急军船“唐校尉,传令灭火!”她身先士卒的跳上燃烧的军船“李队长严防二度劫营!”
却不料在火光熊熊的船上遇到了埋伏。木兰不慌不乱,奋力戮敌,杀了数人后,正追着看来似是首脑的蒙面人,她堵住后路,羽林尉渐成包围之势,想要擒此活口。却从羽林尉的方向射出冷箭,射死了蒙面人“慢着~”木兰大急,没想到蒙面人已死,又有数枝冷箭瞄向她,应变虽快,仍在肩胛中了一箭。
这几枝冷箭让羽林卫乱成一团,木兰负伤,仍咬牙跃下军船,眼前人影晃动,她突然疑心大起,不知道这群貌似忠良的羽林卫里,到底那个是放冷箭的敌人。
抑或,全部都是?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个价钱,只是出不出得起。
因为剧痛,也因为恐惧,她簌簌的发抖起来。
“公主”军医扶住她“让属下看看您的伤”
军医须发俱白的容颜,和颜太医的脸渐渐的重叠。卧病濒死,若不是剑麟偷偷拿葯喂了金鱼,她恐怕早不明不白的“病”死了。
“走开!”她猛力一推军医,火光下,每个人看起来都这么狰狞
“将军?将军!那箭恐怕有毒呀”军医让她的怒气一震,还是讷讷的劝谏“让属下看看”
木兰定了定心神,汗湿重甲“先看兄弟们。传唐校尉进来。”她捂紧疼痛得如火烧的伤口“快传唐校尉进来!”
剑麟冲进帐内,只见木兰脸孔惨白,呼吸急促,指甲已经用力到没有血色。
“为什么不让军医看?”他又急又自悔,场面太乱,他在另一侧救火,没分神注意到公主受伤。看着战甲处冒出黑血“这是有毒的”
“颜太医”她踉跄一下,中毒和发烧让她起呓语“颜太医鱼死了都死了大家都死了羽林卫要杀我我不知道剑麟剑麟哥哥”
这声“剑麟哥哥”像是穿透了他的心脏一样,他只觉得手脚发颤,激动的不能自已。这几年,见她日渐深沉,也和他疏离许多,总疑惑着木兰怎么看待他,自心矛盾着。
“木兰乖,”他轻轻哄着她,像是这些困顿,这些流离颠沛的日子不存在,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伴着娇颜如花的小鲍主“咬住我的衣袖,乖”
解开她的军甲,证明这些年的痛苦都是真的。他点了木兰伤口周围的穴道,将匕首在火烛上烤了烤,冷静的割开伤口,猛然将箭拔出来。
木兰紧紧咬着衣袖,即使高烧昏迷,她还是没有尖叫挣扎,只是痛苦的抓住床板。用力过甚,十指甚至流出血来,最后昏了过去。
默默的将她的缠胸都解开,揩净伤处,他将毒血吸出来,一大口一大口的,直到血液渐渐变成鲜红才停住,撒上金创葯包起来。
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木兰美丽的身体,还是肤白赛雪。他想起自己妹妹和嫂嫂们娇养的白皙,以及木兰风霜操劳的晒伤,默默的替她抹尽身上的血污,怔怔的望着她蹙紧的眉和美丽窈窕的少女裸身,居然落下泪来。
别的女子可以花瓣香油热水沐浴,他的木兰却只能在寒澈心扉的小溪净身。别的女子轻裘暖亲猫,他的木兰只能战甲皆冰屑。别的女子可以花园扑蝶,他的木兰却在拉弓杀敌。别的女子含羞瞅着檀郎笑,他的木兰快要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笑了。
将她裹在丝被里,抱在怀里。痴痴的望着她惨白的唇。
他的木兰,他小小的木兰。
她在丝被里动了一下,一清醒,肩胛火烧般的痛楚延烧了全身。
我还活着。
“醒了?”剑麟撩起床帐“吃葯吧。”将她扶起来,木兰闭了闭眼睛,仍觉晕眩,剑麟却误会她的意思“葯我尝过了。”
木兰短短的笑了一下“不是的,我只是有点晕”她摇摇头“怎么变得这么娇贵?看来在丽京待太久了。”吃力的想接过葯碗。
娇贵?他持起银匙“你娇贵?你若还娇贵,你叫那群跌破皮就哭爹喊娘兼昏倒的王孙怎么办?”一匙匙的喂她吃葯。
木兰低头看她身上空荡荡的“我的衣服呢?我昏迷多久了?火势扑灭如何?有没有活口?问出什么没有?”
剑麟拿出单衣,却不肯把绑胸给她“你这伤不能够碰触。”服侍她穿上衣服,剑麟笑了起来“这下你让我看光了,非嫁我不可。”
“胡闹。”木兰靠着他坐起身“自从穿上军甲,我就不当自己是女人了。战场之上,只有生或死,哪有什么男人女人?”
“你当然是女人。”剑麟下了决定“我最清楚。”他笑得不怀好意。
剑麟不曾这么轻佻过。木兰皱皱眉“若说看看就得嫁人,我得先嫁过几个军医太医才能轮到你呢。”
他沉了脸“别说了。”
木兰别过脸,心里起了无能为力的惶恐。不,她没有办法去触碰这些柔软的情感。她的责任犹在,永远了结不了。
短暂尴尬的沉默“我昏迷多久?”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乞求。
当我不知你心,不知你意么?剑麟轻叹一声,不再相逼“你昏了半天左右,现在过午了。火势已经扑灭,军船一艘全毁,两艘毁了甲板,不碍事,重修倒快。没有活口,不过他们在东霖军服底下穿著西岛的衣服。”
木兰破颜一笑“这些刺客倒是有种,当刺客还给线索?你们该不会把西岛的船工全怎么了吧?”
“李队长主张全押解进京”
“什么!”她一怒牵动伤口,痛澈心扉“你们真的这么做!”
他按住木兰安抚她“当然不是。现下只是软禁在船屋。”
“软禁什么?全放了!”她生气的要下床,觉得四肢犹迟缓,不禁发起脾气“扶我一把!我得去向船工们赔不是!沿海还等这批战船肃清海盗,你们是怎么想的?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看不出来?明明是海盗乔扮西岛人来劫营,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要人提点?”
他反将木兰硬按在床上“你不能去。”木兰气坏了“为什么?唐剑麟!你不遵军令?”
“因为他们就要来了。”
领进这票饱受惊吓的船工,木兰着实安慰了一阵子,他们才相信真的没事,感激涕零的退去。
木兰深思的望着剑麟,他察觉了木兰的眼光“怎么,还要用军法治我?我会乖乖听罚的。”
“恩威并济是吗?”她笑笑“这是个好机会。”
剑麟微微一笑,坐在她床沿“吃点东西吧。”
“东霖公主重伤犹开脱罪嫌,的确让西岛船工更竭心尽力,推心置腹。剑麟剑麟,你留在我身边太可惜。”木兰心下伤痛,自七岁起几乎事事倚赖他,此时伤感不已“今秋大比,你也图个科甲出身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木兰萧索的容颜“文举?武举?”
见他没有反对,木兰勉强的笑笑“若是可以,两个状元都拿来见我。”
“有什么你要的,我没拿来给你?”他掠掠木兰垂下的发丝。
木兰握住他的手。这么熟悉,像是熟悉了一辈子的手。我不该因为熟悉,就这样自私的阻碍他一辈子的前途。段莫言说得对。
“没有。就算我要月亮,你也摘下来过。”她笑笑,想起那个美丽的手镜。
那年她还小,哭着要月亮,剑麟拿了自己的手镜哄她,小木兰破涕而笑,晶莹的镜面透着小小的月亮。
那时候,她觉得剑麟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我现在还是这么觉得。”木兰轻轻的说。
“什么?”
“没什么。”她振作起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公主侍读了。回家吧。”木兰少有的温柔眷恋“你也许久没回唐家了。”
刚摆脱了父亲灌顶似的说教,迎面又避不掉表妹杨盼盼殷切的企望。
姨母与母亲从往甚密,表妹也常过府向母亲请安。父母都喜欢她娇俏可人,数度暗示他应该把握良缘,表妹也芳心默许,奈何他总是不为所动。
或许,在旁人眼中,表妹才是真正的淑女吧?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无一不精。若他一直在唐家,说不定也会觉得娶表妹是件幸福的事情。
但是他从十五岁以后就离开唐家了。认识了真正耐霜傲雪的寒梅,实在无法对非暖房无法开放的牡丹动心。
表妹的丽颜确然宛如牡丹,丰姿绰丽,娉娉婷婷的走过来,含蓄又温柔的在他眼前站定,轻轻喊着“剑麟哥哥。”低头羞怯的玩着自己的衣带。
同样这么叫法,他的心却留在公主那边。
“表妹,有什么事情?”他好脾气的问。
“听说”她身着艳红长衫石榴裙,雪白的胸口一览无遗。薄黑色的帔罩在衫裙之外,更显得娇弱“那个可怕的监国公主削了哥哥的官职,将您赶了回来?”她这么说的时候,似乎觉得害怕,云髻上牡丹花微微颤抖着。
“我已经大到不适合当侍读了。”他依然好性子“男儿立功战场,或该科甲出身。现今天下平定,正值大比之年。公主恩典我脱侍读官籍,有何不好?”
杨盼盼不禁心底暗喜。她自幼仰慕表哥,双方父母也欲玉成好事,然表哥文武全才,相貌堂堂,她也芳心已许,但是杨唐两家声势赫赫,几代外戚达官,兄弟皆三品以上,只有这位谦冲的表哥陷在监国魔女手里,当着小小的六品校尉兼侍读,这点心结总打不开。现下看表哥有心仕途她不禁浅笑。
这点子自得看在剑麟眼底,不禁好笑,不过也不点破“若表妹无事,愚兄要去读书了。所谓临阵磨鎗,不亮也光。表妹不见怪吧?”
“哪里,”她盈盈下拜“表哥请保重身子。书要读,身子骨也要顾的。”
若真娶了这个漂亮表妹,成天拜来拜去,咬文嚼字的,日子怎么过?
他唇角溢起笑意。他爱的是全东霖最尊贵的女子,那女子英姿焕发,向来不拜谁,也不等着被拜见。
多的倒是并肩谈心,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无拘无束,没这些繁文俗礼。她也不关心自己求不求仕途,她倒关心唐剑麟这个人,不关心是不是东床快婿。
就算他不是唐家人,木兰大约也不在意吧?但是别的女子在意,很在意。
他闭门读书,不见外人。表妹费心送来的鸡汤补品,倒都便宜了他的小厮。
饶是这样闭门不见客,总不能连母亲都不见。
母亲见他用功,自是心下快慰,但这个小儿子比起其它循规蹈矩的孩子来得特立独行,不见得事事愿意听从父母安排。
“麟儿,用功很好,也要注意身体。”她将手里的冰糖莲子汤放下,素手翻了翻剑麟正在看的策论“考得上考不上都是天意。若是考不上,莫将军找老爷谈过多回了,驻守边疆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的眉尖蹙起来“莫将军不是那种隐瞒战功的人若论战功,这几年你当与段将军比肩,而不是仍是个小小的校尉”对监国的阻碍,心下实在不解又不满。
剑麟笑了笑“是孩儿推辞一切战功的,莫错怪了监国。”他早料想到会让世人误会,但是为了外戚和御史的虎视眈眈,他仍坚辞战功,不落监国私自培养羽翼的话柄。
再说,他从不愿从她手上拿走任何可以让她荣耀的东西。
“你这孩子”身为母亲,仍然有着女子的细心和母亲的敏感“且慢论功名。所谓成家立业,你都二十好几了,也该成家了。盼盼正好二八年华,我对这孩子是很满意的。几次要跟你谈这个,你老东征北讨的,连年都不能好生过。现在你倒是给我个讯儿,到底是嫌盼盼什么地方呢?”
望着母亲娇小而白皙的脸庞,年华虽逝,母亲的清丽仍丝毫不减。他可以不卖天下任何人的帐,但是不能不跟母亲吐实“母亲,请千万不要耽误了表妹的青春。我不是表妹的佳侣。”
母亲瞅了他半天,轻轻叹了一声“孩儿,齐大非偶。这几年你父暴跳如雷,多次要你辞官返家,你都不愿意,为母就已经猜到几分了。这叫你父亲怎么能够受得了?唐家不以外戚事君,开国以来声势不坠,端地是书香世家。当初圣德太子犹在,款款恳求你父,这才允了你去。哪知道祸入宫墙,想到那时”母亲想到那些时候的心惊胆颤,不禁垂泪“若不是全家遁入地窖,恐怕”虽未死于兵祸,却几乎饿死地窖中。
他握住母亲的手,心下黯然“孩儿不孝。”
“有什么不孝的呢?”母亲揩揩眼泪“若不是你和监国领兵回战,唐家成亡国奴久矣!你不要以为父亲同样忘恩负义,对付着监国。只是,官场鳖谲,最是无情帝王家。若她成一代霸主,百官称臣,反而无祸了。现下监国以中土周公自比,皇帝羽翼一成,岂有不兔死狗烹的?你父日夜不安的,不就是你这死心眼的孩子?”
这些道理他都懂,就是懂,才不敢离开木兰。“母亲,我明白。现下我已经不再是监国的侍读了。”
母亲看着这个心思深沈的儿子,轻叹“人不在了,心呢?我虽喜盼盼,却也不愿她未来寡欢。孩儿,这婚事暂不论了,但你可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
离了木兰,我要前程干什么?他郁郁的笑了起来。
“雁关兀南行,玉颜系北之。霜冷墨不深,月泠卿竟远。”
展开边关紧急军情,居然看到这张诗笺,石中钰哗地脸涨得艳红,正在议事的诸大臣摸不着头脑的抬起头看她“宰相,可是边关有变?”不禁全紧张了起来。
“没这回事,”她忙收敛心神,小心的把诗笺压到最底下“只是奏折看多了,觉得有点累。”
大臣也同情的看着她。虽说高高在上,这个女宰相却不似监国跋扈,事事小心,礼贤下士,久了,同僚反而怜她娇容玉姿,裹在一身官服里案牍劳形。就算几大外戚轮番政争,也因顾及“女子终归要嫁”留着石中钰缓冲可各自壮大势力,兼之石宰相的确勤政,只要不过份涉及天下百姓,也能公平宽大的解决几大势力的纠纷。
若说这个娴雅的石宰相会向监国扔瓷枕,就算杀了他们也没人信的。若是反过来还真些。
“既然宰相累了,”同僚把奏折翻了翻,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那我们也该告辞了。”
拱了拱手,送到门外,正想呷口茶,镇压蹦蹦跳的心,没想到走进书房,剑麟不但没走,还翻到那张诗笺,津津有味的读“月泠卿竟远”
她一把抢下那张诗笺,茶壶状的指着他鼻子骂“你来干啥子!不是请假回家读书去?干什么跑到我书房来?”她的脸涨红“要求功名赶紧求去,别妨害我办公!吧嘛啊~谁不送拜帖才敢进来,为什么你们这票人~”
“石宰相,你每天都跟监军船的监国有书信加急吧?”不理她的暴跳“我只是烦你顺便帮我送信儿。”他从怀里拿出书信。
“书信?”她狐疑的接过信“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里,怎么不差人送信就是了?”唐大人那么吝啬?连帮儿子寄封信都不肯?
“军船打造的地方还是机密,”剑麟笑了笑“再说,我差人不如烦宰相大人,节省人物力速度还快些。”
“我干嘛帮你?”她很凶恶,在外人面前的娴雅从容根本两样“呿~”一想到这家伙自从不再是侍读以后,连帮她提点意见都三缄其口,不禁恶从胆边生“我偏不帮!这可是公器私用”
“嗯果然是二榜进士,状元之才。军马困顿,段将军诗才仍不减真该跟他谈谈刻印诗集的事情。此诗无论如何,都应该入选的。”剑麟顾左右而言其它,石中钰的脸都黑了。
“你敢!这么烂的诗,平仄都不遵,”她一把抢过剑麟的书信“少丢东霖的脸了!帮你寄就寄!不准你去跟他提这馊主意!”
“平仄算什么?”剑麟的脸温柔起来“情意重要些。”
石中钰把脸一撇,俏脸阵阵的发烧。该死的段莫言~你到底还想让我失眠多久?
“霜侵袖寒久,新雨宫墙旧。羌笛怨杨柳,征人归不归?”
展开石中钰的文书加急,愕愕的看着诗笺。没有署名,她却知道是谁写的。
归不归?我怎么知道?她看着诗笺苦笑。其实,战船已然完成,训练已久的水师也可以上船了,但是她还滞留在这个地方,心里很是复杂。
是太上教死灰复燃让她烦恼?西岛蠢蠢欲动?还是朝中内争越烈?
都是,也都不是。
“我不能归,归不得。”她喃喃着“我总得替你避一避嫌。”
她回信给石中钰,告诉她,将往边关探勘长城兴建的准备。
这么多年我仰仗着你。我能帮你做的不过就是这么点小事情。
替你避嫌。
知晓她往边关巡视的消息,剑麟只是淡淡的笑笑。
你不是要我拿文武状元么?有什么你要的,我没给过你?
他入闱应考。
“宰相!石宰相!”主考的姚大人乐得像是天上掉下一方金石,高兴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东霖出现大才子了!柄之栋梁啊~”捧着笺封着名字的试卷又跳又叫。
听到“国之栋梁”她就头痛“姚大人姚大人!”她勉强让兴奋过度的姚大人听她说话“怎么?出现良材?”她涸扑制自己想骂猪头的冲动。
“看看这个!宰相,你一定要看看这个!”他抖飕飕的递给她一篇卷子。
“去贼论?很好的题目呀!”姚大人的廉洁已经接近不近人情了,这题目连她都不知道。
“夫贼也,国之民。奈何良民沦于窃盗枉法?饥也?院挡欢ǎ艨劣诨1ピ舻比ス簟:挝焦簦坷院倒簦崂艄簟!嗡癜玻庥窭郑タ崂粼蛎窨恚嬉月煞ǎ舨蝗ピ蜃匀ァ钡紫率窍晔鋈绾沃嗡舶睿脖呔附姆椒ā?br>
“若说好文采,这篇策论真的只能称朴实,”姚大人高兴得几乎发疯“但是看了一大堆只会喊严刑峻法、治乱世用重典的时文,这篇切中时弊的策论多难脑粕贵!包难的是,居然对治水治世有诸多独到又精辟的见解!柄之良材~”他高兴的仰天大笑。
石宰相干笑“的确写得不错您”她小心翼翼的问“您打算取这位栋梁吗?”化成灰她也知道是谁写的!
“那当然!”姚大人脸上放出光来“为国取良材,乃是我等天职!”
哈哈石中钰缩了缩脖子,唐剑麟啊唐剑麟,有了这个书呆子老师,不知道是你的幸还是不幸
等御笔圈点了那份卷子,一开弥封,众臣轻噫了一声惊恐,姚大人更是面白如纸。
他原由御史出身,向来对乱臣贼子有说不出的厌恶,多次上表弹劾监国弄权,兼议侍读无职枉法。现在这个枉法的无职侍读倒成了他的学生,一下子哭笑不得。
总还有殿试吧?他涌出一点盼望,皇上不会让这枉法的家伙如愿,恐怕连探花都没份。
殿试当天,见他身上汗气蒸腾,穿著军便装,姚大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仪容怎好入君眼?
刚听了武举比试,新帝含笑。常常见他跟在监国之后从不妄言,对他的印象也不甚深,没想到监国身边有这等良材。
应答以毕,他儒雅的一笑“剑卿。”
“微臣在。”
“恐怕朕还得见你一次,听说你技压群雄,堪称武举第一人?”
“回皇上,此乃同年谦让之功,微臣不敢擅专。”他恭谨的回答。
皇上笑了,有些感激皇姐苦心留下这样英才给自己驱策“为了不费事,朕就直接加封了。钦点你为文武两状元,赐三品爵吧。传令下去,大赦天下,祝贺朕有了良驹千里马。”
姚大人脑门嗡嗡响,有了这种门生到底是幸还不幸啊?底下皇上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只觉得脑子糊成一团。
赐宴华清阁,杨大人见皇上喜悦,趁机要拉拢唐剑麟做孙婿“启禀皇上,唐状元文武全才,之前繁于国事,尚无妻室,烦皇上赐予良媒,成此佳事,岂不替我东霖才子多一传奇?”
新帝微笑想想,正想应允,思及自己心事,不知道这位新科状元是否也有青梅竹马,若是胡乱宣旨,岂不打散鸳鸯?他正柔情蜜意,也不愿其它人伤心终生“剑卿,你可有意中人?”
剑麟正等这一刻,不理一旁石中钰抹脖子哀求的眼神,昂然道“启禀皇上,微臣的确有意中人。”
“哦?何方闺秀?”新帝满意自己的缜密“相貌秀丽否?才华如何?”
他跪秉“敢说是东霖无双才女。艳冠群芳,秀丽无俦。得此佳侣,臣死而无憾。”
“哦?”新帝眼中出现兴味,居然有女子跟皇姐比肩?这倒有趣“何家女儿?朕为你做媒。慢说达贵,凭卿如此文武全才,皇室公主也嫁得。”他望着脸色惨白的石宰相,心里有些恍然,果然和皇姐比肩的出色女子呢“说吧。”
“谢皇上,”他眼睛一丝慧黠的笑意“敢请皇上将监国公主木兰赐婚与微臣,此生愿足矣。”
宴席上静悄悄的,新帝怒气勃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新科状元,有种引狼入室的不祥感。
他那炯炯的目光新帝突然想叫人将他押进大牢里,关他一辈子。
两个人不屈的互相怒视,石中钰沮丧的抱住脑袋。
这下子完了完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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