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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水烟走过了霓虹闪烁的街道,走过森森的树影,走多久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置身这个城市?她忘了去想;究竟要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只感觉心中有一股力量,促使她往前移动。她知道自己该回人杰那里,毕竟自己是他的禁变,是他以一架钢琴换来的俘虏,但是她不想回去。她不想回去看人杰和许倩卿卿我我,更不想面对心中那刻骨铭心的反叛与蚀心刻骨的爱意。这两种激烈的情感在她心中交战,让她再也无力去对抗。
    “嘿,女孩。”两个雅痞打扮的男人向她欢口哨,对她说着轻佻的英文,她听若未闻。
    错过两个雅痞,前面又聚集了几个耳上戴着银环的少年。
    “嘿,小妞,要不要去玩玩?”一个左耳上戴着两个银环、鼻子上戴着鼻环、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身形高大的少年伸出一只手挡在她面前。
    “不要。”水烟摇摇头,并与他错身而过。
    “小妞,别这样,一起去玩不会怎样的,我们有拉风的凯迪拉克,保准你快乐一整夜,来嘛。”那少年伸手拉她。
    “放开我,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嘿,妞”少年还想纠缠不休。
    水烟讨厌他的纠缠,气得扯嗓大叫“救命”引来过往行人的围观,她很快就跑出了那条充满青少年的街道。
    她走后没多久,人杰已经找到这附近,围观的行人、店家,向他指出了水烟离去的方向。
    水烟仓皇地跑进了一个大广场;放眼望去都是忘情拥吻、牵手漫步的情人,有的是老夫老妻有的是带着幼儿的中年夫妻,有的则是热恋中的年轻恋人。
    水烟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专心地望着来来往往、各形各色的人。
    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相辉映下,他们的影子层层叠叠,仿佛交缠着不肯离开,仿佛谁也不会弃谁而去,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谁也不能多接近谁一分。
    她想起了自己与人杰的爱恨纠葛,岂不正如这层层叠叠的影子,谁也不肯放开谁,但又总是彼此伤害,谁也不肯向谁多让一步
    他爱她吗?不,他总是欺凌她。
    他不爱她吗?不,他曾不只一次护着她。
    自己爱他吗?不,自己总是无法控制地对他发脾气,总是狠狠地刺伤他。
    自己不爱他吗?不如果她不爱他,心就不会痛,就不会想留在他身边。
    有人说恨比爱容易,她却觉得恨比爱更难。
    她恨人杰却无法恨得比爱多,也无法比恨自己多。
    她恨自己不争气地爱着他,恨自己无法勇敢离开他。
    风来了,她缩缩肩膀,觉得洛杉矾的风,好冷。
    “水烟,你在哪里?”
    似乎是出现了幻觉,她居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水烟,回答我”
    更清晰、更靠近的声音。
    “水烟”瘠哑的、焦急的声音。
    然后,脚步声过来,一阵熟悉的气自心被风送过来。
    然后,她看见了声音的主人,那修长、完美的背影,而在她习惯性地开口答应他的呼唤前,他已经转过身来。
    他们的眼神碰在一起,发出照照、耀眼,又带着些许今人打颤的光芒。
    人杰走向她,一言下发的;两眼盯着她,瞬也不瞬地。
    “人杰”她从他眼中看见阴狠、恼怒,和想一手把她捏碎的怒气。
    她惶恐地爬起来,想逃,人杰却一把擒住她。
    “去哪里?”
    “啊”她恐惧地发出尖叫,奋力地想挣脱他的钳制。
    “你还想逃?!”他的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握得更紧,幽暗森冷的眸光瞬也不瞬地锁定她,像狼盯住它的猎物。
    水烟狂乱的挣扎,动作狂乱,心也狂乱。想逃,却又想投人他的怀抱。
    “想逃?你逃得掉吗?!”人杰对她大吼,噬人的怒气几欲破体而出。
    “不逃,难道任你折磨至死吗?你怎能这么过分。要我承受体内的折磨,还要接受精神的煎熬!”水烟扭手甩,制她的手,对着他大吼。深沉的夜色中,她的泪光比天上的星辰更晶亮诱人。
    人杰看着她,眼神更深更沉!比夜幕更黑暗。
    “你有许倩就够了,为什么要带我来?难道就是要让我看你们卿卿我我,看你们打情骂俏,看你们”
    水烟大吼,身子承受不起心中的怒气和妒意交织而成的情绪微微颤抖着,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无法判断什么可以说出口,什么又不能。
    水烟突然闭了口,那股庞大的怒气突然消失了,继之而起的是一阵说错话的仓皇。
    天,她说了什么?她是不是透露了自己对他的在意?她不该说那些的,她不该向他透露那些讯息,她不该天!
    “我,我只是想找一个住在洛杉矾的aunt没告诉你是我的错大家都没空”她不安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又仓皇又慌乱,转身又想逃。
    人杰一个箭步扣住她,她反扑在他怀中,他的吻立刻覆上。
    他的舌撬开她的齿,强行侵人她的口中,粗暴地翻搅、挤压、肆虐、掠夺,仿佛想藉此惩罚他、支解她哀泣的灵魂。
    她的胳膊打着他,脚也想尽办法要隔开他,用尽全力拒绝他对自己的强占,他却把她推挤至旁边的路灯上,以健硕的身子和全身的力量制住她。
    她再也挣扎不得了更多的泪水进出眼眶溢出眼角。
    她说太多了她真的说太多了,让自己有把柄落人他的掌心,让他再次掌握了羞辱、嘲弄、轻践自己的把柄她后悔、懊恼、沮丧得近乎绝望。
    她的小手在人杰的胸前形成一个小小的、颤抖的拳,痛苦地承受着他庞大的愤怒与侵略。
    人杰终于放开了她,幽黑深邃的双眸映出她苍白带泪的脸庞、眼中有种什么深刻的情愫一闪而过。
    水烟得到机会,扭动身于想离开他,他却再次吻住了她。
    他的苦溜进她的嘴,起初以不容违逆的怒气,强迫地回应,然后渐渐变成、了温暖的情意,充满爱怜、呵疼,柔柔地邀请她,仿佛要一直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水烟沉醉在他的温柔中,她记忆里最深处的温柔,也不过是这个样子。
    他曾经这样吻过她,在他喝醉酒那次,他曾经这样疼惜她、怜惜她,彷佛要用尽一生的温柔。
    水烟回吻着他,以她的温柔,以她的情爱,以她那颗早就背叛自己的心,仿佛这样就能救赎这份挣扎不已的苦恋。她的小手搂着他的颈项,忘情地让自己贴近他健壮的胸膛,吸取他的体温和这一刻的温柔,鼻子贪婪地吸取他的气息。
    人杰的舌尖突然狂野起来,激情地对她挑逗,激情地想索求或付出更多。
    水烟觉得呼吸困难、晕眩,体内燃起了火苗,双手将他攀得更紧,身子更忘情地朝他贴紧,灵魂在情欲边缘游移。
    “呼”当人杰在情欲边缘悬崖勒马的放开她,她解脱地松了一口气,双手仍不自觉地攀在他的颈。
    “你想去哪里?”人杰喘息着眯着眼,得意的表情在在向地揭示,她这样依恋他实际上哪儿也去不了,而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水烟从他眼中看见了嘲弄和鄙视,她那颗好不容易被救赎的心再次跌落谷底。
    “去找人。找aunt她住”她语无论次,因为觉得无法呼吸不。那是迷乱与惶恐所导致的失措恐慌。他离她大近了,他说话时的热气呵在她脸上,让她连思考都困难。
    “为什么自己去?”他一手抚过她迷乱的脸颊,引起她一阵震颤。“你在开会”她的心方他不经意的触碰,跳得好厉害。她怕痒地用手拨开他的手。
    他用一种足以令人浑身着火的眼神端详着她。
    “我——”水烟被打量得心慌,紧张得想说点什么,却又捉不到主题。
    “为什么这样慌?”他的语气中有促狭,也有边人的质问。
    “没有我没有慌。”水烟急急否认,怕自己再次有把柄落人他手中。
    “你刚才很热情忘我。”他带笑的瞅着她,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没有!”水烟连忙否认,他的语调让她感觉到一丝危险,她什么都不敢承认。
    “那么你的手放在这里,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她自然地放在他肩上的纤纤柔竟,水烟羞赦地想收回去,他却制止她。
    “是怎么回事呢?”他又问。
    他不会再傻傻地自作多情,他要她亲口说出她爱他、她渴望他、他早就住在她心里。
    “没没我差点跌倒”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根灼热。
    “不说吗?”他挑动一对浓眉,盯着她的明眸“你心里其实在想什么?”水烟闪避着他“什么都没想。”
    人杰若有似无地轻啄她的唇畔,不放松地追逐她的眼神。“真的吗?那现在呢?”
    水烟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力正在逐渐瓦解“嗯”“在想我?”他在她敏感的耳畔吹气,轻轻咬吻。
    “嗯”水烟闭上眼,想捉住什么。却什么都捉不住。
    “在渴望我?”他的手撩起她的衣摆,深人其中爱抚她温热的肌肤。
    他的大手在她细致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骚动,水烟轻喘着,无意识地朝他偎近。
    “想要更多?”他轻笑着,欣赏她沉醉的表情“别背叛自己的心意,你想要我。”
    “不!”水烟在他的话中醒过来“不,我不能我不是”她挣脱他,救命否认,仿佛拼了命也不会承认似的。
    人杰望着她的坚决;整颗心冷了下来。
    他依然得不到她的爱!他苦苦等候、追逐的心 再次受到她无情的伤害。
    “走!”他低吼着,蓦然扯起她的手。
    “去哪里?”她一脸惶恐不安,他扯得她的手好痛。
    “回去。”他闷着声回答,一边取出手机,打电话告诉其他帮忙找人的伙伴。
    他忙碌地打了好几十通,水烟这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找她。
    这么说,她是被这么多人关注的喽?或者某个人对她的关注有这么多?水烟偷偷望了人杰刚强的侧脸一眼,不敢乱想。
    然后她随他跳上公车,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唱片公司总部。
    原来他没有开车,那么,他是一路走来的吗?她看看他的衣服,阻的脏、乱的乱坐在公车上,虽有几个人眼睛一亮,却没人敢来认他。水烟从那些人的眼中看见怕认错人的不安。
    原来他是关心她的。她的心中流过一道暖流,打从父母去世,就没有人如此关心她了。
    她好想亲吻他,对他说谢谢。
    人杰把水烟和许倩带到唱片公司给他们住的临时大楼。
    这栋楼有五层,rebel四个人一人霸占一层,顶楼是音乐室,他们练唱和创作的地方,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乐器。
    小黑和jem、安德森早回来了,还带了晚餐,和一瓶威士忌、正在大快朵颐。 “嘿,水烟。”jem热情地拥抱水烟“幸好你没事,来吃晚餐。”
    水烟正想谢谢他的关心,人杰却一言不发地拉开水烟,这其中许倩正以极为怨妒的目光怒瞪着她。
    “小气鬼。”jem对人杰扮个鬼脸。
    “来来来,你们一定饿坏了我也买了你们的份。”安德森热情地招呼他们。
    “我饿坏了,人杰。”许倩不落人后地挽着人杰的手臂,拉着地跑向餐桌。
    “哇,好棒的汉堡,还有烤鸡、生菜沙拉、pizza哇,这个是——”许倩兴奋地坐下来,自己吃还忙着替人杰张罗“人杰吃这个。”递给他一个汉堡,又给他一块鸡肉,很快又给了他一大块pizza。
    人杰接过汉堡和鸡肉,把鸡肉给了连连摇头的水烟,接过的pizza很快又转到水烟手中。
    伙伴们看得彼此会心一笑,水烟则连连拒绝。
    “我不”她对美国的食物提不起食欲。
    人杰正想叫水烟吃,觉得颜面无光的许倩咆哮起来。
    “人杰是为你好;你不吃是什么意思?人家是关心你耶,这么不领清,那你回台湾嘛,跟来做什么?”诗倩借题发挥地大叫着,人杰把她给的东西转手给水烟令她不痛快,但她又不能骂人杰,只好借这机会骂水烟,顺便逼她回台湾。
    “你闭嘴。”人杰并没有提高音量,但就是能达到震慑的效果。
    许倩乖乖的闭了嘴。
    “吃。”他不容违悻地把肥美的鸡肉塞到水烟嘴边。
    她们家的饮食向来清淡,吃不惯油腻的东西,水烟连连摇头。
    人杰不理她的拒绝,强迫她吃。水烟为难的张嘴,轻轻咬了一小块。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看人杰喂水烟吃东西,仿佛在见识人杰怎么驯服女人。许倩对他们的亲昵又嫉妒又吃味,气得不得了。
    水烟则觉得羞辱,难道她连选择自己喜好的自由都没有吗?她连说不的权利也丧失了?
    至于人杰,他只是单纯的希望水烟多吃一点,打从跟在他身边,她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连飞机上的饮食也不习惯,才几天的时间,清瘦和苍白就在她身上出现了。
    当人杰再次把肉送到她嘴边,她难受的别开头,受不了那股油腻。正想告诉他,她受不了油腻时,许倩尖锐的开口抢了她解释的机会。
    “人杰,人家不买你的帐,你还是算了吧。”
    “闭嘴。”人杰朝许倩低吼。许情又乖乖的闭上嘴,但看着水烟,心中燃起了对她的仇视和恨意。
    “吃。”他命令。
    “我不”水烟的嘴一张开,人杰就趁机把鸡肉塞人她嘴里,她含着鸡肉开闭不能,很难受。
    “咬。”他寒着脸命令。
    水烟不得已,只好依他的命令动作。就这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人杰喂完整块鸡肉,又要她吃pizza。水烟边摇头边难受地顺着她的食道,以防止自己吐出来。
    此时大家不知聊到什么事,起哄着许倩喝酒,许倩还当真以为自己是海量,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仰头就干掉,而在那之前,她不知道已经喝几杯了。
    “嘿——”大家都在吵闹,有的拍手,有的叫好。
    “换人杰,换人杰。”这回大家起哄着要人杰喝“我先敬,恭喜人杰获得今年的最佳作词作曲奖。”
    人杰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举起酒杯“好说,大家一起喝,恭喜我们得到最佳演唱团体奖。没有你们,就没有rebel,眼前的一切也都化为乌有。”
    气氛突然变得很感性,小黑受不了地笑着说:“少来这套,这套台词是背给歌迷听的,你先喝了再说。”人杰推辞不了,只好干了一杯威士忌。
    “嗯人杰,我们喝交杯酒。”许倩已经八分醉了,借酒装疯,缠着人杰要喝交杯酒。水烟则趁着混乱,开溜了。
    “哈,人杰,你就跟她喝吧,让我们见识中国的交杯酒是什么样子。”大伙儿都仗着几分酒意起哄。
    “她醉了,你们也醉啦?”
    “我没醉,人杰,我真的没醉。”许倩为了证明自己没醉,逞强地给人杰倒酒,酒没倒进酒杯,全弄到桌上了。
    “人杰,我看你弄来这女的,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了。”jem缺德的取笑。
    他们又笑了不知多久,小黑突来一问;“人杰,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水烟?”这件事任谁都看得出来。
    “谁?人杰喜欢水烟?”半醉的许倩仿佛被这句话刺醒“嗯?人杰人杰不会喜欢水烟的把水烟赶走赶走”说完她像赶苍蝇般挥挥手,趴在桌上醉死过去。
    人杰这才想起水烟,转头一看、身旁那里还有水烟的踪影?
    “水烟呢?”焦急很快揪住他的心“她到哪里去了?”
    “你果然很喜欢她。”小黑一睑下结论的肯定表情。
    “她人呢?!”他吼道。
    “你都没吃东西,趁这十时间,吃一点吧。”安德森好像存心搅局似的,随日提议。
    “她到底到哪里去了?”他又心慌又焦急,怕她再次离他而去。
    “你放心,我们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的,”安德森给人杰一个要他放心的笑容“她到楼上去了。”人杰没有再对他们多说什么,拔腿往楼上奔去。他翻遍了整个楼层,在五楼听到了旋律优美的钢琴声。
    水烟顺着楼梯往上爬,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个胆量和动机,就是想往上爬,好像楼上有什么在召唤她。她爬上五楼,映着月光,第一眼就看见放在右手边的钢琴。
    世界仿佛只剩她和这架钢琴的存在!原本制造、外型没有任何理念、质感与整体造型无懈可击、音感和价值都在水准之上、全世界只有五架、限量制造的大师级钢琴它仿佛在召唤着她,而她的心兴奋地颤动着。
    水烟着迷地朝它走去,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它,珍爱地以眼、以纤纤玉手膜拜它。她小心地掀开琴盖,手指轻轻滑过琴键,发出一串悦耳的乐音。不愧出自大师之手!水烟为之心醉神迷。完美又精准的音符,与键盘冰冷却舒服的触感吸引着水烟,让她欲罢不能。
    水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钢琴之前坐下来的,只知她是以无比虔敬的心情弹出每个音符她心中完全没有准备要弹什么,也没有想过要怎么弹,就是这样,理所当然地弹奏出一串音符。音符如流水,川流不息地自她指缝流泄而出,往事也在她的脑海里翻涌。
    “这一段不是这样表现的”是爸爸的声音“贝多芬的创作背景是古典时期,音乐的效果注重平稳,你的表现失去平稳的味道”
    “谁说的?”妈妈连忙跳出来“贝多芬的作品特色是疯狂、充满震撼力,以热情奔放的手法表现最适切。”
    然后习惯以刚劲手法表现的妈妈,就会和讲究轻柔平衡的爸爸吵起来,而她则是以自己的风格继续练着。月光奏鸣曲是她老练不好的一首曲子。
    “从坟墓中升起的声音”爸爸说着乐曲解说家所说的形容词“水烟,你想想,从死沉的坟墓中升起优美的声音,从这么悲凉的地方所升起的,会是什么声音这个曲子的强弱,你要记情楚,它代表感情的起伏,以平静、平稳的曲调,去诠释曲子中波涛汹涌的感情”
    “水烟,别管那么多,”妈妈老是和爸爸唱反调“把你自己融入钢琴中;融入贝多芬的世界,和钢琴一起舞动,与贝多芬同进退就够了”
    爸妈总是为她表现乐曲的方式吵闹不休,但她特爱看他们吵架,因为他们总不会真吵,而且吵完后两人的感情都会变得更好。
    “水烟,注意移调的时机”
    “水烟,记住手指的感觉”
    “水烟”
    水烟弹奏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她的手指记得这个曲子,她的心记得父母的叮咛,而她与钢琴沉缅在往事里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一首从坟墓升起的曲子极度悲哀的奏鸣曲
    月光下弹琴的仙子!
    人杰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景象——月光洒在钢琴上,洒在水烟的身上,她的长发在月光中飘扬,她的全身沐浴在月光中,闪闪发亮。
    她的手在琴键上忘情的飞舞,仿若调皮的精灵。只是为何弹出的,竟是如此悲哀的曲调?
    人杰很快便感动于从她指缝流泄的情感,如悲如泣如哀如诉,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被震撼、被感动。人杰动情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看她一再地重覆同样的曲目上次比一次悲伤,一次比一次惹人心怜,仿佛要弹到天荒地老,要弹到生命的尽头,要弹到她的生命枯竭
    这种绝望的体会令人杰猛然一惊。不,他不会让水烟的生命枯竭,他还要疼她、爱她、惜她,绝不会让她那样绝望地老死
    “水烟”他呼唤她,但她听若未闻。“水烟”她仍然没有反应,仿佛执意不回头。
    曲子仍然如泉水般地流泄着,同样的浸淫在月光下,同样的悲哀。
    “水烟?”楼下的人也听到琴声而上来了“她的钢琴弹得这么好?”大伙儿讶然地喷喷称奇。
    “水烟,你干脆加人我们乐团好了。”有不少人想上去和水烟攀谈,毕竟能把贝多芬的曲子弹得这么好的人并不多。
    “不要吵她。”人杰拦住他们。他知道音乐的魔力,它可以让人废寝忘食,完完全全醉心于另一个世界,他不要别人打扰她。
    “她现在无法理会任何人,你们先下去。”
    其他人望了望水烟完全不受影响的背影,谅解的鱼贯下楼。
    众人下楼后,人杰又担心地望着水烟的背影发呆半晌,发现她仍弹着同样的曲子,沉醉在同样的世界。也许她再也不回来了,她就要弃他而去了。这种恐慌再次攫住人杰的心。不!他不会放她离去,他要捉住她,进入她的世界捉住她!
    人杰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凭着对这首曲子的记忆和平时编合声、写谱的本事,加人她的月光奏鸣曲。
    水烟的弹奏方法。就像大部分的女钢琴师一样,表现得刚劲强捍,而人杰。就像大部分的男钢琴演奏家,讲求轻柔温婉,至于两人的合奏,仿佛早有了足够的默契,完全能融为一体,共同用纯真、自然、温柔、恬静和悲哀的心情来弹奏。表现出一种隐藏着痛苦的真正表白。
    琴音突然变了!水烟吓了一跳,仓皇地从往事中惊醒,她的琴声忽然而止,惊惶地望着人杰,而人杰仿佛不知不觉,继续闭着眼以自己的方式弹着月光奏鸣曲。
    水烟松了一口气,专心地跟着弹奏曲子,这一回她想起的是往事,全家欢笑的日于,那个有着粉红色蝴蝶兰飘扬的午后,那个被演唱会深深感动的夜晚
    渐渐的,他们的演奏变成一种无言的对话,以音乐交流,以心体会,渐渐变得更温柔、更感性、更令人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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