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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黄金不如饮一捧湖

    突破城中的喧闹,绕过几座青峰,我来到了群山之间的天目湖畔。一幅原貌山水,隔开了世界。
    敞开的时空安静得令人迷幻,阳春梳理着沿湖的风景,野桃花开得非常率意,能听到细密的响声。错落的枝条斜斜地伸向岸边的水影,疏离红晕,如脂粉云动,撵着人心泛亮。湖湾里阳光闪忽着一枚枚碎小的玉片,撩起浅浪游漾,稔腻地浣洗着我的呼吸,澄澈直透脏腑。水纹潾潾,思绪幂幂散散,没有穷尽,瑶波抚揉着时下,不问当初,推翻了公式化的年月,揭下了世人脸孔上的面具。儿时品味过的河水和捕捉过的虾蟹蚌贝,都从记忆里列队走来,顿然觉得抱着黄金四处寻找刺激,不如饮一捧湖色舒心养性。
    有一只悠悠忽忽的蜜蜂渡过湖光醉入了花阴,绕着一枝摇曳的桃花轻轻飞旋,翅膀滴落着纤纤柔柔的歌声,翩然栖息到花瓣上,钻进了花心,染着一身绮丽。它臥下来,转动着眼睛打望湖上潋滟,静静地享受一方清醇,蓝天大地都在屏息飘拂。
    我依近了桃花,学做蜜蜂相看湖水,匡宁柔活,秀色浅浅淡淡,阅读一本精美的大书,自己成了插页,现代都市的车流灯彩全都退去。悠悠然风止,静水无痕。我闭目任情感逍遥,让困顿自由复苏,蹚过一朵朵浪漫的冥想,扶着灵魂到达一座庙,叩问天下人心真能清净如水吗?
    桃花无所顾忌地娇媚,美丽一丝一丝地穿过双肋,过滤着纷纭芜杂。
    蜜蜂舞动起来,唱响一声摇滚,飘出桃花,由我的头顶飞远。我站起身来,迈开脚步怡然向前走去,行至一排翠柳,鲜嫩的秀叶仅比指甲大一些,鲜灵得像刚刚在湖中洗过,亮若湖滨简约的词句。芳草不惊,云卷柳雾,一蓬一蓬地迷离成烟,仿佛在与我说话。嫩绿湿润润地泛萌,犹如一层纱帘分割了感叹。轻轻软软的沧桑没有响动,也无边框,好似疏疏铺展的胸膛,熨平了暗黄的旧伤。
    蜜蜂已远去,湖水灏灏,没有痕迹。
    薄如蝉翼的柳荫下有一块临水的石头,四周野蓼萋萋,透着温存的情韵,我欣然落座。
    眼前青岚缱绻,氤氲徜徉在诗行一般的柳丝缝隙里,濡染着曼舞的鸟雀,悠悠鸣啭潮洇洇地滑向我的耳鬓,若断若连,仙音如缕,沁入了肺腑。不记挂千万年前,也别打探千万年后,无论雨打桃花,还是月照新柳,都有情肠幽柔。
    平视湖面,莼菜的叶片绿中隐含着鹅黄,像一朵一朵的心圆晾晒在尘世之外。绵绵长长的丝蔓亲亲交萦着涟轮的银弧,浮浮荡荡地牵扯着错综的感觉,似平静,又翕动。溟溟漠漠,淡泊的心千年难寻,没有设防的胸怀仅系于一线,或沉沦没落,或望水兴叹,或随波逐流,或风起清凌,或欣然踏浪,或追寻彼岸。这一刻,满湖好水波平如镜,炫耀着舒舒淡淡的意念。流云晴曛颤动着白光,漓漓水影虽说很薄,却盛着完整的天蓝。大量氧离子浸透了肌骨,新潮在扩张,落花漂行在宽宽的湖面上,视线已经撞响季节,尽管愿望和现实还有些距离,毕竟期许在不断接近目标。持续的思考,撞击着灵魂,该用怎样的情愫跟明日的风景畅谈,让多事的人间变成波平浪静的湖。
    陡然风起无由,被波澜搅乱的莼菜没入了水下,既不能浮泛,也难延喘,隐隐绰绰的摇摆避不开狂妄的冲击。湖光成了一片空白,浪涛坑埋了残零的情感,群峦倾向了一边。湖水有声,心潸然沉没。
    风终究渐渐平息,失落的云朵倏然漂浮起来,莼菜的叶片一匹一匹地从水下缓慢泛起,失散的感慨又在一星一点地复原,簸动的湖得到了校正,被折弯的峰岭重新伸直,事态由翻腾转为稳定。一只水鸟掠过了湖面,百感交集,按捺不住的心声落到了一枚飘飞的桃花瓣上。
    柔波袅袅,我压抑的心终于泊进了安谧的港湾,凝神看去,湖色毓秀幽静,桃花疏离,柳枝飘扬着柔绿,清浅的水影里莼菜的叶片款款舒张,微光摊开在湖上,眼睑潮湿,骤然成诗:
    借一片湖色,来生归还
    临水一声轻叹,向天地诉说
    粉桃与烟柳抱成一团
    情放牧着梦
    心在柔婉的岸边,默默地
    远远探望,并没有
    响声
    骄阳习习焕烁,所有的感应都在弥散,莼菜叶上行走着细小的水珠,如清泪,又兴奋,闪亮在心边,很静,很静。我不知为何惊异而留恋,拳拳情意缠绵,娟美涨满了一湖,被一只低飞的白鹤驮运着,似是悠扬的琴音化成了水中湉湉的白云。
    我起身归去时,桃花编织着娓娓柳荫,山悠悠地娇媚,湖水柔软,一声轻咳惊动了水中旷达的鱼群,它们睁着眼睛游弋,留下了一楞楞波纹,而无语言。我的灵魂已被洗涮一新,不绝的情丝轻轻地,轻轻地绾着微风,满湖清碧,美美的静好该不是幻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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