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残雪
斜卧在苍郁的灌木丛中
犹如湿漉漉的梦,就要起床离去
铁红色的树枝划破了雪光
饱满的嫩芽,像刚醒的眼睛
只要洗一把脸,十万枚绿叶焕然闪亮
一旦走到了前方的路口,就能撩起一串风流
细细的风,捋着
雪中散落的情丝,瞅着连绵不绝的岁月
揣上一盒新印的名片,赶在山花吐蕊以前
去走村串户,把漂移脚下的
暮云,星朵,月华,冰霜,当作沿途袅动的篝火
路边的菖蒲,借着旖旎的浪花
从雪线的边缘,悄悄地撒着点点绿色
贫寒的心,清淡得没有一丝声音
柔水中的青螺,正沿着莼菜的藤蔓寻觅大雁起飞的波纹
虽然,时光只不过是一次很平常的循环往复
人间毕竟又经历了一回长久的守望
太阳在雪地的上方演奏着轻柔的音乐
人的脸上飘扬着一朵金色的蒲公英,腿和手
还有颈项,脊背,血液,都在翩翩地舞蹈
皮衣,绒裤,棉冒,手套,保暖鞋,想着昨晚畅饮的酒
那是和寒夜的一次愉快告别,清晨出门的时候
面颊,眉毛,眼睛,鼻尖,嘴角,染着
霞光的清香,淼淼的心潮,已流向长江的出海口
隐隐约约的布谷啼鸣,声声在即
郁结的清冷,一圈一圈地收缩
雪,一层一层地变薄
每一次分手时,香梅都吐出了芳心
山茅枯萎的根部,泛起一道淡淡的青色
静静的远方,依稀飘着十里粉桃,万亩红杏
丝雨如纱,罩着隐隐绰绰的梨花
空灵的松涛,轻如三月的流云,栗树,枫香,泡桐,乌臼
还有村前屋后的苦楝,就要穿过冬眠的隧道,枝枝蔓蔓
在一片蓝莹莹的天空下骚动,地上的折光
被翠竹当成幽雅的乐谱,荡入了丝弦
柔美的琴声,悠然弹拨着丝丝缕缕远去的光阴
八万里路程,谁也不可懈怠
迎春花把心头的感慨
抖进了河水微笑的涟漪,花苞
像嫩黄的鸟喙,啾啾鸣啭,回眸间
灵魂闪入了悠悠花香,微薄的人心,却是宇宙的主宰
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
和月亮,都在人的胸膛里旋转,太阳系,银河系
天马星座,大熊星座,每一个巨大的天体
虽有无限的力量,但又漂浮在朦胧的虚无中
雪溶化着,连影子也不保留
一蓬青青的麦冬草,飏起紫莹莹的种子
要在浸着雪水的山坡上,种植一片梦
麦苗敏捷地伸直了腰,野兔
偷偷地溜进了畦沟,百折不回的生命
在分分秒秒地蹿动,森森的林莽
飞出一只雄性的大红锦鸡,长长的翅膀
振动着啪啪啦啦的响声
背着书包的少年,敞开了衣襟
翘翘的唇边,挂着一串从野外捡来的歌声
中午时分,他们的雪人走了,沿着小溪去打探游春的路
早在雪花飞落的时候,他们
就把六角的朵瓣捧在温暖的手上,当作蝴蝶
屋脊上伏着一朵白云
紫燕,家雀,八哥,画眉,黄莺
静静地嗅着炊烟的清香
门前的杨柳,抽芽的枝条上,撒开了一把绿豆
风轻轻地一吹,转瞬就能染遍苍天大地
如果,滞留在地下的真是最后一笸雪
春天确实就在眼前
不用喊,一招手,就能来
残雪散落着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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