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子里匕首许是刀锋淬了血,所以泛出异样的寒光来,刀身非常特别,上面雕着一种特的放血槽。
这也是为什么匕首插进司承念的心脏之后,没有拔出刀子,鲜血却以非常快的速度流失。
杀人的是皇子,被杀的是皇子,所以如今九皇子的话比任何人的话都要有冲击力,所有人的目光都隐含着奇异的光芒看向沉默地坐在上首太平大长公主身边的司承乾身上。
司承乾俊逸端方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道:“不是我做的。”
坐在上首的太平大长公主也脸色铁青地道:
“本宫也不相信太子殿下会做这种事情,何况太子殿下有什么必要大庭广众之下对六皇子下手,这不是置自己于最不利的境地么!”
若是真被落实了在自己父君的出殡礼上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杀害弟弟这样残酷的罪名。
就算太子殿下未来能登上帝位,这样的名声势必让他背上一个残酷无情,狠毒卑鄙的名声,随时都可以被有心人以此‘恶行’为罪名,打起反叛暴君的大旗,皇位不稳!
不少太子一派的的官员皆奋力地从各个侧面论证平日里太子殿下是多么温醇慈悲之人,就差将他说成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害,悲天悯人的圣人了。
司承乾却没有多做辩解,只是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场面上一片热闹的歌功颂德,裴炎忽然轻笑了起来:
“是么,原是所有人都瞎了眼么,还是太子殿下想说其实是六皇子殿下想要以自己的性命陷害太子殿下?”
众人瞬间哑然,是啊,比起太子当众杀害自己弟弟这种事,六皇子拿自己的性命陷害太子殿下这种事情,看起来更荒谬。
谁都知道六皇子战功赫赫,此次虽败,但是手上数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在太子司承乾接连于政事上出现重大失误招至先帝大怒的时候,六皇子几乎可以说是他最强悍的竞争者。
何况当初六皇子身负重伤,出现死伤将近十万人的大溃败,据说就是太子殿下克扣了边军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让边军士兵无粮米,马儿无料可食用所致。
据说此事让正在闭关辟谷修仙的先帝都愤怒到生出要废了太子之心。
若是太子因此生恨,或者担心六皇子殿下抢走皇位,愤怒之下痛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
先帝出殡,本来就是最后胜负成败的最关键时刻。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四周的人眼光都变了,窃窃私语地来,不由又急又怒:“千岁爷,您无凭无据怎么能冤枉未来的新君!”
“太子殿下,请您说清楚当初您和六皇子起了争执的情形!”陆相爷眸光一闪,沉声道。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司承乾,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光芒。
司承乾看着那一道道的怀疑目光,又对上了陆相爷的目光,片刻之后,他垂下眸子,沉默着。
他知道陆相希望自己说什么,无非是说六皇子先拔刀要杀他,他自卫的时候推了六皇子,六皇子是自己不小心捅到了自己的,这个理由听起来再牵强,却也是最好的理由了。
但是……
他眼前还不断地闪过司承念浑身鲜血的模样,那种怨恨的目光。
他的衣袖上还有司承念的血。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与亲兄弟刀兵相见,反目成仇。
但是当他亲眼看着司承念在自己面前死去,鲜血流淌了一地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知觉,却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即使做好了与亲兄弟兵戎相见的准备,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对方。
最多不过是将对方废为庶人,圈禁起来。
却不想会有走到最万不得已的地步。
而如今,就算他竭力洗白自己,在所有人的心中,他都是那个在父皇出殡礼上露出了丑恶嘴脸的儿子。
何况,他要怎么洗白?
说那把刀已经丢了几日?
他并不是白痴,司承念倒下后,他和陆相都明白,他们中了圈套了,而且这个圈套是避无可避的死局。
他和所有人都认为司承念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来报复,所以司承念身上的重伤必定已是无可挽回了,所以就九千岁定与他做了什么约定,给予的利益能让司承念用自己如风中之烛的性命来设下这样无解的死局。
他不知道那个曾经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二哥、二哥!”唤着的弟弟心中竟然有那么深那么重的怨恨与不甘心。
竟然恨他到如斯地步。
裴炎看着司承乾的模样,薄薄的唇角边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
他的这个徒儿,到底是从小到大,除了遇到自己这个太傅是他一生最大的挫折之外,还是太过一帆风顺了,父亲的期许、母亲的关爱,舅舅的扶助。
根本不可能与他父皇宣文帝那般心机深沉,手段狠毒。
他被当成最正统的天朝继承人来培育,明睿有余,狠辣不足。
最终,在众人瞩目之下,司承乾还是沉声一字一顿地道:“本宫最后说一次,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是不会承认的!”
看着太子长久的沉默之后,说出来不过这样的一句话,众人皆哗然,低声细语起来。
陆相看着周围的情形,额头上的青筋一跳,手上陡然紧紧握拳,眼中闪过阴沉火气,忍耐下大骂太子的冲动,他咬牙厉声道:
“且不说太子殿下不曾做出这种恶性,就算是六皇子真的死在太子殿下手里,那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言一出,众人都齐齐怔然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陆相爷。
九皇子微微颦眉,看向陆相:“您……说什么,如今太子并未登基,如何能担当得起此言?”
御史台素来以最难缠的陈御史已经忍不住黑着脸出声道:
“陆相此言差矣,东宫殿下虽是储君,但是正如九皇子所言,殿下到底未曾登基,就以父君的身份当众处置皇子,史无前例!”
众臣都纷纷点头,私下议论更甚。
裴炎阴魅的眼睛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沉海底,但他却只拿了杯茶轻品,一句话都不曾说。
陆相看着裴炎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是他握了握自己袖子里那一卷明黄的卷轴。
仿佛借助了上面无尽的力量,他镇定了下来,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了遗诏对着众人高声喝道:“先帝遗诏在此!”
众臣一愣,看向他手上的卷轴,明黄的丝绢,绣着五爪金龙,赫然是圣旨模样。
圣旨到处,如皇帝亲临。
九皇子司承宇脸上肌肉微微一跳,随后他掀了袍子率先跪下,恭敬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互看了一眼,便都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陆相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兴奋,随后目光落在照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充耳不闻地坐在上首右侧的裴炎,厉色道:“九千岁,陛下遗诏在此,你为何不跪迎!”
裴炎看了他一眼,径自品着杯中茶,冷淡地嘲笑道:“陆相爷,你是老糊涂了,还是得意糊涂了?”
陆相不想裴炎这般大剌剌地嘲讽于他,心中顿时大怒:“裴炎,你……”
话刚出口就被一道尖利的太监嗓音给打断了,小胜子虽然看似恭敬地跪在地上,但声音却极为大声:
“九千岁殿下十年前已经得陛下亲允,御前行走不必行大礼,策马宫中并赐十六人抬肩舆之荣恩!”
第429章 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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