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摘下面具？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狼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试图劝阻羊的决定。
    “你我的生命早已和面具紧紧联系在一起，摘下面具的话，羊，你会被虚灵邪枭杀死的！”
    羊灵知道狼灵说的是实话，虚灵邪枭的职责是猎杀被凡人遗忘的面具灵，被凡人遗忘却并非唯一会让虚灵邪枭出手的条件，
    摘下面具意味着面具灵放弃了死神的职责，也意味着失去了背负的死神之名，
    当凡人所信仰的‘死神千珏’无法与‘镜爪’联系在一起，等同于死神被遗忘，必然会引来虚灵邪枭，抹除面具灵的存在。
    羊灵知道这一点，只是现在的她必须走上另一条路，
    另一条面具之母不肯接受，却愿意让她试一试的道路。
    “狼，你愿意相信我吗？”
    羊轻抚着狼的脑袋，顺着虚幻的毛发一路沿着嵴背划过，她知道，这是狼最喜欢的一个动作。
    狼灵低下头，神色略有些挣扎，等到狼再次抬起头之后，已经恢复了平和。
    “羊，我从未怀疑过你，如果你选择摘下面具的话，我也会把面具摘下来，即便我会死去……”
    舔舐着羊灵的脸颊，狼灵的声音很冷静。
    “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陪伴着你。”
    羊灵坐在草地上，抱住狼头。
    “谢谢你，明明你知道我隐瞒着很多事情，你却依旧愿意相信我。”
    狼摇摇头，把脑袋耷拉在羊盘起来的腿上。
    “因为我有一种感觉，你绝不会害我。”
    轻叹一声，仰望天空的羊灵知道，是时候跟狼说明真相了。
    “亲爱的狼，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或许你所渴望的答桉就在这个故事中。”
    狼没有说话，只是轻点脑袋。
    羊笑了笑。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比弗雷尔卓德的风霜还要久远，
    有一个生活在险峻山脉之上的部落，他们以狩猎而生，渴望战斗，信仰荣耀，在那片贫瘠的山脉上，长弓和投矛是他们获取食物的唯一方式，
    山脉连绵万里，勐兽环绕，生活在山巅之上的利爪暴熊与独角巨狼能轻易撕裂每一只猎物，除了坚硬的石头和冰冷的雪花之外，野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裹腹的食物，
    所有生活在山脉上的野兽都昼夜不息地磨牙吮血，不惜代价地隐藏起来，用杀戮争夺着所有能延续呼吸的食物，生活在部落里的人类更是野兽最喜欢裹腹的猎物，
    在那片不毛之地，只有几百个成员的部落扎根在顽石之上，延续着自己的血脉。
    那是最艰苦的一个冬天，一个天生体弱多病的女孩呱呱坠地，
    她比所有的新生儿都要弱小，她不哭不闹，呼吸微弱到几乎要停止，她的命运本该是沉眠于大雪之中，她的母亲和父亲却执意要留下孩子，于是她在干瘪的母乳中活了下来。
    原本女孩的父亲是一个优秀的猎人，照顾自己的妻子绰绰有余，
    只是一切的美好截止在女孩诞生之后，不仅仅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巴，体弱多病的女孩和女孩日渐体弱的母亲也也成为了家庭的负担，
    除了供给食物外还需要大量的草药，女孩的父亲越来越力不从心，坚强的男人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隐忍着。
    女孩的母亲自生下女孩之后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需要哺育女孩，在女孩六岁的时候，女孩的母亲得了无法医治的重病，死掉了，被埋在了雪堆里。
    女孩的父亲很伤心，男人哭了好久，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沉默着拿起长弓继续着每日的狩猎，
    在女孩八岁那年，想要帮忙编制粗麻的女孩又病倒了，想要医治疾病需要一种草药，女孩的父亲为女孩盖上被子之后就离开了家，自此之后，女孩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仿佛是诅咒一般，女孩所在的家庭支离破碎，等到女孩坚强地从床上爬起来，部落的长老才来到女孩的面前，告诉了女孩她的父亲死在了山脉之上，尸骨无存。
    长老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女孩茫然地望着长老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部落里的其他人把自己从唯一的家里赶出来。
    没有任何价值的她被部落遗弃了，身上只有一件遮丑的粗麻短衣，只有八岁的女孩踉跄着独自进入到了即便是父亲都没办法征服的大山之中，消失在风雪里。
    所有人都认为弱不禁风的女孩必死无疑，十年之后，被遗弃的女孩却再次返回了村子。
    等到女孩重新学会说话之后，部落的人才明白，女孩之所以没有死在山脉之中，是因为有一头公狼和一只母羊拯救了女孩，母羊用羊奶喂养着女孩，公狼用利齿为女孩带来了温暖的兽皮，
    这是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奇迹，
    为了拯救倒在地上的女孩，准备杀死羊的狼收敛了尖齿，隐藏了利爪，准备逃跑的羊停下了羊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注定要死去的生命，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般，被狼和羊守护着的女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进了一处冰冷的山洞中，眼神凶残的狼温柔地用腹部的绒毛为女孩取暖，母羊把羊乳凑到女孩的嘴边，让女孩从濒死的状态中获得了活下去的可能。
    女孩在狼和羊的身上看到了父亲与母亲的影子，终于哇哇哭了出来，而狼和羊也仿佛感受到了女孩的依恋，不再视彼此为敌人，共同养育着还没有生存能力的女孩。
    白天羊吃草的时候，狼会守护在羊的身边，不惜一切代价地驱赶攻击想要猎杀羊的野兽，甚至连原本的同族都不肯退让，晚上狼外出捕猎的时候，羊会回到洞里为女孩准备充足的奶水，有的时候在狼受伤的时候，羊也会让狼哺乳，
    狼被族群抛弃，成为了独狼，羊离开了族群，成为了孤羊，独狼与孤羊组成了另一个家庭，共同抚养着一个人类的弃儿。
    狼和羊渐渐老去，守护了羊和少女一辈子的狼已经没剩几颗尖牙，再也无法撕开敌人的喉管，羊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跪卧在原地，把头靠在狼的背上轻轻喘息，
    女孩却成长成了少女，用仅有的狩猎知识制作了木矛和长弓，成为了奇特家庭的唯一支柱。
    经历了无数的危险，在山野中长大的少女成为了出色的猎人，少女用自己的行动回报着狼与羊对自己的恩亲，
    等到狼和羊依偎在一起停止呼吸的那一天，少女才在山洞中埋葬了至死不渝的狼和羊，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家，回到了村子中，住进了曾经的房子。
    少女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其他人口中的怪物，即便是少女再努力，打再多的猎物，部落里的人也不会认可她的功绩，只是把她当成利用的工具。
    理由很简单，被部落驱逐出去的人就不应该活着回来，少女的归来对许多人都是一种威胁，即便是部落里最厉害的猎人也无法战胜少女手中的木矛和长弓，正如同羊羔无法跟独角巨狼相抗衡一般。
    退一步讲，没人愿意让一个跟野兽生活了十年的部落弃儿跟自己有过多的接触。
    期待着自己回到同类身边能获得新的生活，少女却发现，部落里的二百多人比山上的雪还要冷，比崖边的坚冰还要硬，
    每一张笑脸的背后都是质疑与猜忌，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忌惮和鄙夷，在狼和羊的怀抱里，女孩成为了人，在部落中，女孩却被同族当成了会说话的野兽。
    就这样，麻木的少女在部落中渡过了孤寂的两年，除了毫无心理负担地分享猎物的时刻，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少女。
    在一个雪夜之中，少女离开了部落，独自回到了山洞之中，拥抱着洞中凸起的土丘，少女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回想着自己的一生，除了父亲和母亲之外，竟然只有一对野兽愿意爱自己，少女苦涩地笑了笑，松开了坟丘。
    孤独的少女拿起木刺对准自己的心脏，闭上眼睛，准备追寻另一个世界的温暖。
    就在那个时候，渴望着温暖的少女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我听到了你对死亡的呼唤，孩子，死亡都不惧，你在害怕什么？’
    少女给出了回答：‘孤独’
    声音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再次想起。
    ‘来吧，孩子，我会为你打开大门。’
    不再犹豫，少女用木刺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再次抱住了埋葬着狼和羊的坟丘，鲜血染红了坟丘，与狼和羊的尸骨交融，
    在冰冷中，少女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羊的声音停了下来，狼悲伤地抬起头看着羊。
    “后来呢？”
    “后来，少女的精魄堕入冥界，被无法割舍的执念一分为二，在面具之母的哀叹中，一个戴上面具成为了羊灵，另一个带上面具成为了狼灵，
    羊灵温柔而果断，狼灵残暴而鲁莽，她们弥补着彼此的缺憾，成为了彼此的唯一，自始至终，她们就是一体。”
    闻言，狼灵沉默了好久，声音格外沉重。
    “所以……我声音这么粗，行动这么残暴，如此有魄力……其实是，母的？”
    虽有些于心不忍，但羊灵还是点点头。
    “你我本为一体，一体双生，精魄同源，自然是……母的，只不过是受到了狼的影响，表达出来公狼的某些特性……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自己的下半身。”
    狼灵茫然地低下头，
    自己哪有下半身？
    啊！难怪自己没有下半身！
    知道狼灵还在不可置信中挣扎，羊灵安抚着狼灵。
    “我继承了大部分生前的记忆，你则割舍了所有悲伤的过去，只留下了对羊的执念，成为了我唯一的同伴，我对你有所隐瞒，你却依旧信任我，正是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起源，自己又岂会谋害自己。”
    狼灵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是母狼的悲痛事实，狼灵再次开口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悲伤留给自己？”
    羊灵拥抱着狼灵，声音格外温柔。
    “因为我不想你经历跟我一样的孤独，这份孤独，由我独自来承受就足够了。”
    抽着鼻子，狼灵低声道。
    “羊，明明说好的要共同背负一切……傻瓜。”
    羊灵温柔一笑，把头靠在狼头边。
    “狼，你不恨我吗？”
    “刚才恨，我恨你没有早一点告诉我真相，让我跟你一起承担痛苦。”
    “现在呢？”
    “现在不恨了，因为我知道了你这么做，到底承受了多少……”
    抬起头，狼灵凝视着面色复杂的羊灵。
    知道真相往往伴随着阵痛，可总比虚假要好。
    “在我们之前也有面具灵曾经摘下面具，他们的力量会被面具抽干，只剩下孱弱的精魄，
    羊，若是我们摘下面具，会重新合为一体吗？”
    羊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谁能帮助我们。”
    不知道为何，狼灵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张男人的面容，羊的交际圈很窄，除了猎杀灵魂就是跟冥界军团战斗，只有跟辣个男人会面会让羊做出意外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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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每次涉及到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的时候，羊就会变得有些奇怪，好几次都瞒着自己偷偷离开，也不说明原因，
    这算是除了隐瞒起源故事之外，另一件让狼格外不爽的事情。
    于是乎，狼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会是那个叫来斯特的人类吧？说好的断绝联系了，你还和他有联系？”
    回想着每一次与来斯特的无声会面，有些不太自然的羊灵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是他，现在只有他能帮我们，也只有他能挡得住虚灵邪枭。”
    “哼！我才不要找他帮忙！”
    狼灵撇过脑袋发出不满的哼声。
    “其实……狼，有一种比陪伴更舒服的体验，你也应该尝试一下……来斯特他其实很好的。”
    注意到了羊灵有些不太寻常的表情，狼灵一愣。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