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
酷寒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一齐朝她涌来,她几乎承受不住。
忽地,手臂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力道之大差点让她昏厥。
她没有昏厥,却比昏厥更痛苦。
因为气息的忽然错乱,她的嘴里呛进了好多好多海水,又咸又苦,好难受。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挣扎,想要让自己好受一点,但是胳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痛,痛,痛...
她被这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打晕了,眼前猛然一片漆黑。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昏过去,她还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和急促的脚步声。
模糊中,有个男人在对她说话,说了什么,她不太能听清楚,只是觉得这声音好熟,好熟。
是他吗?
是不是他?
不,不会的,他怎么会在她身边?
在舞会上,他明明放开了她的手。
顾宝宝,她在心底大喊着,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了...
可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却一直在她耳边环绕,让她忍不住想要睁开双眼。
她使劲的用力,拼命的用力,终于...
她睁开了双眼。
“宝宝,你醒了!”一张男人的脸映入眼帘,却不是...
她以为可以看到的那个。
“宝宝,你感觉好点了吗?”
在申文皓连声的询问下,她慢慢回过神来,点点头。
申文皓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他实在太担心了,昏睡到一半突然惊醒,就害怕自己没有把她拉上救生艇,所以一定要来确定一下。
顾宝宝的目光触及到他身上的病号服,不由奇怪:“文皓,你为什么...为什么也换了衣服?”
“没事!”他笑道,“我就是浑身湿透了,所以换了衣服,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为她掖好被角,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别想太多。”
她却不睡,双眼看着他:“文皓,谢谢你。”
回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难道她还会猜不出是他跳下船救了她吗?!
原来在她梦里说话的那个男人是他,不是别的什么人。
虽然这样想着,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病房里环视一遍,最终,却是失望的收回。
申文皓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他也很奇怪,他因体力不支昏倒之前,不是还看见牧思远在救生艇上的吗?这会儿怎么又不见了人影?!
“宝宝啊,”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告诉她牧思远也有下船,但她却摇摇头,“文皓,我觉得好累,想睡觉了。”
说完,她轻轻翻身,闭上了双眼。
他徒劳的张张嘴,还是闭上,只道:“那你好好休...”
“宝宝!”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猛地在门口焦急的响起,他转头,顾宝宝也略微惊讶的睁开眼,直起身子往门外瞧。
来不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她已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她一愣,“阿烨?”
他不是应该还在美国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公孙烨看着她,又往下看看她的手和脚,声音里不直觉的带了慌乱:“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顾宝宝有些懵了,呆呆的摇摇头。
他却已自己找到了她胳膊上被包扎住的地方:“宝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看着纱布里隐隐透出的红色血迹,他不由心中大痛。
“我...我没事的,”她渐渐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阿烨,你别...别这样,我没事的...”
说着,她又问:“你...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
他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再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确定她真的没事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宝宝!”
他抬手搂过她的双肩,略带亲密的动作让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好悄悄的往后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闻言,一直站在一旁的申文皓也不禁抬眼,却听她摇头道:“没,没事,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从船上摔到了海里。”
“不小心?”他拧起眉头,还会有人不小心从游轮的栏杆便翻下海去?
虽然疑惑,他却明白她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情绝不会说,便没再勉强。
“你好好休息,真是...”他无奈的摇头,眼角却透着宠溺,“真是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话说着,见她眼里还有疑惑,便道:“这医院里我有认识的朋友,他们见到是你,便给我打了个电话。”
“所以你就从美国赶回来?”她诧异,又有些慌乱的低头。
她才昏迷了几个小时?
他一定是接到电话后就马上赶来了。
公孙烨怎看不出她的心思,赶紧道:“我也是正好回来有事,你别胡思乱想了,”他不想要给她压力,“快点躺下来休息。”
“阿烨...”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给她的关怀就是这样,像春天的阳光一般温暖,却又不会给人造成负担与伤害。
他也冲她一笑,伸手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以后坐船,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到栏杆边去。”
她莞尔,“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听着他们淡淡的笑声,申文皓悄然走出了病房,反正他在那儿也是多余。
来到走廊一角的抽烟区,他点燃一支烟慢慢的抽着。
心里当然是有些难过的,但看到她没事,他就放心了。
这些日子,他好像也渐渐明白了,他对她强求不来。
他可以爱着她,却不能强求她回应他同样的爱。
因为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她的生活并不是空白一片。
是谁说过的?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她?
他苦涩一笑,真想骂一句狗屁!
谁能爱一个人却可以不拥有她?
除非那个人和他一样,一生将与这难言的痛苦为伴。
掐灭烟头,他用手掌微微搓热了冰冷的脸,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决定再回去睡一觉。
忽地,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顿步,下意识的往旁边站了站,目光悄悄的探进去。
牧思远?!
这是谁的病房,他在这里干嘛?难道还有人受伤?
疑惑间,却见牧思远起身,让开了本来挡住了的地方,他一愣,看清了病床上的人,居然是郑心悠?!
随着牧思远起身,她也渐渐睁开眼,怔怔的看了一眼,才道:“思远,是你?”
牧思远点头,一边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感觉到了包扎上面的纱布,“我怎么了...好痛!”
“别去碰!”牧思远叫住她,“小心留疤!”
她痛苦的撇嘴,“我怎么了?”
“没事。”牧思远微微一笑,“你现在没事就行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去想,多多休息一下。”
说着,他一边想要把自己被她抓住的手给抽出来。
刚才她在睡梦里一直紧紧扣抓着,他试过几次想要挣开,她却马上能感觉到,立即就会在梦中哭喊。
他便有些不忍了,再者刚才郑爸郑妈也在这儿,他出于对他们的尊重,也不能拼命的把手挣脱出来吧!
只好让她这样抓着,直到现在她醒来,他不能再多待一刻了,他想去看看宝宝!
然而,意识到他的想法,她却更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思远,”她惶然问道,“你去哪儿?你别走,我有点...有点害怕。”
“这里是医院,”牧思远回答,“你不用害怕。我现在要去看看宝宝,她刚才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要去看顾宝宝!
她的心里更加紧张,手更加用力的扯住了他的。
如果顾宝宝醒来,会不会告诉他她是在她们争执的时候,被她推了一下才掉进海里的?
他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像文皓那样,厌恶、痛恨、唾弃她?
他会不会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悠儿,你先放开我,你别怕。”
闻声,她猛烈的摇头,反而抬起另一只手一起抓住了他的手腕,“思远,你别去,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
牧思远皱眉,这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平常那个通情达理的心悠?!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宿醉醒来,情绪还没有稳定而已。
他并没有多想,而是用力拿开了她的手。
他的力气大她许多倍,不费什么力气便将手挣脱开来了。
“悠儿,你好好休息!”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往门口退,“我等会再来看你!”
“不,思远,你别走...”他却没有再理会她的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她一呆,脸色发白,手脚也开始变得冰冷。
她觉得自己像是等待“判刑”的囚犯,等牧思远从顾宝宝那儿回来,她就能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
然而,牧思远尚未等到,她梦中渴望的人却突然站在了门口。
“文皓...”她又惊又喜,“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可怜又卑鄙的女人,她担心宝宝会将在游轮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却不知别人根本不想追究!
申文皓的目光冰冷且不屑,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即转身离去。
郑心悠愣愣的一呆,不由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刚才她真的有看到他吗?还是这只是她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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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脚步渐渐靠近病房,牧思远便愈发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间或还伴着淡淡的笑声。
他终究忍不住将脚步顿在门口的一侧,听里面传来她的声音:“阿烨,你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阿爸阿妈。”
“哦?”公孙烨浅笑,“你是怕他们也责怪你连个小孩子也不如,还会从船上摔到海里?我看你呀,就是欠顾叔叔一顿教训!”
“谁说的!”她摇头,“阿爸从来不教训我,他是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了!”
“是呀,但如果你再不好好休息的话,他一定会拍你两巴掌,来表示疼你!”
“你...!”
顾宝宝被他逗笑了,笑声传入他的耳朵,却像是什么割在了他的心上。
有些疼,有些酸。
深吸一口气,他还是走入了病房。
笑声嘎然而止,顾宝宝看着他,目光有些惶然,双手不由地抓紧了被子。
她怕他?
这些微细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闷痛。
“宝宝,你好些了吗?”他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在她身边坐下。
大掌伸出,似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却倏地躲开,将双手放入了被子中。
他一愣,或许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他只好将手收回,又问:“你好点了吗?”
她垂首点头,身子往被窝里缩,一边道:“我要睡觉了,请你...请你出去。”
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有点艰难,但她还是要说。
因为她说过,也下定了决心,从此不再打扰他,不再跟他有关联。
但他却不走,目光久久的顿在她的脸上,眸底深处,浮现着温柔。
顾宝宝根本不看他,当然没能发觉。
突地,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握住,惶然转头,是他拉出了她的胳膊,想要检查她的伤口。
“我...我很好,不用看。”
她赶紧说着,坚决的将胳膊收了回来,没给他留一丝余地。
他的手一空,半晌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的抗拒。
他皱眉,“宝宝,你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公孙烨在这里,她要故意这样对他,为了做给公孙烨看?
他心里有些怒气,手腕加大了劲道,硬是将她的胳膊抓过来,“好像渗血了,叫医生来看。”
“不用了!”顾宝宝被他扯着胳膊收不回来,差点要哭了。
公孙烨看不下去了,“牧先生,如果你再这样用力,宝宝的伤口很可能开线,到时候叫医生来也防止不了感染了!”
“不用你教我!”牧思远闷声道,将她的胳膊放回了被子里。
顾宝宝奇怪他的怒气,而他又一直坐在床沿不肯走,她只好说:“谢谢...谢谢牧总的关心,我没什么事了。公司那边,我会请...”
话没说完,他忽然横来一眼,带着恼怒和愤恨。
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只好闭嘴不说了。
“牧先生,”公孙烨再次开口,“非常感谢你来看宝宝,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你可不可以让宝宝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牧思远不理他,只瞪着顾宝宝:“你让我走?”
她让他走吗?是他自己不肯为她停留而已。
顾宝宝点头,“请牧总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你...”他嚯的起身,直想把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一把抓起来带走!
但事实上他什么也不能做,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让她的伤口更伤,除了开口说:“那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走出了病房。
听着他的脚步离去,渐渐消失,强忍着的泪还是无声滚落。
她赶紧将脸往被子里缩了一缩,偷偷将泪擦干了。
公孙烨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在她身边安静的坐下来。
他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那样,但他并不打算追问原因。
当九个小时之前,他接到电话,问清原因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不会再让牧思远来打乱和破坏!
所以现在,他只想守在她身边,守护她安稳的睡一觉。
然而片刻,她却又坐起身,冲他说道:“阿烨,我想出院。”
他一愣:“开玩笑吧?你的伤口才缝了几个小时,就出院?”
“我...”她不禁吞吞吐吐,“我还是想回家,不然又要撒谎骗阿爸阿妈!”
刚才不才说不想让顾叔顾婶知道这件事的吗?公孙烨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躲那个人,便也没再说什么。
“你等着,”他起身,“我去跟医生说一下,看能不能出院。”
“谢谢。”她挤出一丝笑。
她是在躲他呀。
不想让自己再有机会见到他,虽然他不一定会再来医院,但她家里应该是他更不会再去的地方吧!
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她都想好了。
她要躲回家里去,等到病假结束了,她就马上辞职。
只有不再见到他,不再听到他的消息,她才能不给自己机会和借口再去接近他,才能真正的做到不再打扰他。
回到家,果然和公孙烨说的一样,当阿爸阿妈听她说是不小心摔到了海里,阿爸果然对她一通责怪。
直说她人大脑子小,居然会从船上摔到海里,这样下去,哪天从二楼的房子里摔到楼下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她和公孙烨相视一笑,阿爸阿妈虽然责备她,却还是那样心疼的给她张罗着一切。
“盖好被子,好好休息!”
当阿妈将柔软的鸭绒被给她盖过来,她立即窝进了被子里,将脸也藏了起来。
是的,借着这些温暖,她可以让自己不再想他。
顾宝宝!你一定可以的!
她在心里大声的说着,刻意的忘掉了眼角滚落的泪。(未完待续)
我一定可以忘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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