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牧手上青筋暴起,没想到对方身手居然不弱!
陆秋白却自顾自继续道:“让我猜猜,我曾看过宋牧的履历,他是明经出身,父母早亡,家中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出身寒微,多年来稳扎稳打,才从一个小小县丞一步步晋升至知州,颇有文才,极善算术,晓经营。”
她歪了歪头,盯着宋牧道:“‘君子谋道不谋食’,后面是什么?”
宋牧眯起眼睛,劈砍的动作愈发迅猛几分,大开大合,颇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陆秋白却好像浑然不觉,继续道:“答不上来,是吗?我猜,你不是真正的宋牧吧。”
谜底被点破,宋牧却丝毫不慌,甚至接话道:“那你呢?卢监州,一个寒门出身的学子,武功却如此好,似乎也很不正常吧?”
“你不还手,是觉得我对你无可奈何么!”
宋牧屡屡被避开攻势,顿时被激起好胜之心,当即转劈为砍,变作快刀,将陆秋白的退路全都堵死。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陆秋白此时却笑盈盈地停在原地,不闪也不避。
宋牧心中觉得不妙,但收势已经来不及。
第62章 天地立心(六)
果然一把刀拦在他面前,强横地将攻势调转,劈落他手中的兵刃。
淳安王语气不善道:“你要对谁不客气啊?”
宋牧立即收势抱拳道:“王爷,我只是和卢大人切磋一下。”
陆秋白接道:“没错,宋知州只是见我羸弱,想指点一下我的武艺,也好不给王爷拖后腿。”
淳安王看一眼宋牧,又看看陆秋白,还有地上掉的那把大刀,寒声道:“刀剑无眼,先生一路行来不曾掉队,就无需宋知州费心了。”
“若是失手伤了人,那才是真的给我添麻烦,明白吗?”
宋牧不敢抬头去看淳安王,冷汗浸湿他的后背,颤声道:“是,王爷。”
淳安王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转而对陆秋白和颜悦色道:“先生没事吧?”
陆秋白温言道:“王爷不必担心,宋知州自有分寸。”
闻言淳安王不禁再次剜宋牧一眼,护着陆秋白回营去了。
宋牧虽姿态恭敬,但已经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抬头看去,正巧看到陆秋白得逞的轻蔑笑容,不由得怒从心起,将刀狠狠地砍在一旁的树干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陆秋白如此挑衅于宋牧,自然不是仅仅为了争夺淳安王的信任以及挑拨离间而已。
宋牧性子急躁,当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时候,他自然沉得住气,稳得住心神细细思量利弊,单当他开始无法掌控事情走向的时候,就会变得狂躁易怒,许多事情里的细节他就来不及思量。
譬如这一晚,他便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陆秋白的破绽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要去检查粮仓里的具体情况,清点今日劫来的粮食数目与质量。
待得这一晚的短暂放纵过去,队伍重新拔营,一路快马加鞭,少有休息,加紧赶至通函谷外,方才准备短暂地歇息一二,炊米做饭,之后便可先派前锋营,一鼓作气直逼京城。
谁知临到谷中,负责炊饭的士兵们支起火堆,打开粮袋一看,却发现粮袋之中尽是谷壳与石子的混合物,连一点白米也无!
伍长顿时慌了神,捧着一堆假作粮食的石子就往主将营帐中跑,一路跌跌撞撞摔倒几回,顾不上身上擦开的血口和肿起来的淤青,囫囵吞枣地爬起来继续往前。
此时淳安王正在营帐之中与陆秋白相谈甚欢,不过陆秋白却是神情恹恹,提不起什么兴趣似的,叙话几刻之后就起身表示想要休息,告辞回自己的帐中去了。
当伍长前来报知此消息的时候,淳安王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伍长吓得浑身颤抖,将手中的石砾高高捧起,其中夹杂着已经脱去谷粒的空壳,根本不是可以食用的米粮模样。
“将军请看,我等已经检查过剩余的数十车米粮,皆是这般模样,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最后那人口中甚至带上一点哭腔,绝望的气息笼罩着他,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原来在走一条绝路,而非什么通天大道。
淳安王心神震颤,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赶紧解决这个麻烦!
于是他抽出一旁的佩刀,一把砍将下去,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浸湿帐中干涩的泥土,留下一片暗红。
“来人啊,将这个霍乱军心的家伙拖出去!”
帐外戍卫的士兵将帐中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但此刻也丝毫不敢违逆这个正处在失控边缘的王爷将军,未来能不能保命不知道,但眼下若是惹这位王爷不快,那前面的这位就是她们可能的下场。
淳安王急不可耐地拎着大刀向粮车冲去,刀锋上的鲜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配上他面目狰狞的模样,一路上的士卒都慌忙让开几臂宽的距离,以免撞在刀口上被误伤。
此时余下的几人尚在一一仔细检查是否有遗漏,或许能从这千百袋粮食中找出一二可以食用的部分。
淳安王推开一个匍匐着检查的身影,不由分说地将锋利的大刀插进谷袋之中,轻飘飘的谷壳顿时混着无数沙砾倾泻而出,将他心中搅得更加焦躁几分。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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