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禁宫。
白玉堆砌的长椅之上,一个苍老的男子,身披赤色长袍,斜靠在椅背上。
长袍之上有黄色的纹章,呈山川龙虫等十二态。腰配九环带,足履六合靴。面上虽有皱纹,皮肤却依旧细腻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油润的肤质之下,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一个蟒袍大太监手捧金印伫立在这人身后,身子微屈,神态谦恭。身前三人跪伏在地上,身着周庐制式长袍,胸前的纹饰各有不同,分别是势至司之威仪庄严相,观音司之无量应化相,明王司之大日忿恚相。
但是这三人胸前的纹饰,其复杂程度和华丽程度远胜周庐普通成员,就连方未明都无法与之比拟。如此形制,唯有周庐指挥使可以使用。
而能让周庐三大指挥使同时跪拜的,唯有当今圣上,昭国大帝李天澍。
昨日祭天,昭皇在大典上接见了军方元老,还有一些赋闲在家的大儒的朝拜。很难想象这个早就过了花甲之年的苍老身躯,能够挺直的站立三个时辰,只留给他的臣民一个威严的剪影。
回到禁宫之中,昭皇却又恢复了往日那般闲散的模样,在躺椅之上打起了瞌睡。
只是面对这位掌管偌大帝国数十年的昭皇,三位权势彪炳的指挥使,却谦恭的如同殿试之时的士子。
他们保持这样跪伏姿态已经过了很久,却无人敢动作。即使腿部早已酥麻无比,这三位武功高强的指挥使却也不敢运转真气,疏通经络。
过了很久,长椅上的昭皇总算伸了个懒腰。三位指挥使的身躯同时颤抖了一下,愈发恭敬的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失了半分礼数。
“家门口有什么消息?”睡眼惺忪的昭皇用梦呓似的语调问道。
边说着,昭皇从一旁拿起一对玉球把玩了几下,又放回桌上,用手拨动着那对玉球。
观音司指挥使用一个不会引起初醒之人反感,却又十分清朗的音量回答道:“启禀陛下,前段时间有民间商人往外域龟兹国倒卖了二十万匹绸子,都到了国王接见。先前外域诸国联盟,进犯我昭国,确认是大罗教皇的手笔。近年来,大罗国厉兵秣马,还不断向外域诸国输送资源。大罗修行界和外域诸国民间交流往来密切,据此可以推断,大罗国确有犯我昭国之意。”
从大太监手中接过来一块儿温水润过的绸布,擦了擦脸后,昭皇这才略微有些清醒的问道:“理由呢?”
观音司指挥使垂头说道:“近年来我昭国和大罗的贸易,一直是我昭国赚便宜,大罗对我昭国不满久矣。加上大罗那边前些年少壮派上台,举国狂热……”
昭皇拨动玉球的手停了下来,那玉球在有弧度的桌面上来回滚动着。
昭皇抬手打断了观音司指挥使的汇报:“理由呢?”
观音司指挥使额头见汗,看向身边两位老同事,两位老同事却唯恐避之不及的将头低下。
观音司指挥使怒火中烧,却又不敢发作。咬了咬牙,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臣方才所说,便是周庐推测出来的理由。”
昭皇哈哈大笑,几位臣子如遭雷击,身躯僵硬。
过了会儿,昭皇才以手抚胸,顺了顺气,一点不优雅的说道:“这些都是扯淡,理由就是大罗教皇那个老东西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想在临死之前用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给大罗挣下点家底,也好在史书上留下点名声。”
没人敢答话。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最大的原因。只是没人敢把这个原因说出来,因为昭皇也老了。
见几位臣子不敢搭话,昭皇颇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朕这段时忙于修行采补,许久没与你们见过了,来都来了,今日便考较你们一番,你们可敢应承下来?”
听到昭皇要考较自己,几位指挥使反而松了口气。这位皇帝陛下向来喜怒无常,高深莫测,但是他们在身边跟随多年,多少也摸到了一点脾气。
昭皇而今这么说,想来是准备聊点实际的。
应承下来之后,昭皇问道:“攘外须得何如?”
三位指挥使对视一眼,即同声答曰:“回陛下,攘外必先安内。”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长安街头找个读过几年私塾的小孩子问下,都能给出个标准答案。
昭皇却又骂了一句扯淡,三人神色如常,他们早就猜到昭皇问出来这个问题,答案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他们给出这个标准答案,倒是拍马屁的成分居多。
“还请陛下示下!”三人齐声道。
昭皇招了招手,背后的大太监手捧着一本小册子递到了昭皇手上。
昭皇挑眉看了三人一眼,大太监又转身取了三本,分发到三人手上。
昭皇慵懒的说道:“这篇文章出自一个江湖武夫之手,经人修改批注后,方呈到了我这里。昨天祭天,黄老将军亲手交予我的。黄老将军是从他一个远房侄儿那里得来的,他的侄儿姓黄,体态消瘦,得了个诨名是个狗字。那人也在周庐任职,得了这篇文章后,这几十年来头一次登黄老将军的门。说是前些年登门是怕丢人,得此重宝不献却又枉做了亲戚。尔等可以看看这篇文章,说说自己的感想。”
三位大人翻开小册子,扉页入目的标语是三个清峻的正楷——《矛盾论》。
这字迹他们都是识得的,认出这字迹之后,三位大人的额头上,瞬间蒙上一层白毛汗。
昭皇的语气依旧那般轻快:“攘外安内,是有因果关系,却不能沦为一谈。这矛盾论里有个说法,我看挺有道理。什么事情都得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强行提前激发次要矛盾,只会导致事情都崩盘。有些东西还没有激化到那种程度,没到需要摆到台面上来处理的时候,不能放任不管,却也没必要针锋相对。这天下都是朕的,万物为我所用,才是治世应有之心态。”
明王司指挥使身躯颤抖着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昭皇没有给他们答案,而是反问道:“我这里收到了一份别人的答卷,你们的答卷呢?”
三大指挥使无一人敢应。
昭皇用手按在那对玉球之上,玉球不再滚动。昭皇有些无奈的叹道:“诸位爱卿,身在其位,应谋其职。谋职可,谋身亦可,只是谋身谋职都要密,切不可忘了本分。尹相在这一点上,就比你们看的明白。”
身后的大太监不语,常年伴随皇帝左右的他,自然知道昭皇这番话是什么用意。这位执掌帝国数十年的皇帝,从不介意自己手下的臣子相互争斗,他也乐于欣赏这些人之间维持一个微妙的关系。
但这都是有前提的,这前提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就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了。不过为官宦者,都该具备最基础的嗅觉,这三位大人,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鼻子和脑子都不够用了,连最起码的留白都不知道了。
三大指挥使内心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一个个像老了二十岁一样,双目无神。
唯独势至司指挥使尚怀有一丝期望的问道:“陛下,那位江湖武夫是?”
昭皇抬起头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是一个年轻人。”
身后的大太监不禁吐槽道,陛下嘴巴还是这么毒。
当然也怪不得陛下,还是那个势至司指挥使太蠢。方才陛下的话,都说的很清楚了。至于在场的人,也都清楚站在三大指挥使对面的那个人是谁。
昭皇说那个人是年轻人,就是简单的介绍一下那个人吗?
谁是年轻人,谁的年纪大了,他们三人应该是清楚的。
好在三大指挥使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闻言叩首道:“臣罪该万死。”
昭皇摆了摆手:“还不到那种地步,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三大指挥使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的太久,双腿有些发软,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
只是在禁宫之中,无人敢运转真气,三人就这么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昭皇看着三人滑稽的姿态,低声语道:“远看风摆荷叶,近看病马歇蹄。”
三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听到昭皇的评语,最后一丝期待也被击溃。
身后的大太监躬身道:“陛下,这算是盖棺定论了吗?”
昭皇笑着摇了摇头:“朕登基以来,开了这么多次恩科,一个两个弃考的不算什么,想给我递答卷的人也不在少数。朕还须得看看,现在手上这份答卷,能不能让朕满意。若是不满意,再开一次恩科就是。”
大太监脑海中浮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对那人的印象还不错。只是这一次的考题难度太高,牵扯太多,天知道那人有没有本事给出一份让陛下满意的答卷。
不过好在,那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总算是有了一个做答的机会。
昭皇思索片刻,下令道:“传旨,宣周庐罪臣方未明觐见。”
大太监无悲无喜,谁考试谁交卷谁得高分和他没有关系。以他的身份和年纪,他的权力来源仅仅来自于皇帝本人。他所要考虑的,也与诸多臣子无关。
当他正转身要拟旨的时候,却又被昭皇叫住:“等等。”
那大太监躬身:“陛下还有何旨意?”
昭皇道:“传旨,宣周庐副总指挥使方未明觐见。”
大太监错愕。
第207章 副总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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