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菲正式执业第一年接到的第一个案子。
    “许律师，我是你妈妈原来单位的工人，我现在的老板……他，他说要开除我呀，本来都判了给我钱，现在他又去法院了，这怎么办……”
    许菲看了下赵师傅拿来的材料，有一份劳动仲裁的裁决书。材料里夹了一张保证书，写的是赵大宝保证不再旷工，另外还有一个公司盖章的通知，直接就几行字说违纪开除了他们几个工人。
    “没有其他的证据材料了嘛？”
    “我们什么都没有的呀。当时去劳动仲裁，有一个仲裁叫我们写的申请，开了个庭判了15000给我们，现在公司又要诉讼，后天就要开庭了……”
    许菲皱眉，后天就要开庭，这时间可是够紧迫的。
    “那这样，你现在写一下委托手续，我和所里换公函，律师费我给你打个折，就收1000块好了。”
    “1000啊……”，赵大宝似乎有些犹豫，“我那里还有两个同事也被告了一样的情况，我这个……能不能便宜点，我叫他们也来委托你。”
    “我们律所代理案件的最低收费是5000块，1000不能再便宜了。”
    第二天，赶在下班前，另外两个农民工来到律所签合同写了委托书才来得及从行政手上换到了开庭用的公函。
    “你们回去记得付款。”看在妈妈的面子上，许菲并没有要求他们马上立刻现场付律师费。
    开庭还算顺利，主要对方的老板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找的开除理由有些牵强，许菲从解除的事实理由和程序方面进行了准备。但开庭后过去了三四天，财务那里还是没收到付款的消息。
    又过去了两周，法院的判决下来了，由于不是什么很复杂的纠纷，因此只是维持了仲裁裁决，支持了农民工们的诉求。
    赵大宝看到胜诉的判决，当天下午就转来了律师费给所里，另外俩人毫无动静。又过去了几天，另外俩人说要许菲把判决书给他们。
    【把律师费付了，来我们律所拿判决书，没有判决书你们拿不到钱的。】
    律所另一个老律师给许菲支了个招，“这段话发出去，你就扣着判决书。以后个人没收钱的案子就别代理了，还开庭？钱都没付，开个屁庭。”
    “孙律师，我就不明白了，我收费这么低还胜诉了，他们怎么就不付钱？”
    喝着许菲请客的奶茶，孙律师笑了，“你还是太年轻，我们这行，最大的敌人不是对面，也不是公检法，而是你的客户啊。”
    这，是许菲学到的第一个教训。
    秦燃听完，有点想骂人，“这也太，相当于去了饭店吃饭不给钱，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啊。”
    “嗯，是有点过分，这就是你刚才说要锄强扶弱里的弱，你觉得，吃不饱饭拿不到律师费的律师和农民工相比，谁更弱？”许菲打着哈欠走进卧室，“行了，我明天上午的庭，先睡了，晚安。”
    秦燃这个小区还有一点好就是离市区近，就算去上班、开庭也比她的老房子还有结婚那套方便，她早上应该可以多睡一会了。
    那辆红色骚包的梅利号开出去太显眼，秦燃只有很偶尔晚上会开出去一圈。一大早他蹭着许菲的车去了地铁站到单位，看许菲换了一套新的西装，香槟色blingbling的。
    “你们律师不应该是黑白灰么，你今天怎么亮闪闪的。”
    “那几套太热了，这套比较薄。别老拿刻板印象放我们身上，我们还有同事染了绿色的头发呢，挺好看的，哪像广电总局，染发都得p黑，笑死个人。”
    秦燃下车前往许菲身上丢了条巧克力，“你是不是又不打算吃早饭，先垫个肚子。”
    他们这个职业可是口袋里巧克力必备的，随时作为储备粮。
    “哟，好时啊，大手笔，我还以为你会拿代可可脂糊弄我。”许菲笑着收下。
    今天的庭许菲和同事代理的是男方，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愿意代理男方的，毕竟男方在离婚案件中存在着先天劣势。只是因为熟人介绍的，不得不接。
    不过女方也是请了律师的，甚至她也清楚，男方不同意离婚的情况下很有可能这次这个婚就离不掉了。
    “那我们考虑到双方还是有一定的感情，现在我再问下女方，你同不同意调解？”
    “哼，同意。”
    “男方？”
    “我们同意。”
    “好的，那就笔录签字——休庭！”
    “法官啊，我最后问一下，我下次提出离婚是半年后吧？”女方乘着法官还没走，又追着问了一句。
    “……看你们自己，还是努力调和一下矛盾吧。”
    女方律师很快就拿来了她们签完字的笔录。
    “对方律师啊，我看你年纪也挺大的，你也是个女的，那你告诉我，这种一天到晚什么话都听他妈的男人，还有什么过下去的意思伐？”
    其实这个案子许菲也觉得她们的委托人不如同意离婚，绑在一起真的没意思，俩人还有一个孩子，哪怕孩子归女方了，对男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和委托人再三确认了，他不想离婚，他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是为了孩子维系的破碎的婚姻啊，这大可不必。
    有时候孩子比大人还更深地体会到拼凑婚姻的煎熬。
    “所以这个案子就这么结束了？”晚上9点才回到家的秦燃有些诧异，说好的半年、一年才结束的呢？
    “第一次离婚，走个过场，要是男的也同意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我们问了好多遍，男的说，不不不、不离婚、他不想离婚，但是说实话，感觉他没有为‘不离婚’这个想法做出任何努力。”
    “啧啧，你们这次的钱也太好赚了吧。”
    “别搞错了，如果男的说同意离婚，为了争夺财产和抚养权我们付出努力的价格也是这个，是男的自己选的不离婚，我们有什么办法……”许菲把袖子撸上去，抓着池子里的番茄洗了洗，说好了负责三餐，早上偷懒了一下，晚上要给房东好好做个晚饭。
    “晚上随便吃点吧，番茄鸡蛋面就好。你晚上吃的什么？”
    “……，下班路上啃了个麦当劳。明早我在家，可以晚点去单位，有时间给你蒸个包子什么的。”说出‘家’这个字的时候许菲愣了愣，算了，勉强可以把这里当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