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屋。
    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间，沈岩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吃饭。
    沈岩坐在正中间，旁边是一个中年美妇，雍容华贵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饭。
    另外一侧，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正襟危坐地吃着东西。
    沈岩看到杨登欢进门，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吃饭了吗？这么早过来，一定还没有吃饭吧，让你师娘给你盛碗粥，咱们一起吃。”
    师娘……
    杨登欢无语，看了一眼沈岩，见他神色自若，也只能点了点头。
    沈岩说自己是杨登欢师傅，也不算胡说八道。
    毕竟沈岩在北平高等警察学校上学的时候，沈岩还是过去给他们这些学生上过几次课的。
    中年美妇站了起来，客气地说道：“杨登欢是吧，你师傅总是提起你，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
    杨登欢只得点头说道：“师……师娘好。”
    中年美妇似乎更加高兴，指着椅子说道：“快坐，快坐啊！”
    杨登欢只能有些不安地坐了下去，口中说道：“不客气，师娘千万不用客气。”
    “不客气。”中年美妇一边说话，一边过去给杨登欢盛了一碗粥，递了过来。
    杨登欢只能双手接住，表示感谢。
    “文峰，文嘉，你们俩赶紧，不用去上课了啊！”中年美妇朝着两个少年说道。
    两个少年答应了一声，双双起身，男孩子还从桌子上面拿了一根油条，朝着外面走去。
    “你们慢慢吃，我送孩子上学。”中年美妇客气地和杨登欢打着招呼，也起身离开。
    “师娘您慢走。”杨登欢客气地起身相送。
    中年美妇和两个孩子离开，屋里只剩下了杨登欢和沈岩两个人，沈岩这才轻咳了一声，将筷子放下，拿起旁边的手帕擦嘴。
    杨登欢此刻也不再装假，顺手从桌子上抓了一根油条放入口中，使劲大嚼。
    “慢慢吃，不着急。”沈岩淡淡地说道。
    “嗯嗯。”杨登欢一边答应，一边出手如风，抓向桌子上的油条包子。
    沈岩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杨登欢又吃了两根油条一个包子之后，这才满意地停了下来，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
    沈岩放下了报纸，笑着问道：“怎么样？吃好了？”
    “吃饱了！吃得太饱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今天可算是吃饱了。”杨登欢笑道。
    “走吧，咱们准备出发！”沈岩将报纸放到了桌上，站起来说道。
    “是不是先打个电话？咱们这么去会不会冒昧了一些？”杨登欢皱眉问道。
    “冒昧什么！只管跟着我去就完了。”沈岩微微一笑，无所谓地说道。
    杨登欢由衷地冲着沈岩挑了挑大拇指，佩服地说道：“还是科长有面，这话说的太长志气了！”
    沈岩微微一笑，似乎对杨登欢的马屁很是受用。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和科长汇报一下。”杨登欢小心翼翼地说道。
    “汇报？什么事？”沈岩一愣，看着杨登欢问道。
    “要说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昨天我和艾雅一起看电影，出了一些事情。”沈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和艾雅看电影？出了什么事情？”沈岩皱眉说道。
    杨登欢有些犹豫地将事情讲了出来，但是对于大观楼老四他们的名字，却没有说出来。
    啪！
    沈岩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神色很是忿怒，狠狠地说道：“还真是造了反了！现在北平城的扒手都这么嚣张吗？太他娘的不讲道理了！”
    “谁说不是吗！所以我就让老乔他们把人全部带回去了，关他们几天，看他们以后还有没有王法！”杨登欢在一边也生气地说道。
    “这群王八蛋……”
    沈岩刚刚说到这里，身后几案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沈岩眉头微皱，站了起来走过去抓起了电话。
    “喂……”沈岩刚刚喂了一声，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岩神色立刻恭谨了不少，口中说道：“方委员，知道，知道，太知道您了，您有什么事啊？”
    电话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沈岩神色越来越难看，眼睛不时地扫向杨登欢。
    杨登欢云淡风轻，眼睛不时左顾右盼，看向四周左右。
    啪！
    沈岩挂了电话，看着杨登欢，使劲压了压怒火，这才问道：“登欢……”
    杨登欢连忙答应，神色很是客气。
    “昨天你抓回来的是不是还有一个大观楼老四？”沈岩问道。
    “大观楼老四？”杨登欢似乎在回想，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不知道，当时抓了十几个，谁知道谁是大观楼老四老五什么的。”
    说到这里，杨登欢笑着问道：“不过昨天我确实是在大观楼电影院附近，准备看电影来着。”
    沈岩看了一眼杨登欢，正要说话，杨登欢又笑道：“这个大观楼老四是不是他们那边的重要人物？这下好了，擒贼先擒王！”
    沈岩不满地看了一眼杨登欢，指了指电话说道：“你小子，净给我捅娄子！刚才就是政务委员会中的方委员给我打的电话。”
    “方委员？他有什么事？”杨登欢明知故问地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给大观楼老四说情！”沈岩不高兴地说道。
    “大观楼老四说情？昨天没见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啊！”杨登欢有些诧异地说道。
    “大观楼老四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大观楼老四背后的何老七，却不是一般人物！”沈岩叹了口气说道。
    杨登欢脸色也是一变，冷声地说道：“何老七何老八什么的我不懂，但是要想把这个大观楼老四给放了，必须得有我的签字！他们都有面子，就我面子不值钱？我也要面子！”
    沈岩听了，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正要说话，杨登欢已然在一边又说道：“再说了，昨天还有艾雅呢！你都不知道小姑娘受了多大委屈！”
    沈岩正要说话，一下子听到杨登欢提到了艾雅，连忙住了口，缓缓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也有一些道理。这件事就先缓缓吧。”
    杨登欢神色不变点头，沈岩又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和兰姐一起准备的。”杨登欢笑道。
    “走，看看去！”沈岩也站了起来说道。
    杨登欢和沈岩走到汽车旁边，杨登欢麻利地将后备箱打开，让沈岩观看。
    沈岩很感兴趣，不时翻看着后备箱中的东西，最后点了点头说道：“郑兰还是有一些办法的，这些东西，我看已经足够了。”
    “我看也够了。”杨登欢附和着说道。“那就出发！”沈岩伸手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现在就去啊？”杨登欢又问道。
    “扯淡，你还准备找个黄道吉日啊！”沈岩笑了一下说道。
    杨登欢撇了一下嘴，抬腿上车，发动汽车。
    艾雅家门口。
    艾正伦家依然在缎库胡同那座气派的四合院之中。
    过了检查之后，沈岩和杨登欢一起，拎着礼品，抱着绸缎，一起进了院子。
    刚进四合院，艾雅就大步迎了上来，口中高兴地说道：“登欢，你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在给我开玩笑呢！”
    “开什么玩笑，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杨登欢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艾雅，你爸爸呢？”沈岩在一边也笑着问道。
    艾雅脸一红，低声说道：“我爸爸在正堂屋呢，我带你们过去。”
    艾雅说着话，要接杨登欢手里的东西。
    “这都是什么啊？怎么叮了咣啷的。”艾雅一边说，一边伸手。
    “这些，都是给你家人买的。”杨登欢低声说道。
    “有我的吗？”艾雅也低声问道。
    “没有。”杨登欢撇了撇嘴说道。
    “为什么没有？”艾雅脸一红问道。
    “改天我带你去买。”杨登欢笑着说道。
    “你那么忙，哪里有时间。”艾雅不满意地说道。
    两个人窃窃私语，沈岩在一边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
    转过一个垂门，眼睛猛然开朗，眼前院子很大，正中间的石子甬路通向三处房间。
    “伯父呢？”杨登欢转头问艾雅。
    “正堂屋。”艾雅朝着正中间的堂屋指了指说道。
    说话间，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从台阶上下来，快步走了过来。
    管家快步上前，笑容可掬地冲着沈岩问道：“您是沈科长吧？”
    沈岩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鄙人沈岩，请问艾署长……”
    “艾署长在里面呢，我是艾府大管家，我姓周。”管家笑着说道。
    “原来是周管家。”沈岩笑着客气了一句，朝着堂屋走过去，颇为气派，周管家在后面紧紧跟随。
    杨登欢低声问道：“怎么换了一个管家？上次那个管家呢？”
    “你才来过我们家几次？早就换了。”艾雅声音压的非常低说道：“这个管家是警察总署日本顾问推荐的……”
    杨登欢听了，心中一凛，看向艾雅，艾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爷，沈科长他们过来了。”周管家站在台阶下面，小心翼翼地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里面传出来艾正伦的声音。
    周管家把脸转向沈岩，笑着说道：“沈科长，我们老爷请你们进去呢。”
    沈岩点了点头，快步上了台阶，杨登欢和艾雅紧随其后，周管家走在最后，一起进了正堂屋。
    屋子很大，但是摆设却很简约，靠着墙壁是一张大条案，条案两边是两张太师椅。
    两边摆着四椅两案，显然是给客人们留的。
    艾正伦站在堂屋里面门口，看到沈岩过来，笑着说道：“沈科长，久仰大名，之前也曾经见过几面，就是没有今天见到的亲切罢了。”
    沈岩满面笑容，躬身弯腰，和艾正伦伸出的右手握了握，略带着一些谄媚说道：“艾署长，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是为了我这个徒儿，我还真不好意思打扰您。”
    说着话，沈岩回头冲着杨登欢说道：“登欢，还不过来叫人！”
    杨登欢连忙上前了一步，恭敬地招呼道：“艾署长好！”
    艾正伦神色和蔼地看了一眼杨登欢，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杨登欢，不错，不错！记得上一次你来的时候还是36年，这一晃居然过去了两三年。”
    杨登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艾署长真是好记性。”
    艾正伦看到杨登欢手里提着那么多东西，有些一愣，疑惑地问道：“你这是？”
    杨登欢见状，连忙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艾署长笑纳。”
    艾正伦有些哭笑不得，笑着说道：“瞧你，来就来了，还干嘛拿这么多东西？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
    “一点薄礼，一点薄礼。”杨登欢又连忙说道。
    艾正伦朝着周管家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啊，把东西接过来。”
    周管家听了，连忙上前一步，从杨登欢手里接东西。
    “那怎么行，没走几步路就进屋了，不用客气，千万不用客气。”杨登欢使劲拽着东西说道。
    艾雅满面通红，使劲推了杨登欢一把，杨登欢这才松了手，任由周管家把东西接了过去。
    “我说我来拿吗，干嘛这么客气。”杨登欢又嘟囔了一声说道。
    艾正伦笑着看了一眼艾雅，艾雅脸一红，低下头去。
    “小雅，刚才你妈还在找你，说什么有一个样子，要你参谋参谋，你过去看看吧。”艾正伦突然冲着艾雅说道。
    “啊！”艾雅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红着脸低声答应了一下，随后转身跑开。
    “沈科长，您快请坐啊！”艾正伦这才转过脸去，朝着两侧的椅子，客气地大声说道。
    “不客气，不客气。”沈岩连忙躬身，这才在一边坐了下来。
    杨登欢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登欢，你也坐吧，在我这里，不要拘束。”艾正伦看了杨登欢一眼，淡淡地说道。
    “诶！”杨登欢答应了一声，却不立刻坐下，而是将眼睛望向沈岩。
    沈岩轻笑了一下，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既然艾署长说了，你还不快点坐下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