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一点,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以前在坐的官员对此都是怒不可遏,今日却是不同,不少官员在内心默默点着头。
“说得好!”
“好!”
院外也适时响起阵阵叫好声,更是喊出他们的心声。
三小金刚不禁都抬头看去,见外面全是员外,立刻反应过来。
说到底,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只要对自己有理,必须叫好啊!
“愿意!愿意!我愿意!”
殷承兴更是是止不住的点头,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才三千贯而已!
尼玛!
他猛然觉得这税真是一点也不多了。
相比一万六千贯而言!
“多谢控辩双方的供词。”
张斐却如同往常一样,先是微笑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殷承兴,“被告,你对于控方提供的账目、证据,以及最终的逃税金额,是否认同?如果你认为其中账目有问题,那我们再派人去调查,等到具体数目出来之后,在做判决。”
“我!”
殷承兴眨着眼,不免又看向李敏。
你们之前什么都不说,现在看着我干嘛?李敏心中一番抱怨,突然道:“大庭长,由于我当事人并未仔细看着这账目,以及事先我们并不知情,肯定大庭长容许我们仔细看过之后,再做回答。”
张斐点点头道:“这我可以允许,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如果证物遭到任何破坏,被告不但会受到顶格的处罚,同时还会受到刑罚。”
“是,我明白。”
“暂时先休庭。”
张斐一敲木槌,起身就走。
真是留下一地冷汗,坐着的官员是站不起身来,而外面站着的富绅则是差点跪下去。
完了!
完了!
全完了!
这税务司太可怕了!
怎么办?
刚刚回过神来的蔡延庆,也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税务司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发现周边鸦雀无声,来回看了眼,发现不少官员坐在椅子上,手都在发抖,心道,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啊!
过得片刻,又见一些官员站起身来,故作伸展了下懒腰,然后慢腾腾地往外面走去。
但蔡延庆知道,他们其实很急。
王韶本也想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可瞧了眼身旁的吕公孺,见他神色发慌,心想难道他逃了很多税?于是试探道:“吕知府为何坐立不安。”
吕公孺小声道:“你有所不知,我本打算让公检法今年去京兆府的,可经这么一审,只怕京兆府没有人愿意让他们去,这我能不头疼吗。”
这税务司比他想象中的可还要可怕得多啊!
王韶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内堂!
张斐放下茶杯来,又向蔡京他们问道:“你们认为该如何判罚?”
蔡京道:“学生认为给予五倍的处罚,过于重了,殷承兴只怕承受不了,甚至会引来他们的反抗,给予三倍,既能起到震慑的效果,又能够体现皇庭的仁慈。”
一旁的许芷倩撇了下小嘴,鄙视了蔡京一眼。
他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跟税务司保持距离,税务司现在真是太可怕了,真是与所有权贵为敌,不可明交,只可暗交。
蔡卞却道:“但这涉及金额可是不小,如果官员贪这么多钱,都是处以斩刑,我觉得是可以给予五倍的判决。”
许芷倩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对付这种人,你还体谅他,往死里罚啊!
张斐又看向上官均。
上官均道:“学生以为三倍太少,五倍又太多,给予四倍即可。”
“你可真是会和稀泥啊!”
张斐笑了笑,旋即申请严肃道:“其实这个判决没得商量,就是五倍的判决,我真不知道你们在犹豫什么,如果逃税三千贯,就只要罚三倍,那么那些小商人逃税三十贯,你们怎么去罚?是倒贴三十贯给他们吗?
而且,你们想想看,他肯定不是第一年这么干,以往他逃掉的税,又是从谁手里收上去的,税务司已经是做到仁至义尽,给予他们足够机会,是他们贪婪成性。此外,他一年赚两万贯,我们不需要考虑帮他省钱?
至于会不会激起他们的反抗,到时税务司会交他们做人的。”
许芷倩激动道:“大庭长英明。”
张斐回过头去,鄙夷她一眼:“这还用你说。”
证人休息室。
“李珥笔,李小先生,陆小先生,你可得救救我啊!”
殷承兴就如同小可怜一般,拽着李敏的衣袖,泪眼汪汪,语带哽咽,真是我见犹怜啊!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求饶,为时已晚啊!李敏叹道:“虽然我们已经尽力帮你辩解,但如今对方到底证据确凿,而且税务司与坝头的雇佣契约,也并不利于你,这官司是肯定输了,想要不受罚的话,几乎是不可能得。”
殷承兴又问道:“那那会罚我多少?”
他也知道,但一万多贯的惩罚,这真是要他们的老命啊!
李敏迟疑了下,道:“我只能说,你要做好接受五倍处罚的准备。”
“五倍?”
殷承兴激动道:“这太多了,我绝不可能认罚的。”
李敏道:“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逃税的数目又太庞大,如果不给重罚,如何威慑他人,皇庭一定会考虑到这些方面,这将对你非常不利。”
他心里有数的,因为他之前就试探过皇庭对此的判罚标准。
张斐给他的答案,严惩不贷。
陆邦兴突然道:“殷员外,事已至此,这个结果基本上是不可能改变,员外何不展现一些风度,既然输了,那咱就认。”
殷承兴偏头怒视陆邦兴一眼,突然一拍桌子,道:“陆小先生说得对,这钱没了,面子可不能丢,不就是一万多贯么,老子有的是钱,权当打发乞丐。”
可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一万多贯啊,这也太多了,这些人真是狠啊!”
是真哭啊!
这简直就是一个杀猪盘。
李敏和陆邦兴相视一眼,倒也没有幸灾乐祸。
其实他们也觉得太多了。
当初税务司在京城执法时,到底查得只是免役税,而不是总税,要是当时查总税的话,估计财政都已经改善了。
东京的富豪可真是太多了。
当然,那时候也没有这个条件!
证人休息室内。
“陈税务使,我,我全按照你说得去做了。但是。”
坝头又忐忑不安道:“但是这出去之后,那那殷员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可不是他主动要出卖殷承兴的,他其实是刚刚才知道,原来税务司已经掌握所有证据,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只是税务司的一个幌子,当时他就只能站在税务司这边,只要税务司将这些证据都摆出来,殷承兴肯定认为是他出卖自己的。
殷承兴那么大的家业,又是河中府老牌贵族,他要整一个小小拦头,那可真是轻而易举啊!
陈明点点头道:“如果你能够用能力证明自己可以帮税务司查到更多的税,那我们自然会保护你。”
坝头立刻道:“税务使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得,绝绝对不会再收这钱了。”
“好好干!”
陈明稍稍点头,税务司还是需要坝头这样有着非常丰富经验的人,而且马上税务司也要进行扩张,这一批人将会是最忠于税务司的。
虽然他们违反规矩,但是陈明却要提拔他们这一波人。
说罢,陈明便打算开门出去,可刚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那一百贯和二十顷土地的罚金就是你的酬劳,这规矩不能坏。”
还有钱拿?坝头顿时是感激涕零,“多谢税务使,多谢税务使。”
那三千多贯的税可不是他查出来的,自然也不能算作他的,让他查,他也查不了这么多,毕竟是那么庞杂的税务,需要各种人才,才能全部查清楚。
经过半个时辰的休庭后,张斐再度来到庭上,宣布继续开庭审理。
“被告,这账目是否有问题?”张斐先是问道。
“没有问题!”
此时的殷承兴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那好!”
张斐朗声道:“虽然辩方是一再强调,被告是受到雇员坝头的诱惑,以及自主申报是首回执行,而不知具体规则,才导致殷承兴抱有侥幸心理。
本庭长不否认辩方的这些说法,甚至于也认可,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一点,被告可不是一个三岁的小孩,也不是刚刚才接管家业的年轻人,相反,被告是一个接受过教育,非常精明,且腰缠万贯的商人、地主。他的见识,他的经验,以及他的才智是能够清楚的判定一件事违法与否,又是否该做。
被告逃税纯属贪婪成性,明知故犯,且是有预谋的,有计划的,但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控方提供得证据确凿,本庭长决定不酌情处理,给予顶格处罚,以逃税金额的五倍来作为罚金,不过他是首犯,故免于刑罚。”
一阵惊讶声响起。
在坐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张斐真的会给顶格处罚。
他们认为税务司方面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哪知道,他们是来真格的。
许芷倩瞧着那些人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她非常喜欢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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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8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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