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扶苏的马上车传来乐正的惊呼。
    “秦墨？为何是秦墨？”
    “此时说来就话长了......”
    扶苏缓缓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墨家本就是一体的，最初是没有分支的。但是在战国后期的时候，墨家的学说一直得不到强国的重视，反倒是那些孱弱的小国很喜欢墨家。不过似乎顾忌着什么，那些小国也只是利用墨家守城的能力而已，也并没有想过启用墨家的传人。
    一直到墨子死后，墨家出现分歧，一分为三。
    其中一支就来到了当时的秦国效力。虽然墨家最擅长的是守城，但是在高明的军事家眼光里，守城的工具也是可以用来进攻的。
    久而久之，来到秦国的墨家人就渐渐的融入大秦的军事体系，为秦国一统六国贡献了自己的重要力量，而这部分来到秦国的墨家人就被称为秦墨。
    另外一支依然坚持着墨家的理念，周游各地，践行墨家的理念。不过大秦一统六国之后已经没有这一支的生存土壤，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为了这个时代游侠般的存在。劫富济贫，扶贫助困，行侠义之风，大多生活在楚地，他们被成为楚墨。
    最后一支也是在传播墨家的思想，不过他们相对于楚墨来说更专注于墨家理念的传播，他们大多生活在齐地，被成为齐墨。
    随着扶苏的诉说，乐正渐渐明白了现在墨家的情况，也更加对现在的墨家充满了好奇。
    乐正可是记得当初在义渠城刺杀自己的刺客，他们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游侠的，难道这跟楚墨有关？
    “扶苏，我听说墨家的领袖被称作巨子，你可知道如今秦墨的巨子是谁？”
    “少府令相理勤。”
    “相理勤？少府令？不是章邯吗？”
    “噢？乐正也知道章少府的名讳？章邯是少府丞，你为何知道此人？”
    “我就是听说过，听说过而已......”
    乐正急忙打了个哈哈，章邯可是在大秦后期出现的将军，曾经率领骊山囚徒军击败陈胜吴广的农民军的存在。记忆中乐正知道章邯是出自少府，但是没想到此时还只是少府的二把手少府丞。
    “对了，那其他两家墨家也是有巨子的吧？”
    “这个，听说是有的。不过楚墨因为不事生产，如今已被左相李斯下令严惩，如今的巨子是谁当真是不清楚了。至于齐墨，自从稷下学宫解散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稷下学宫？”
    乐正再次
    听到了一个新的名称，似乎是在后世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地方。来到大秦时代已经很久了，乐正当然也听说过稷下学宫这个地方。
    在世人眼里稷下学宫是诸子百家汇聚一堂的地方，真正让诸子百家产生百家争鸣效果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
    稷下学宫是由战国时代齐国所创建，涵盖了当时几乎所有的诸子学派。一时间人才济济，学术之风大盛，可谓盛极一时。
    虽然齐国最初的想法是想让这些学子能为自己的王国出谋划策，而稷下学宫也的确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不过可惜的是，虽然齐国有稷下学宫相助，但是仍然抵挡不住此时的强秦。
    随着大秦一统六国之后，往日辉煌的稷下学宫也随着齐国的覆没而分崩离析。
    乐正没有想到的是墨家其中的一支竟然也是出自稷下学宫。
    不过想来墨家学说在战国时代可是显学，能在稷下学宫中有一席之地也不无奇怪，只不过那时的墨家已经一分为三，留在齐国的最终成为了齐墨。
    乐正最初跟淳于越提出重现百家争鸣的想法时，也曾经了解过稷下学宫。在乐正的计划中纸张的出现一定会带来学问的快速传播和发展，肯定是避不开天下诸子学派的。
    想那些在齐国覆没之后流露在大秦各地的诸子学士，肯定有胸怀真才实学者，在大秦末路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出手相助，而是作壁上观，甚至助力项羽和刘邦争雄一时。
    大秦真正覆没的原因是什么？乐正想过肯定有很多，但是失去天下民心和士子之心是大秦走的最臭的一步棋。
    在乐正看来焚书的结果就是让天下士子对大秦失望透顶，紧接着之后的坑儒坑更是让天下士子对大秦的好感荡然无存。
    乐正此时在做的事看起来是在帮助大秦一统天下舆论，更深的目的是不想让这浩瀚的学问毁于一旦。
    “对了，我看将作少府中的两位主官都身着褐衣，似乎对穿着并不在意，这又是为何？”
    乐正想起了季心和柳钰的穿着，再次询问了起来。
    “噢，这个啊。虽然我对墨家的书籍都有所涉猎，但是并不是很精通。似乎墨家都是这样的穿着，就算是少府令相理勤在平时也是如此。只有在朝议的时候才会换上朝服，听说这是墨家的传统。有时间你可以自己问下他们，毕竟造纸的事情还是要墨家的人帮忙。”
    “此事我明天询问两位主官吧，真是奇怪的墨家人啊。”
    ......
    夜色渐深，扶苏的马
    车在寂静的街道上渐行渐远。
    而此时淳于越的宅院里已经亮起了灯火。
    “博士，你说这个乐正真的可以造出来纸张吗？似那等轻便和廉价之物学生真是闻所未闻啊。”
    张良，应该说是韩良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来到淳于越这里已经安顿下来，韩良也开始了自己的求学。在淳于越看来韩良的确是个勤奋好学的学生，而且在学问上每每都有独到的见解。淳于越也是很满意这样的学生的，虽然有些顾忌韩良的身份，但是在学问一途上倒是没有丝毫隐瞒，此时正是聊到了乐正所说的纸张。
    “老夫也是颇有些好奇，不知道公子为何信任这样一位年轻人。虽然乐正做了一首诗，听起来也是佳作不假，但是毕竟还年轻，就是不知道能否真的造出来纸张啊。”
    淳于越虽然因为乐正的劝说暂时停止了上书劝谏的事，但是心里也是有怀疑的，此时正是把自己的怀疑说给了韩良。
    “博士，如果乐正无法实现当初的诺言，如果陛下继续焚书呢？”
    韩良也是对乐正提出的事也充满着怀疑，毕竟纸张的确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东西。而且乐正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依靠纸张重现百家争鸣，这在韩良看来根本就是无法成功的事。
    百家争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何能再现？
    “如果乐正无法成功，那老夫还会再次上书。这书就是我辈的学问，就是我辈的立世之本，岂可随意焚毁啊。”
    淳于越叹了口气，紧接着目光再次坚定起来。
    “博士，若你再次上书劝谏，恐怕会触怒陛下啊。”
    韩良微微一思量就感觉到了什么，急忙提醒到。
    “哼，难道老夫就因为害怕责罚就止步不前。圣人的学问在此，老夫岂能后退？”
    不由得淳于越又想起了左相李斯，那个在麒麟殿上狠狠驳斥自己的人，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挚友。
    似乎想到了伤心处，淳于越不由得挺直了脊梁。
    “道统之争，理念之争，我辈儒家学子岂能让步。这次是李斯胜过一筹，但是我淳于越不会轻言放弃的。”
    看着淳于越挺拔的身姿，韩良不由得陷入了沉默。对于矢志报仇的韩良来说，他真的对这些学派的争执没有太大的兴趣。之所以提醒淳于越也是出于对一位老师的尊敬罢了，但是韩良心里一直未曾放弃最初的仇恨。
    家仇国恨无以为报，只有亲眼看着这赢氏覆没才是韩良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