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震双手插兜站在高启亮身后，但是，高启亮满是心事，根本就没有发现鬼魅般的蒋震。
    蒋震轻轻抽出口袋里的手，慢慢向前刚要触碰到高启亮的肩膀时，忽然又停住。
    因为蒋震看到高启亮拨通了武强的电话。
    “你去哪儿了？”高启亮问。
    蒋震近在咫尺，听音听得清楚。
    武强很是不屑地说：“高书记，您最近是不是太紧张了点儿？”
    “武强啊！你不要觉得出来了之后就没事儿了！”
    “高书记，怎么说我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之前几次的中央扫黑督导组都是我接待的，他们怎么工作，我心里很清楚。您，大不必这么紧张。”
    “我感觉蒋震手上有你的线索！这，这是要命的啊！”高启亮多少有些不爽了。
    自己是纪委书记，是比你高两级的人物，现在我他妈都替你着急了，你竟然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线索？”武强冷笑说：“高书记，蒋震干过公安局长，想要搜集线索是很简单的。但是，您不要忘了，付书记是站在我这边的。”
    “武强！！”高启亮厉声说：“纪委这边要想动你，必须付国安签字！但是，中央督导组如果动你，根本不需要付书记签字！只要他们掌握了证据，只要谭部长点头，他们立刻可以对你采取措施！”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高书记，就算他们找到了我武强的犯罪证据，我也有办法！只要他们让我知道证人是谁，只要证人在云州、在华国，我都能让他们改口。都是人啊。只要是人，就能稳住他们。就跟这次一样，刚开始赵峰龙当着那些部队大佬们都说是我指挥的，可是呢？我现在还不是出来了？说实话，我现在甚至在等待着蒋震能给我找到点儿证人，这样我能更早、更及时地去处理那些证人！就跟处理海龙分局这个赵峰龙一样！”
    高启亮听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四个字——胆大包天！
    这真的是胆大包天了啊！
    这中央督导组来了之后，都充满了不屑。
    云州到底给了他多少的底气？
    究竟是他自视过高，还是他真的有这个能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行了高书记，别担心啦……呵，”武强笑着说：“我这会儿正在李学基组长房间门口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听故事啊？”
    “你们听吧。”高启亮说着，挂断电话后，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
    拿过筷子，微微探身想吃东西的时候，忽然又把筷子往桌上猛地一甩，自语了句：“他妈的，一帮傻逼！”
    而后，拿起手机，转身就走。
    转过身，忽然迎上蒋震那高大的身影时，整个人吓得忽然一个倒退！
    半个身子直接躺到桌上去，手都戳到了汤盆里面！
    “啊！”他烫得大叫一声后，起身拿过餐巾一边擦一边惊恐地看着蒋震，“你，你不是走了吗？你怎么？你这，你这是什么情况？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想问的，应该是我有没有听见你电话里的内容吧？”蒋震问。
    “不是！我，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真的！我，我这…我这怎么说呢？我，我我我……”
    高启亮努力找借口，可是，如果蒋震都听到的话，自己还找个屁的借口了啊！？
    “两面三刀……”蒋震嘴角勾起的笑，忽然落下，“……跟我猜的真是一样一样的。刚才出去之后，你真以为我走了吗？我给你放出一个‘晚上一起去看戏’的引子，结果你不假思索立刻就跟付书记汇报……你，是真经不起试探啊。”
    “你……”高启亮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家伙，如此智商，武强那小子怎么跟他都斗啊！？
    “我对你，很失望。”蒋震说着，慢慢转身便要走。
    “不行啊！”高启亮直接跑到了蒋震前面去，阻碍着蒋震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你不知道我被你们夹在中间的难受啊！我，我真的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啊！我这么大个领导，如果让外界知道的话，我是会丢死人的啊！”
    “你这么大个领导？你很大吗？你大地过中央吗？！你们这帮人，现在以为我这个副厅级副区长带领督导组，督导组就是副厅级别吗！？我蒋震现在代表的是中央！我代表的是国家意志上的反腐扫黑！在国家面前…在中央面前，你这个贪赃枉法的纪委书记算个什么东西！！”
    面对蒋震的痛斥，高启亮眼眶泛红，吓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如果换了别人，包括付国安、包括原书记齐东阳，甚至说自己的后台痛斥自己的时候，自己都不会感觉到这么紧张！
    因为，现在官场上一个圈子里的人，谁怕谁啊？
    不怕的啊！
    贪官批评贪官，贪官站在台上大谈反腐，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常见！
    这种给观众的作秀式的批评，跟在台上大唱反腐有什么区别？
    你会害怕被一个贪官上级批评吗？
    不会的啊！他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你怎么会害怕他？！
    他有时候还害怕自己批评得太厉害，逼得下属反水呢！
    可是，可是蒋震这种真的吓人！
    他是动真格的，他是赤裸裸地、丝毫杂念都没有地站在中央、站在国家、站在老百姓的角度上去处理事情的啊！
    这种人按理说是站不到如此位置的啊！
    这种人按理说已经被扼杀在萌芽阶段了啊！
    这种人充其量只能火一时，得罪完人之后就得滚蛋的啊！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还能站在这里，为什么他还会被重用！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啊！！
    这种人要是手持中央扫黑之剑，那是要一大片一大片地死人的啊！
    “你是在…颤抖吗？”蒋震看着高启亮被戳穿后激动的样子，看到他那不断打闪的泪光，靠前一步低声一句：“……跪下。”
    扑通一声！
    高启亮毫不犹豫地跪到蒋震面前。
    蒋震那刻，脑海中莫名想到了徐老。
    蒋震也不是那种随便让人跪下的人，只是冥冥之中仿佛有种牵引的力量让蒋震非常自然地那么喊了一声。
    当高启亮跪在面前，当高启强跪在地上用一种不可思议的乞求目光看向过来时，蒋震感知到这次的高启亮是真的被“驯服”了。
    “明后天，两天的时间内，我要让你去做一件大事，到时候你要全力配合我。同时，你要知道，从今天起你就彻底跟曾经的自己说再见了……”蒋震低头看着高启亮那张老脸，继续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彻彻底底站在我蒋震这边。”
    “没问题！我绝对绝对站在你这边！”高启亮立刻起誓般保证，看到蒋震有所怀疑的时候，当即表忠心说：“刚才的电话内容你没有听到吧？我给你说一下，现在付国安已经去找云州原书记齐东阳了！而武强现在正在等着你出手，不过，你不要出手，你一出手武强就会知道你找了谁，他绝对会在半路掐死这条线索！”
    “你觉得我是一个不长脑子、不长教训的人吗？赵海龙的事情，不会重演……”蒋震做了个起身的动作，见高启亮起身后，低声吩咐道：“现在，我要安排你去做件事情。”
    “安排我…做什么？”高启亮问。
    “武强妻子你认识吗？”
    “认识，龚巧巧……怎么了？”
    “现在给龚巧巧打电话，让她去你办公室一趟。”蒋震说。
    “去，去我办公室？”高启亮不知道蒋震要干什么，但是，能感觉到蒋震这次搞得很大。
    而且，搞得很狡猾！
    他似乎搞了一个武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猎杀方式！
    “我车里有点东西，想要通过你的手来亲自交给龚巧巧看看……”蒋震轻轻扶住高启亮的肩膀，低声道：“现在，给她打电话……让她一个人，悄悄地去趟你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