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废土寒意凛然。
    雪确实是停了，寒冷却没有收敛半分。
    尤其是长龙江面，有大半都已被彻底冻住了。
    冰层上氤氲着冷雾，冰下的冷冽江水依旧湍急。
    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无论是打扫战场还是进行重建工作难度都远超其它季节。
    战争彻底平息了，至少有上百万头的异种和数量更多的尸鬼死在这里。
    从最后一枪到现在，也有数个小时没有枪声响起了。
    密集的火力和高频的爆炸断绝了留下活口的可能。
    后续十二委员还分别往不同的区域派出精锐进行补刀。
    等罗森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多时。
    江城内外一片萧索。
    四面城墙都严重受损。
    其中最惨的是北城墙，那里有一段数百米的防区都被核爆抹平了。
    原地只有个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巨大爆坑。
    边缘倒卷的熔融痕迹任谁看到了都会不寒而栗。
    其余的三面城墙虽然变得班驳残缺，但最起码主体还是完好的。
    另外，外城区的不少建筑都受到了波及。
    简陋的棚屋被烧毁。
    那些钢筋混凝土盖成的楼房倒是大致完好。
    毕竟严格来说，能突入外圈层的异种和尸鬼寥寥无几。
    状态最好的当属是核心区了。
    其内的建筑保存完好，几乎与战前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大公司的库房也在核心区内得以保留。
    罗森在暴走油机团的地盘中与齐慕会合。
    从她的口中，罗森得知核心区的防御光幕直到战斗结束都不曾破灭。
    这种防御强度简直令人发指。
    齐慕猜测核心区的地下应该有一套完整的城市级圣盾系统。
    当防御范围缩小后，防御强度自然就上去了。
    同样的能量可以让系统坚持更久。
    圣盾系统是聚居地的机密。
    洪雪岩知道内情，但她并没有随意透露。
    十二委员在这些性命攸关的问题上，向来都表现的高度一致。
    “情况如何？”罗森轻声询问着。
    江城与异种的战争刚结束不久。
    聚居地内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所以洪雪岩压根就不在驻地里。
    罗森与齐慕的碰头算是半公开的形式。
    反正二人也没有什么私密可言。
    相对罗森而言，齐慕肯定要更信任洪雪岩。
    因此他从始至终打的都是明牌。
    齐慕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
    “情况正常，江城损失不大，伤亡主要是卫戍序列的士兵，还有十二委员常年雇佣的协防军。”
    “大多数工厂、库房都在核心区内。”
    “至于外围的损失就不可估量了，但大多与十二委员无关。”
    “等到将那些异种和尸鬼体内的战利品清收到账，说不定十二委员还能大赚一笔。”
    她用冷静的口吻说着一个极具反差感的事实。
    不得不说，这个事实就是个嘲讽。
    但也是如今废土聚居地的真实写照。
    江城是十二委员的江城。
    但又不全是。
    他们将产业和财富大多集中在防御惊人的内圈层。
    外圈层则适用于市场经济的发展。
    当一个聚居地成型后，无数的独行侠、佣兵、冒险者和商人便会蜂拥而至的将财富带到这里，渴望享受秩序并让财富增值。
    实际上在十二委员的眼中。
    聚居地的外圈层就是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不过退一步来说，外圈层还是有存在意义的。
    至少那里高墙耸立，有实打实的防护，还有小型的能量护盾与气流护盾。
    只是外圈层永远不可能享受与内圈层同样的待遇。
    从罗森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外圈层那些舍得用料的坚固建筑基本都被保存了下来。
    建筑和物资的整体损失率应该不超过总量的30%。
    真正无法估量的是人员方面的损失。
    由于十二委员能够支配城外的战利品。
    所以细算下来，这次战争十二委员不仅没亏反而还能大赚一笔。
    当然，这只是数字层面上的简单计算。
    对江城聚居地而言，整体的伤害在短时间内是难以抚平的。
    别的不说，外圈层的凋零会让江城的经济衰退，只怕最少半年都没法恢复元气。
    洪雪岩一直在忙，压根没空接见齐慕。
    因此收购棱形结晶的事情自然没有任何进展。
    精锐的军队接管了城外战场，天上有无人机，地上有机械犬。
    即便是罗森想要去浑水摸鱼都没有办法。
    等着呗，反正他今天有的是时间。
    ……
    “嚯！就昨天那异种潮的规模只怕是近十年来整个华中地区最大的一次！”
    袁业文坐在靠背椅上用故弄玄虚的语气对罗森说道。
    在他看来，罗森始终就是个小孩子。
    所以他特别喜欢卖弄自己的阅历和经验。
    罗森对此并不介意，甚至还巴不得袁业文多说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此时的他与齐慕坐在袁业文的对面，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这大大增加了袁业文的谈兴。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洪老大仍未归来。
    对受到召唤而赶回来支援的袁业文来说也倍感无聊。
    能有两个小辈听他吹牛，倒也是个打发时间的不错选择。
    “难道你还见过类似规模的异种潮？”
    罗森双手交叉在一起，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当然。”
    “十一年前曾经爆发过一次规模近千万的异种潮。”
    “其中有许多异种都是闻所未闻的。”
    “甚至当年还有体长超过三百米的超巨态异种。”
    “能吞噬光辐射的怪，还有大群大群的异化尸鬼。”
    “啧啧啧，那一年跟撞了鬼似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冒出来了。”
    “人们第一次意识到，废土已彻底成为变异生物的温床。”
    罗森感到疑惑，没有继续吹捧，而是质疑道。
    “规模这么大的尸潮，当时的江城能挡得住？”
    却见袁业文嘿嘿一笑。
    “肯定挡不住啊。”
    “但是那个时候异种爆发了内讧，分为了两派互相攻击。”
    “说来也奇怪，自那年之后，废土中的异种和尸鬼种类就减少了许多。”
    “不，不能用减少来形容，应该是消失。”
    “有不少恐怖的异种都不见了。”
    “由于没人深入废土进行实时监测，还有许多人压根没有意识到这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的那些知情人对此也浑不在意了。”
    袁业文面露追忆的说道。“还有这种事？”罗森微微张开嘴巴，神情有些惊诧。
    齐慕也露出了关注的表情。
    这次袁业文说的消息确实让二人颇为在意。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是知道异世界概念的。
    袁业文没有这层底细，说起来自然口无遮拦，也不会产生那些联想。
    “这件事啊，当年的绝大多数幸存者都知道。”
    “起初我以为那次的异种潮仅仅在江城附近爆发。”
    “后来才晓得类似的情况曾在大半个泛亚联合的疆域的聚居地都发生过。”
    他继续补充道，这让罗、齐二人同时面露思忖。
    内讧、更凶残的未知异种、上千万级别的异种潮……
    所有的要素组合在一起，在二人眼中就变成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还真是令人吃惊啊。”
    “袁老哥，我对那次异种潮很感兴趣，下回再给我多讲讲。”
    罗森恰到好处的说道，为今后的打探留下伏笔。
    主要是延续了对方的谈兴。
    但他估计袁业文也不知道更多的内情。
    想要探寻真相，恐怕只能以此为线索去寻找当年的那些大佬。
    心中琢磨着，他的神念却感知着四周。
    突然，他察觉到了头顶有飞行器在悬停，不由抬起头望去。
    只见一艘飞梭缓缓落下，最终降在了外边的空地上。
    待飞梭停稳后，位于侧面的舱梯就顺势展开。
    洪雪岩面带倦色的走下飞梭。
    她穿着一套量身定做的外骨骼，撑起了佝偻的身体。
    以机械力来缓解自身的体力消耗。
    见到她回来，齐慕和袁业文立刻就迎了上去
    罗森也跟在二人身后一起凑了过去。
    “洪妈！”
    “老大！”
    二人热切的发出呼唤，
    他们是真的在意洪雪岩。
    罗森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稍有倦色的洪雪岩逐一点头致意。
    她重点看了罗森一眼，虽然面带微笑，但眼眸中却蕴藏着耐人寻味的眼色。
    打了个招呼，她就先走向了会议室。
    随后分别把袁业文和齐慕喊去。
    直到一个小时后，她才抽空见了罗森一会儿。
    此时的江城外乱成一锅粥。
    作为十二委员之一，又是“暴走族之母”，洪雪岩还有许多事情要操持。
    “你的诉求，小慕都跟我说了。”
    “那种棱形晶体我可以私下做主全权交给你负责。”
    洪雪岩这次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
    罗森对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
    事实上当他把棱形晶体的作用告知齐慕的时候就有了这一层考虑。
    还未等他开口，洪雪岩在略微停顿后就接着说道。
    “条件很简单，你要与我们共享棱形晶体的使用方法。”
    “无论是成品还是半成品，暴走油机团享有其中四分之一的权益。”
    “这件事由小慕负责监督，同意的话我可以交给你将近九百颗晶体。”
    “昨日凌晨我们几乎全歼了变异鳝雀鳄，仅有黄龙江恶魔带着不足五十头变异鳝雀鳄逃离。”
    “此外，我还能给你几管神秘绿雾的提纯液。”
    “还有已经解析出来的部分特性，相信我，它会让你无比惊讶的。”
    罗森无法拒绝这个条件。
    与他接触过两次后，聪明的洪雪岩就晓得打明牌是最好的方式。
    低头思考了一会，忙碌的洪雪岩并没有催促。
    直到两三分钟后罗森才点头答应。
    “可以。”
    “但有言在先，我还没有摸索出棱形晶体通用化的办法。”
    “所以这件事有风险。”
    他没有说谎。
    罗森只晓得如何利用神念吸收晶体内的紫液。
    可并不保证精神力特异者也能这么干。
    毕竟单纯的精神力跟神念毫无可比性，而且齐慕也对棱形晶体的感应比较迟钝，其中肯定有某些隐性门槛。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研究，并且确实无法保证结果。
    听到他的话，洪雪岩微笑着点点头。
    “没问题。”
    “需要我安排车吗？”
    她显得非常果断。
    这让罗森有些惊奇的问道。
    “您不担心我赖账？”
    这句话让洪雪岩豪迈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是个骄傲的年轻人。”
    “所以信任就是与你进行交易中最大的筹码。”
    “好了，相信我们未来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接下来的事情小慕会全权负责，我还有一些关于聚居地的事情要处理，那么就先告辞了。”
    洪雪岩解释了一下，而后就直接离去。
    她在此刻展现出了属于女强人果断强势的那一面。
    罗森望着她佝偻却依旧富有精气神的背影不由眯起了眼睛。
    “信任……”
    “好一个信任。”
    他忽然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洪雪岩看人确实有一套。
    罗森这家伙吃软不吃硬。
    只要对方没有乱挖坑，他还真的无法抗拒信任。
    同样也不会让自己辜负信任。
    更何况，洪雪岩的提议相当公允。
    开出的条件完全在他可接受的范畴内。
    在洪雪岩离开后，齐慕很快就赶来与他交接。
    再次碰面时，她的眼神自然，双方都心照不宣。
    就如罗森所定义的那样，双方其实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从属关系。
    从始至终，他都不认为齐慕是真心实意归顺的。
    所以他后来才会让齐慕成为传话筒。
    合理的定义能杜绝许多尴尬的事。
    至少罗森目的是达成了。
    也不妨碍未来一段时间与洪雪岩的军械贸易。
    她的军械一部分储存在核心区的库房里，另一部分则放在暴走油机团的驻地当中。
    洪雪岩的策略是遍地开，这点从她让分部各自把控营地就可以看出。
    袁业文甚至都来到了八百公里开外的申海区域。
    她不是那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
    入夜，罗森没有选择返回。
    他反而让齐慕坐着雀鸟飞行器离开。
    而他本人则守着装有棱形结晶的卡车，亲自将它开出了江城的范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