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二沉吟片刻：“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当年的康斯坦丁从圣山里出来以后，实际上就已经知道我父母的一些事情了。包括后来，黄金时代的三贤一起去了北极等地，都是在追随着当年天神文明科考队的痕迹。但康斯坦丁，似乎隐瞒了什么东西。”
    “你所说的那个神秘的坐标，就是我父母当年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后来康斯坦丁孤身一人前往了那个地方，瞒着他的朋友们。”
    他分析道：“这个地方就连兄弟会的后代也不知道，巴别塔的成员或许也不知道，甚至连剩下的两位贤者也不知道。”
    陈璟抬起眸子，眼角一抹妩媚的纯白里流露出一丝欣赏：“虽然你是个莽夫，但还是挺聪明的。康斯坦丁就是从那个地方回来以后，才决心创造少君的。实际上在我之前，已经有很多实验体死去了。”
    “你怎么知道？”
    “自从亚瑟他们被抓以后，我私底下调查过他们留下来的资料。这一百年的时间里，创生族裔对于少君的研究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还记得地下街区的地底遗迹么？那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母亲生下我以后就去世了，我父亲那些年想了很多办法想让我获得自由。”
    “正因如此，他才会去调查圣山？梅丹佐是他唯一的希望，但他没想到的是，那次圣山行动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阴谋。”
    “嗯，他也没能摆脱神的控制，后来就死了。”
    陈璟诉说身世的时候很平静，也听不出什么刻骨的怨恨。
    只不过这个时候，神圣号角对她的影响似乎没那么严重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帮助她战胜了疼痛。
    那种东西或许就是仇恨。
    “所以说陈家其实一直都在挣扎，利用各种方法想要向外界传递一些信息，但只有你做到了。因为你的体内有神力，你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屏蔽神对你的影响。”鹿不二确认了这件事以后，其实心底里就不再排斥她了，毕竟圣山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已经在尽力阻止了。
    “但有罪的人就是有罪，我为了自由也不是没做过坏事，临海发生的这些灾难，也都跟我有关系。不需要同情我，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东西。一旦巴别塔成功利用我唤醒了四大天神，那么对整个世界而言都是一场浩劫。所以，我的确是该死的。”
    陈璟强撑着从他怀里起来，撩起额前的一缕碎发，美眸里的痛苦消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神采：“但不是现在。”
    鹿不二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哪怕我现在自杀，但我的身体里是有灵魂的，真正的灵魂。”
    陈璟抬起葱白的食指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画了一个圈儿：“灵魂不会随着身体的死亡也消散，起源之神完全可以回收这灵魂，重新制造一位新的少君。或许需要一点儿时间，但不是做不到。”
    她起身望向窗外的夜色，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死亡：“至少要找到湮灭这灵魂的方法，才能真正的杀死我。”
    听起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做好死亡的准备，鹿不二看得出来。
    因为他也是从那个时期走过来的。
    令人压抑的沉默里，鹿不二始终都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也不想给她莫须有的承诺，亦或者是希望。
    陈璟似乎是不想让话题太沉重，便转过身举起了被永恒锁链捆绑的双手，歪着头青丝如水泄，盈盈一笑：“我知道，你想打赢这场战争，巴别塔里全都是伱的仇人，但他们的真实目的可不是一味的防守，而是制造四大天神同时苏醒的，究极的生命灾难。所以……你要不要牵着我去找那个神秘的坐标呢？”
    又来了，这该死的妖精。
    鹿不二心跳莫名加快：“你这次不会又骗我吧？”
    陈璟弯起眼角，眼角眉梢流露出小狐狸般的妩媚：“坏女人就是会骗人的啊，但现在有永恒之锁，我们可以锁住。”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强调道：“嗯，是平等关系哦，这样我们谁都不会背叛彼此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鹿不二沉思片刻：“不行，我要占主导地位。”
    陈璟像是警惕的小狐狸：“你想干嘛？”
    鹿不二严肃说道：“既然说好了谁也不会背叛谁，那么谁占主导地位很重要么？还是说，你又藏着坏心眼？”
    “我可没有，我什么给你讲清楚了！”
    “那你心虚什么？”
    “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笑话，就算是图谋不轨，也是对我夫人图谋不轨。”
    陈璟听到他这么说，美眸里闪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转瞬间又消弭无踪，幽幽说道：“那有本事你就来啊。”
    鹿不二迟疑了片刻：“这东西怎么用？”
    陈璟轻哼了一声，一步步往后退，也不告诉他。
    鹿不二起身前压，她顺势倒在了黄金棺椁上。
    “我不告诉你怎么用，你能怎么样？”
    陈璟示威似的举起双手，锁链哗啦啦作响。
    鹿不二抓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仔细研究着她手腕上的永恒锁链，严肃说道：“老实交代，不然我放电了啊。”
    “不准放电……嗯啊~”
    “赶紧说！”
    “我就不说，你放手！”
    “很好，那我继续电了。”
    “你混蛋！”
    这俩人的相处方式似乎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闹腾，但他们似乎忘记了目前是躺在黄金棺椁的棺材盖上的。
    沉睡中的龙雀：“……”
    直到房门被敲响，蔷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吃饭了！”
    说完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鹿不二尴尬地僵住，微弱的电流湮灭。
    少女在他的身下微微喘息，温热的呼吸触及到他的脸。
    “看你干的好事，被误会了吧？”
    陈璟被他电得俏脸酡红，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接着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裙摆，左顾右盼。
    眼看着对方不打算屈服，鹿不二也不好再继续用强，正当他准备去吃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陈璟抬起被锁链捆住的双手，傲娇地抬起了下颌，雪白的颈像是天鹅一样扬起了优美的弧度：“我是婆婆把我养大的，婆婆一直告诉我，男人都是不可以信任的生物。但我也不是个好女孩，又哪里能得到别人的信任呢？除了婆婆外，你已经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她停顿了一下，娇哼道：“来吧，握住锁链的另一端，注入生命能量就可以了。如果这样能得到你的信任，我不介意。”
    我算哪门子对你最好的人？
    鹿不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绝美的容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别闹了，我只是馋你的起源之咒而已啊……”
    ·
    ·
    到最后，鹿不二还是用永恒之锁签订了契约。
    嗯，他占据主导。
    其实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安全感，因为坏女人的天性就是会骗人的，鬼知道这是否又是她的阴谋诡计。
    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反正具备少君权柄的人是无法威胁到他的，只要无法对他下死手，那么他就是安全的。
    接着他就去餐厅吃饭了。
    陈璟乖乖地跟着他一起。
    其实永恒锁链对主导方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
    但对于被主导方来说就不一样了。
    陈璟被他给控制以后，就有种时刻被束缚的感觉，这对生来就向往自由的她来说实际上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
    但她却一点儿也不排斥这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陈璟对这个少年有那么一些好感，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几次相遇时他的强势压迫和他从天而降救场时的画面，以至于此刻分明是被控制住了，但总是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
    有点小开心。
    今晚的夜宵基本都是达蒙做的，不得不说他的手艺还可以，据说在破茧之前做的是厨师的，但也就是家常菜馆的水平。
    为数不多的几道菜是蔷薇帮忙做的。
    醋放多了，一股子酸味。
    酸辣土豆丝，酸汤米粉，糖醋排骨，老醋焖肉。
    鹿不二其实还有点担心，坏女人会吃不惯这种菜。
    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没想到陈璟很有礼貌，先是对忙碌的两位说了一声谢谢才动筷子，吃饭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很认真地品尝了每一道菜，她的饭量很小，吃完以后也会给予赞美，还会帮忙把碗筷拿到厨房。
    总之就是很给鹿不二面子。
    达蒙对她的印象很好，哪怕蔷薇都挑不出毛病了。
    毕竟陈璟太漂亮太危险，而且她的身份之尊贵，完全可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但此刻却表达出了足够的尊重。
    吃完夜宵以后，陈璟就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哒哒哒地敲着屏幕，似乎是在给谁发消息。
    鹿不二瞥了她一眼，她就急忙把手机收起来。
    可不能被看到她的手机壁纸是武神的照片。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开心？”
    鹿不二盯着她：“你不会真是抖m吧？”
    陈璟翻了一个妩媚的白眼：“你猜啊？”
    鹿不二也不跟她继续斗嘴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询问道：“既然是要去那个神秘的坐标，你知道在哪么？”
    陈璟摇了摇脑袋：“不知道。”
    鹿不二目瞪口呆，拔高声线：“但是第二元首知道。”
    陈璟认真说道：“但第二元首那里应该有线索。”
    鹿不二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难怪这女人要去投奔第二元首。
    “巴别塔在太平洋西部购置了很多无人岛，毕竟他们都没有合法身份，一般不在联邦管辖的国家活动。那些岛屿中，就有第二元首的居所，如果有什么资料的话，应该就在那里。”
    陈璟眼见着他血压起来了，连忙安抚了一下：“但前提是，我们要活着离开临海，还要找到合适的交通工具。”
    鹿不二摸着下巴：“这事要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倒是很好解决，但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被传到军部……不过也问题不大，我请示一下我家的长辈，看他们能不能帮忙开个绿灯。”
    但愿不会被骂，虽然他有着军部特批的特权徽章，以及特别认证的神圣加冕权，但他这次的行为的确涉及到反人类罪。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里响起了梅丹佐气喘吁吁的声音：“暂时解决了，但出现了一点儿意外，起源之神亲自出手了，好像是仇恨拉得有点大。赶紧来楼下接我，顺便带点儿夜宵下来，我要不行了……”
    鹿不二吃了一惊：“什么？你确定你还能活下去么？我这就下楼，你想吃什么？刚好我们这里还有点剩饭。”
    梅丹佐在电话里血压飙升：“什么？我累死累活一次性帮忙拖住了三位元首，外加一个起源之神，你就让我吃剩饭？”
    鹿不二吐槽说道：“有剩饭吃就不错了，接下来我们可能还要大逃亡呢。你放心，受伤这种事不算什么，反正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巴别塔的人，那不都是移动的血包么？我打听过了，你可以承受无数次创生仪式。哪怕你死了，我也能把你复活。”
    他严肃说道：“大不了我也给你架一口棺材就是了……说吧，你想要白银的还是黄金的，钻石的也可以。”
    梅丹佐冷笑道：“那我要金丝楠木的。”
    鹿不二不乐意了：“什么家庭啊就金丝楠木，我可没钱！”
    梅丹佐恶狠狠说道：“你的小情人有钱，让她来！”
    陈璟默默听着这两个神经病的吵闹声，窗外有微亮的晚风灌进了客厅里，风里透着清新的桂花香气，仿佛是自由的味道。
    少女的红发在风中摇曳，唇角渐渐勾起了一丝微笑，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半个月前被挟持的时候，那时候开着车驰骋在夜晚的街道上，在巨大的城市里恣意奔跑，世界的一切烦恼都追不上他们。
    极深极静的眸子里倒映出灯火通明的夜景。
    这本是一场奔赴死亡的冒险，但她却一点儿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