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志怎么说话呢，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招待顾客的？”
    那人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拍了下柜台，郎玉婷顿时火了，“你踏马的跟谁俩摔摔打打的，草，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滚犊子，谁他妈还惯着你了！”
    “你……好好好你是女同志，我不跟你吵，按照编制，你们这应该有三个营业员，小蔡辞职去县城了，你是顶替上来的临时工吧，其余两个正式工呢？”
    “伱干啥的，查户口的啊，问这问那，赶紧麻溜滚犊子，一天天的，伺候你们还伺候出孽了！”
    郎玉婷抄起鸡毛掸子拍在那人的后背上，孙建平一看火了，这是干啥！
    打骂顾客？
    “小同志你……”
    “咋，你身上带进来一股土腥味，把货都整埋汰了，我帮你掸掸咋了？”
    郎玉婷撇着薄嘴唇，似乎是故意挑衅，抄起鸡毛掸子又掴打两下，“瞅瞅你这一身土，还怪我打你了？好赖不分，啥玩意呢！”
    我特么……
    那人强压怒火，“我是蒋明奇！”
    “蒋明奇是个什么几把玩意？不认识！你要买货赶紧买，不买滚犊子，跑这来打听信儿了，我该你的欠你的还得答对你……”
    “你买啥？”她转过头问孙建平，孙建平掏出五毛钱，“一盒黄桃罐头。”
    郎玉婷看看五毛钱，再瞅瞅孙建平，愣了一下，但还是把黄桃罐头拿下来，将五毛钱收进钱匣子，咣当一声扣上。
    蒋明奇还想问点啥，但是看看郎玉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德行，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孙建平扯扯他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俩人来到外边，蒋明奇仍是愤懑难平，“小同志你说说，这是个神马东西，还营业员，谁见过这样的……”
    “叔，一看你就没来过下边的供销社，这太正常了！”孙建平笑着安慰道，“没拿大板锨拍您就算人家手下留情了！”
    “这特么还不如以前的土匪胡子！土匪胡子也得讲个理吧！”蒋明奇气得嘴角乱颤，“老郎呢，没来？不行我得找他，这服务态度哪能行……”
    “郎主任天天忙着开会，一般情况下不怎么来，这边是一个叫周建设的负责……”
    天色渐渐黑下来，八月末的东北，天黑得很快，太阳一落山，月亮就爬上了树梢。
    乌龙马看着他手托罐头瓶，和那个中年人唠得没完没了，急得哒哒直跺脚。
    砰！
    供销社大门被一脚踹开，郎玉婷挎着一个帆布包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拽着一根铁链，把供销社的旋转门锁上，狠狠白了他一眼。
    “这还没到点你就下班……”
    蒋明奇撸起袖子一看，才五点钟！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早退……
    好像也没有安排值班？
    万一丢东西……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下班了？你算干啥地啊！我爹妈都没这么管我！都他妈没人了你让我看你麻痹，一天天的，哪凉快哪待着得了，跑这来找骂了！”
    郎玉婷牙尖嘴利，小嘴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一串串难听的话骂得蒋明奇无言以对！
    “我……”他手按着胸口，显然气得不行，孙建平连忙把他扶到隔壁兽医站，找王子臣兽医给他看看。
    “我没事，就是气得胸口疼，给我倒点水……”
    “老哥哥你喝点水，跟那路货生气犯不上！”王子臣拿过暖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蒋明奇接过来，喝了两口感觉好多了，他站起身往外扫了一眼，郎玉婷早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下了。
    “同志你今晚咋整，去招待所还是连夜回去？”孙建平饿得肚子咕咕叫，从早晨出来到现在，水米还没打牙呢！
    就为了洗个照片，折腾了整整一天！
    “我开介绍信了，去招待所对付一宿……”蒋明奇伸手一摸口袋，顿时吓了一跳！
    介绍信丢了！
    “快找找是不是落哪了……”他一拍大腿，汽车站！
    他想起来了，下午的时候他只顾着和孙建平打招呼，随手把介绍信塞进口袋，可能是路上颠簸，把介绍信给蹿了出去，掉在路上了！
    完了！
    没了介绍信，这下想住招待所也人家也不收！
    “这可咋整……”
    蒋明奇急得满头是汗，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黑，星星都出来了，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孙建平一把拦住，“叔，你在这边还有啥亲戚朋友能留宿的没，要是有我送你过去吧！”
    “小伙子，我是第一次来这边，人生地不熟，你行行好帮我找个留宿的地方，我给你钱……”
    “叔你太客气了，要不这样，你要是信得过我，跟我去我们屯子得了，我那院房子还空着……”
    “信得过，哪能信不过呢！”
    蒋明奇憨憨一笑，虽说他和孙建平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小时，但是看面相观处事，就知道小伙子心善，是个好人！
    眼瞅着天已经大黑下来了，蒋明奇也不墨迹，坐上马车，沿着土路，骨碌碌往二马架方向走去。
    乌龙马不停扭头看放在车上的那瓶罐头，生气打了个响鼻！
    给马儿买的，却不给马儿吃……
    哼哼！
    “驾！”
    孙建平抡了下鞭子，乌龙马这才不情不愿的拉着车，慢悠悠往前走。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蒋明奇双手抱着膝盖，借着皎洁的月光打量周围景色，八月中旬的东北，一早一晚已经有了丝丝凉意，地里的庄稼都长成了茂密的青纱帐，被微风一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一旁的咕噜河水仍在昼夜不息的向下游流动。
    远处传来了蛤蟆们咕咕的叫声，给这静谧的夜色增添了一份闹动。
    “十九了，过了年二十岁了。”
    孙建平笑着答道，蒋明奇微微点了下头，“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这边的人？”
    “我是下乡知青，老家山东的……”孙建平转过身，一脸笑意，“叔，我这东北话还不算标准吗？”
    “哈哈，虽说形似，但还是差了那么点味道，你知道的，东北话，尤其是纯正的东北话，说起来有一股子泡在酱缸里的味道，你的东北话有点刻板，还是差了点大酱味！”
    孙建平一撇嘴，这家伙的！
    大酱缸都抬出来了！
    前面就是二马架村了，孙建平赶着马车上了小桥，此时老曹正守在门口，叼着烟袋，急得满地乱转！
    “这孩崽子一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遛跶哪去了？”
    听到马铃铛声响，老曹一溜烟跑出去，月光下，他看到一匹高头大马拉着马车缓缓驶来，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臭小子，一逛一天，也不提前支应一声！
    咦？车上咋还坐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