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羊咩咩叫着被拖到路边的排水沟，排水沟里还有不少积水，见头羊动了，绵羊们这才跟在后面，一只接一只下了排水沟，把拥堵的路面给疏散开。
    “这帮熊玩意，就杵在那不动弹！”对面赶勒勒车的蒙族壮汉骂了一句，冲孙建平友好一笑，目光却一个劲盯着拉车的乌龙马，羡慕得不得了！
    “小伙子，这马是你的吗？”
    两车一错身的功夫，这名壮汉笑着问道。
    “嗯，是我们队的。”
    其实从所有权归属上，乌龙马属于孙建平个人的财产，但是在这个一切公有的年代，最好不要去分得那么详细，容易惹祸上身。
    “诶嘛还是匹儿马子，真带劲！那啥，我们队有匹白马反群了，要不你让牠配一下咋样？我给你钱！”
    “这……不好吧！”
    孙建平跳下马车，摸摸乌龙马的耳朵，乌龙马也乖巧低下头，斜着眼珠子看那个蒙古壮汉。
    啥意思？
    把马儿当成什么了？
    “这样吧大哥，你们这的供销社代销点在哪？我叔去办点事，你把你家的稞马牵过来……”
    “行，就这么定了，我赶紧去马群把马找出来！”
    壮汉哈哈一笑，和孙建平拍了下巴掌，赶着勒勒车向远处草甸子而去。
    “反群是啥意思？”
    蒋明奇一脸疑惑。
    “反群就是稞马发情了，我这匹马是没有阉割的公马，他看着好，就想着能不能帮配一下种。”
    孙建平笑道，“牧民们心都是很好的，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噢……是这么回事！”
    蒋明奇似懂非懂。
    顺着刚才那名蒙古壮汉指引的路，孙建平和蒋明奇很快就找到了蚂蚁沟代销点，同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外边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大牌子，风吹日晒下，字上的黑漆已经开始起皮了。
    蒋明奇推门进来，好家伙！
    这个味儿……
    羊粪味夹杂着羊骚味，还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成一股奇特而浓郁的怪味，险些把他呛了个跟头！
    砰！
    有什么东西撞了他一下，蒋明奇捂着鼻子低头一看，是一只咩咩叫的小羊羔！
    “咩！”小羊羔瞅了他一眼，撅起屁股，秃噜秃噜拉了一串羊粪蛋。
    蒋明奇脸都绿了！
    这特么是代销点？这是羊圈好不好！
    简直了！
    “有人没？”
    他小心翼翼踩过地上新鲜热乎的羊粪蛋，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屋子里仍是静悄悄的，只有从里屋传出沉闷的呼噜声。
    他顿时怒不可遏，往前走了两步，推开里屋门，看到一个光着上身的壮汉正躺在炕上，睡得直淌哈喇子！
    “来买货了！起来！”
    蒋明奇真想在他那张肥嘟嘟的大脸上来两下，可是现在自己的脸还隐隐作痛呢，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这小身板，要是真动起手来，还不得让人给当柴火撅了塞灶坑里！
    “呃……”
    壮汉总算醒了，擦擦嘴角的哈喇子，眯起眼瞟了他一下，“干啥的？”
    “买点东西。”
    “自己看着拿吧，价都标好了！”
    我去！
    蒋明奇震惊不小！
    这是什么售货模式？
    总听广播说西方有什么超市，进去随便拿，出来再结账，他一向觉得是天方夜谭，那人家还不抱着东西都跑了？
    可万万没想到，如此“先进”的购物模式，竟然在祖国深处一个农牧交界的小村子里发现了！
    没等他答话，壮汉又打了个哈欠，翻个身接着睡。
    “这尼玛……”蒋明奇忽然有一种要骂人的冲动，但想想还是算了，他一步步退出里屋，来到柜台里面，果不其然，每样东西都用蒙汉双语写着价格，倒也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他拿起一盒烟，瞅瞅上边用钢笔写的大大的“四毛”字样，摇摇头，掏出四毛钱拍在柜台上，“钱给你放这了！”
    “你，伱放钱匣子里，别让风刮跑了！”
    壮汉哼哼唧唧嘱咐一声，蒋明奇使劲一拍脑门！
    这特么的……
    把店开到这份上，放眼全国，不，全世界，怕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吧！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全凭良心！
    蒋明奇哀叹着打开钱匣子，赫然发现里面放着不少花花绿绿的纸币和票据，还有两块钱面值的“大票”，不由得暗叹这边民风淳朴，这要是搁在某拿铁省，怕是钱匣子都让人给顺走了！
    他攥着烟走出门，卖货的壮汉仍然宿醉未醒，而外边，孙建平已经把马车卸下来，蒋明奇这才看清这匹神俊龙驹的全貌！
    好漂亮的马！
    扬起头身高足有两米五！
    全身骝黑色，被阳光一照熠熠发光，壮硕的蹄子还长着一丛丛白毛，身量也长，大黑眼睛，一双批锋耳好像雷达一样转来转去，正乖乖站在马车旁，等候主人的命令。
    孙建平随意把缰绳缠绕在手腕上，远处，那名蒙古壮汉牵着一匹漂亮的白色稞马走过来，这匹马全身莹白如雪，一根杂毛都没有，身量也很高，但是和乌龙马一比，就着实有些娇小了。
    白马看到神俊非常的乌龙马，眼中立刻有了光，紧走几步靠上来，用头在牠脖子上蹭了两下，沾染上不少白毛。
    乌龙马还没见过这么主动的，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没想到白马打蛇随棍上，追着牠往身上蹭！
    孙建平捂着嘴笑，牠一抖缰绳，乌龙马低着头看着地面，似乎有点不情愿。
    他眼珠一转，掏出一个空罐头瓶比划两下，乌龙马一看罐头顿时来劲了，使劲一拨楞脑袋，缰绳脱手，两匹马原地绕起弯子来。
    三分钟后，一身虚汗的乌龙马总算从稞马身上下来，孙建平走过去，拍拍牠脑门，竖起大拇指！
    不错不错！
    有进步！
    不再是三秒马了！
    乌龙马没好气嘶嘶了一声，扭头看看被壮汉牵到一边的白马，打了个响鼻，还别说，小马挺带劲的！
    “谢谢兄弟了，我就寻思着给这匹马找个好种，这下妥了，指定能怀上！”壮汉高兴得不得了，攥着孙建平的手一个劲晃，险些把他晃散架。
    “你看看多少钱，我……”
    “你看着给吧！”孙建平也不知道究竟该要多少合适。
    这下可把壮汉难住了，他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小兄弟你在这等会，我去问问队长！”
    “行！”
    说完他牵着刚刚“滋润”过的白马跑了！
    蒋明奇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就跑了？
    “建平，要是他不给钱……”
    “放心吧叔，这边的牧民都是很讲信用的。”孙建平掏出一块钱，“你帮我去买一瓶黄桃罐头出来。”
    “不用你花钱！”
    蒋明奇把钱推回去，自己又进到土坯房里，“自助式”购买了一瓶黄桃罐头。
    他还探头往里屋扫了一眼，那家伙的还没睡醒呢！
    愁人不！
    一天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