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沟那边你这几天没去吧？”
    “谁敢去啊！”孙建平连连摆手，沙虫可不是吃素的！
    闹不好把自己当点心给啃了！
    “你说埋在那下边的金子……可惜可惜了！”
    老曹叹了口气，“走吧，回家睡觉！”
    爷俩一前一后，顶着漫天风雪，先去马厩撒么一眼，见牛马驴羊等一切安好，猪圈里的猪们也都睡得呼噜声震天响，这才放了心，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叔，下雪了，供销社是不是又要收猪了？”
    “嗯哪，今年开春的时候林县长三令五申，养猪是大事，对了咱们得土豆地瓜啥的还没清点呢，要我说直接拿稻糠和苞米糠喂猪就挺好，土豆留着拉粉做粉条吃……再整点猪肉炖上，那味儿老盖了！”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说到吃上了。
    “多少也得给各家分点土豆地瓜啥的，不吃点粮食猪不上膘。”
    “看看再说吧！”
    老爷子心里有些犯嘀咕，都说今年产量不错，可零揪碎敲，东一疙瘩西一筷子，也就不剩啥了。
    该说不说土豆子这玩意是真高产……
    尤其是脱毒的土豆子，今年长得旺盛，一亩地能打三千多斤！
    今年总共种了五垧土豆，五垧地瓜，光这两样就打了小三十万斤，都堆在队部的墙根脚，用沙土盖着，眼瞅着下雪了，再不分给大伙来不及了，万一冻坏了就全化成水了！
    第二天天一放晴，老曹就招呼各家各户过来领粮食，仍旧是每人顶格四百六十斤，不过今年大丰收，这四百六十斤都是实打实的稻子！
    另外每家再给“猪饲料”苞米两百斤，土豆三百斤，地瓜三百斤，包豆包的糜子每人又给分了三十斤……
    这下二马架各家各户可都发了！
    孙建平小两口得了将近一千斤稻子，零零散散的土豆地瓜糜子等总共八百六十斤，在西屋堆起一座小山。
    “这么多，咱俩咋吃得完啊！”
    看着小山似的粮食堆，钱小媳妇脸上满是幸福的苦恼！
    重点是今年有糜子了！
    这玩意俗称叫做黄米，磨成粉后就能拿来包豆包吃！
    “慢慢吃呗！”
    孙建平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媳妇你在家歇着吧，我跟曹叔他们交公粮去！”
    “嗯！”
    他刚出门，钱慧珺追出来，帮他把自己亲手织的围脖围上，瞅瞅四下无人，踮起脚，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诶诶诶大白天的干啥呢！”
    孙建平故意拿她寻开心，钱慧珺小嘴一撇，“咋，我自个丈夫还不让亲了！”
    海东青拍拍翅膀，落在天线杆子上，歪着脑瓜看俩人腻歪。
    “我先过去了！”
    “嗯，哥早点回来！”钱慧珺有些恋恋不舍的抓着他的衣袖，“你帮我买两袋糖精呗，我寻思包点豆包吃。”
    “遵命！”
    “死相！”
    钱慧珺笑着捶了他一下，“早去早回！”
    孙建平转身踩着雪，走向队部，钱慧珺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吼吼，有豆包可以吃了！
    “汪汪！”
    豆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过来，见她面带笑容，摇摇尾巴叫了一声。
    “呀，说豆包就来豆包！”
    钱大小姐蹲下来，搓搓豆包圆润的大脸，豆包眯起眼睛，翘着嘴角，一副享受模样。
    交完了公粮，老曹照例把钱用麻袋装着，催促大家伙风紧扯呼！
    “建平你来一下！”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郎主任见他赶车过来，推开窗户冲他喊了一嗓子，孙建平急忙勒住马缰绳，“叔，啥事？”
    “那个，这不眼瞅着入冬了嘛，根据上级供销部门的指示，后天县里刘主任就过来收猪，你回去通知一下！”
    “好我知道了！”
    砰的一声，郎主任又把窗户关上，震落不少雪花。
    “这就要收猪了？”张子义挠挠头，“我们家那俩小克朗才刚过一百三啊！”
    “那就不错了，我们家今年抓猪晚，都立夏了，才弄来俩猪羔子，现在满打满算一百斤，都不够上秤的！”
    众人议论纷纷，孙建平想起被媳妇伺候得又肥又胖的两只小猪，心里也是有些不忍。
    那可是媳妇一个夏天加一个秋天的心血！
    留着杀吃肉多好！
    反正家里不缺钱！
    小猪：你咋想的！
    “大队长，你们屯子今年的口粮分完了吧！”
    路过太平山大队的时候，孙建平碰到来上班的治保主任于宏斌，他一蹁腿坐上马车，和孙建平攀谈起来。
    “刚分完，伱们屯子分了没？”孙建平摆摆手，把他递来的烟又给推了回去，问他。
    “还没分呢，今年年景好，又开出了一百多垧盐碱地，我估摸着一个人能分个四百斤。”
    于宏斌干脆自己抽，小伙子晃着两条大长腿，咕嘟咕嘟抽着烟，“就是往年欠账太多，我听我大爷的意思是少分点，多交点爱国粮换些钱，把欠公社的帐填一填……”
    “嗯……”
    身为大队长，孙建平当然希望各村各屯都把欠公社的帐补齐，可是农村本身就没啥来钱道，只靠着地里产出的那点粮食，要是爱国粮卖得太多，影响了农民的口粮……
    “你回去告诉于叔，先保证每人四百斤的口粮，至于欠公社的帐，早还晚还都一样，不着急。”
    “嗯！”
    于宏斌点点头，抻脖子瞅瞅走在前面的二马架的车队，压低声音，“大队长，今年你们还整炮仗不？”
    “整啊，当然要整，要不咋挣钱啊！”
    “带我一个！”于宏斌兴奋起来，两眼直冒光，“还是像去年那样，我从你们那批发炮仗，偷摸拿鹤城去卖！”
    “没说的！”
    孙建平笑着点点头，于宏斌这小子有头脑，不像于长海，死脑瓜骨一个！
    整天把方针路线挂在嘴边，就是不想着带领乡亲们把生产搞上去，把日子过好！
    真是……
    孙建平又想到化工厂……
    林县长亲口承诺的各种化工设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运到呢！
    看看再说吧，不行就土法上马，自力更生，反正有羊毛厂帮他兜底！
    怕个球！
    “卖猪？”
    正盘腿坐在炕上挑豆子的钱慧珺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咱家那俩小猪还没到两百斤呢！”
    “嗯，卖猪！”孙建平也一蹁腿坐在炕梢，抓起一把都豆子看了看成色，这些豆子都是在蓝莓地里带着种的，有好有坏，想要做豆包馅，就得先把坏豆子挑出来。
    “那没法子，现在的政策是‘购五留五’，要想过年吃上猪肉，就得卖一头，要不然人家都不让杀猪。”
    “唉！”
    钱大小姐叹了口气，那两头小猪可是她一手喂大的！
    现在要卖掉一头，杀掉一头，想想心里蛮不是个滋味……
    “咋了媳妇？”见她神色有些怏怏，孙建平关切问道，钱慧珺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没事，哥你累了吧，歇会……我去看看猪，这回八成饿了……”
    她趿拉着鞋下地出门，孙建平看着媳妇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
    猪肉是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