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后将军府。
正在和谋士们讨论战局的袁术,不知为何忽然脑门后一凉,下意识便打了个寒颤。
杨弘见了,便上前假装关心了一句:“主公感觉冷吗?要不要让人加些炭火?”
火盆里,木炭噼里啪啦地烧着,好不容易才堪堪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袁术正在为军政大事犯愁,便摆摆手:“不必了,只是忽然有种心寒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进来通报:“启禀将军,有来自兖州的使者前来求见。”
“兖州!那不是王元旭的地盘吗?”
袁术的表情先是一阵惊讶,随后面覆寒霜,咬着牙地问道:“来可知者何人?”
“他自称颍川郭奉孝。”
“居然是他?快快请进来!”
虽然人在南阳,可袁术依旧听过郭嘉的大名,甚至可以说是如雷灌耳。
郭嘉仅用一张圣旨,就在冀州把袁绍整得灰头土脸,一人可抵十万兵,天下谁人不知?
袁术一脸兴奋,虽然他和袁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可看见袁绍吃瘪,他心里甭提多快乐了,恨不得拉着郭嘉的手促膝长谈。
倒是袁术手底下的谋士极力反对:“主公不可!郭奉孝此人诡计多端,此次前来必定图谋不轨。”
这话让袁术心惊肉跳,差点忘了郭嘉是王景麾下的谋士。
虽说对于袁绍吃瘪这件事,袁术心中暗爽,可一提到郭嘉的能力,袁术同样心怀忌惮,若非更加害怕王景打过来,他都想着要不要把郭嘉扣下来,或者干脆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但是眼下的袁术,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淮南这地方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不假,甚至地利上也颇为得天独厚,外有群山环绕,只须守住武关便可高枕无忧。对内民心思定,因为临近汝南,袁家的影响力很大,让袁术能够得到本地世家和豪族的拥护。
可即便如此,战事上接连失利还是让袁术心情憋屈,其中最让他寝食难安的便是南阳城的北面,守将魏延未及冠,可就是这么一个黄口小儿,便把袁术军上下都给虐得没有一点脾气。
魏延!
这个名字最近已经取代了袁绍,在袁术心中最讨厌之人名单里排名第一。
一个人,率领几千新兵,就让袁术几次军事行动都受到了巨大的挫败,属实是让他都输得开始怀疑人生了。
输给王景,袁术是无可奈何,毕竟战场上遇到王景这种开了外挂的猛人,正面交战怎么都打不过吃败仗也是情有可原。
可对上了魏延,袁术就有种被人智商上进行碾压的挫败感了。
这比打败仗还让人难以接受!
除此之外,周围的诸侯,比如陶谦,孔融,曹操之流,都是袁绍的盟友,根本不听他袁术的号令。
这让一向将自己视为袁家正统继承人的袁术十分接受,曾好几次当众怒声斥骂:“你们这些竖子不跟随我,反而跟随我家的奴仆吗?”
前不久,得知了河北之战爆发,袁术还特意写信给公孙瓒,说袁绍不是袁氏子孙。
就为了这件事,袁绍不顾着冀州内战还未结束,就写信联合刘表,想南北一起钳制袁术,孙坚战死之后,袁术手上便再无可堪一用的领军大将,以至于几次攻打刘表无功而返,急得袁术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的袁术军空有兵马和粮草,却只能困守豫南一带。
向北扩张吧,被魏延打得找不着北。
向南进军吧,襄樊在南宋时可是连蒙古人都挡了十年的超级坚城,坐拥长江天险,又有正值巅峰状态的刘表坐镇,袁术麾下众将轮番上阵都在强悍的城防体系面前碰了个头破血流,为黄祖所败。
至于向东扩张,则要面对曹操和陶谦,同样不好对付。
至于向西就更不可能了,翻山越岭去打汉中?
袁术要有这本事,直接打洛阳岂不美哉?
总而言之,袁术现在被堵在南阳动弹不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杨弘这个已经投靠了王景的二五仔,眼珠子一转,顿时心生一计,站出来向袁术建言道:“主公,如今曹孟德就在许县,他此前进取兖州失败,眼下犹如困兽,不如主公将他拉拢过来,对付刘表?”
袁术一想,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此计妙哉,曹阿瞒以前依附于袁本初,如今冀州内乱不休,袁本初分身乏术,如此良机,本将军若是将他拉拢过来,岂非既得一强援,又能断那袁本初一臂?”
曹操这人,打仗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袁术虽然不爽当初酸枣会盟结束之后,曹操选了依附袁绍而没选自己。
但是现在把人拉拢过来也是一样,毕竟挖墙脚这种事多爽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求见,自称是来自幽州的使者。
显然,是之前袁术派去联络公孙瓒之后,从那边传来回音了。
两天时间眨眼便过,后将军府。
只见袁术笑容满面,显然是心情大好。
这两天他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安逸,往日阴霾尽去,可谓是否极泰来,晚上都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先是王景,之后又是曹操,接连不断有使者来访南阳,拜候他袁术袁公路。
各路诸侯派来的使者如今都在南阳的驿站中住着,苦苦等候他的召见,袁术只觉得自己真是太有面子了。
因为此事,光是袁术身边的手下仆人,就不知道收了多少的钱财。
其中一部分,就已经把袁术的私人财库装了大半,不过听身边的密探汇报,这些使者带来的钱财远远比自己现在得到的百倍不止。
当然袁术这些天也是召见了几个人,根据手下谋士的建议,袁术首先选择第一个召见的人竟然是最后才抵达南阳的辽西公孙瓒的使者。
袁术此时心底乐开了,这一刻他仿佛秦始皇附体,胸中颇有股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冲天豪气。
不曾料想,我袁术袁公路亦有今日这般的风光!
尤其是来访的使者中,还有郭嘉这位名义上代表着远在洛阳的皇帝,来南阳宣旨的天使,连圣旨都带了一份过来,给足了袁术牌面。
袁术现在不需要屁颠屁颠的跑去拜见天使,而是等待着天使来到这南阳,等待着自己一个后将军的召见。
这样的权力和地位,简直让他迷醉。
毕竟袁术也是在京师生活过的人,想当初在洛阳之时,他为了见到灵帝刘宏一面,那些文玩天宝,都是大把大把的给天子身边的那些被割了蛋蛋的阴阳人手里硬塞。
而现在的情况呢?
已经完全不同了,变成了自己坐着收礼,对方过来求见。
这次从幽州来的使者,名叫邹丹,是一个略微有些驼背的黑面壮汉,一见到袁术赶紧上前三拜九叩,大声的说道:“见过后将军,丹代我家主公问将军安!”
“哈哈,邹府君,回去告诉你家公孙将军,本将军好得很,同时也带去我对你家将军的问候!”
“丹先代我家将军谢过后将军的问候,这是我家将军这一次送给后将军的礼单,还望后将军不要嫌弃!”邹丹很是识相,说完便把自己的手中的贴子交给了袁术的管家。
管家赶紧走到了袁术的身边,交给了袁术。
而袁术看着上面写着的辽东人参,金银财宝等等,高兴到忘乎所以,赶紧把自己的手中的贴子交给了身边的呢袁贵,赶紧对着公孙瓒的使者说道:“公孙将军乃是朝廷卢植将军的门徒,文韬武略实属不凡,只是处在这幽州苦寒之地,这些年辛苦公孙将军了。”
这话倒也说得中肯,这些年,公孙瓒始终守护着北边的门户,没有让鲜卑和乌桓等草原蛮夷踏进中原,确实贡献不小,为国戍边,功莫大焉。
不论其他,单凭公孙瓒的这些功绩,就令人敬佩。
而袁术则是当着邹丹的面,把公孙瓒给狠狠地夸奖了一番,甚至是还给公孙瓒的使者许下了空头支票,但是就是没有实际的行动,让代表辽西出使南阳的使者邹丹在这里干着急。
邹丹看着袁术没有提出任何的建议,心里面突突的,便对着袁术身边的儿子袁耀说道:“我家主公军刚刚从幽州征战回来,但是遭到了刘虞的埋伏,现在损兵折将比较严重,还望大将军为我们做主!”
这其实就是想要拉拢袁术,一起对付袁绍。
袁术听了于谦的话,静静地在房间里面想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对着公孙瓒的使者于谦说道:“如今我军困守南阳,北上一事,只怕无能为力。”
袁术说着说着,把自己的身前的茶杯拿了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继续对着邹丹说道:“不过我应该可以跟朝廷讨要一道圣旨,一道能让你家将军总领北方兵马去抵御外敌的圣旨,到时候怎么操作,便看汝等自身的能为了。”
邹丹求援无果,心中慨叹的同时,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袁术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回去给公孙瓒,让他来定夺了。
此时还有两处地方,与后将军府同样热闹。
那便是李丰和陈纪的府邸,袁术身边如今没什么能人,武将序列中,除了纪灵这位头号大将之外,便只有李丰与陈纪这两兄弟还算是一号人物。
纪灵为人低调,如今更是闭门谢客,因此这几天前来拜访李丰和陈纪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以至于二人的府邸门庭若市。
李丰和陈纪可是袁术的左膀右臂,深得信任,诸侯的使者为了得到袁术第一手的喜好信息,便只能带着厚礼前来拜会二人,想要打探口风。
此刻李丰家中才刚刚宴请完的曹操派出使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宫。
李丰还在看着陈宫呈递的礼单,只见上面这足足有八件珍品,例如名列奇珍八异之一的地红菇,此物便是豫州特产,只会生长在山川龙脉附近,富含灵机,食之能壮气血,强筋骨,对武者锻骨颇具奇效。
除此之外,还有名列五果的徐州黄玉琵琶,以及兖州云纹紫柰,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价值千金的天材地宝,甚至还有一个箱子装好的金条,让陈纪爱不释手,是越看越喜欢。
“先生请放心,曹公嘱咐在下之事,在下尽心尽力!”
李丰收了钱,便对陈宫拍着胸脯保证。
在袁术手下为官,袁术贪婪无度,上行下效之下,李丰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只见他当着陈宫的面便从箱子里面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条金条。
随后李丰放下了自己的牙齿下面咬了一下,看到黄金上清晰可见的牙印后便喜不自胜,赶紧对着陈宫说道:“曹公年轻时与我家主公都是洛阳城中的好友,交情深厚,必要时候必会出兵相助。”
“不过嘛……”
李丰在陈宫的脸上瞄了几眼,随后话里有话:“不过先生还要见三位少夫人,估计很难办到了,眼下府邸内外皆由桥蕤把守,我虽然能在几位少主那里传上几句话,可最多也只是旁敲侧击。”
袁家在南阳根基深厚,而袁术为了获取本地郡望世家的支持,不仅自己娶了很多妻妾,就连儿子袁耀的婚事也给安排上了,纳了三位姬妾。
陈宫这次过来求见袁术,说不得就得钱从袁耀这里走后门,从他的三位“少夫人”那里开始。
陈宫看着眼前李丰一副贪婪无度的嘴脸,心里面早就骂开了,但是脸上还是得装出一副乐意的表情:“那就要劳烦李都尉你从中斡旋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当着李丰的面,陈宫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衣襟里面又拿出一枚上品玉珏,只那莹莹透亮的灵光和精美华贵的做工,便让李丰看得心头直跳,视线仿佛被黏住似的,挪都挪不开。
李丰心里恨不得立马从陈宫手中夺过宝玉,可还是故作矜持地假意拒绝了一句:“如此贵重之物,使不得啊,先生你也太客气了。”
“诶,李都尉务必收下此玉,否则就是不把我陈某人当朋友了。”
陈宫忍着恶心,和李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而收下了这么好处,李丰总算是答应了帮陈宫找袁耀传几句话。
离开时,陈宫的脸色一片阴沉,因为他从李丰口中得知了郭嘉早早就来到宛城的消息,心中隐隐不安。
至于郭嘉,在驿馆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各方势力,心中却是淡定得很。
虽说袁术一直没接见他,把他晾在了驿馆里,可郭嘉一点也不着急,每天甚至还有心情外出喝酒,四处闲逛,半是欣赏宛城繁华的街头美景,半是一窥袁术治下之虚实。
直到杨弘跑来拜访,一见面,杨弘瞧见四下再无旁人,便换上了一副讨好的面孔,姿态放的极低:“见过郭祭酒。”
郭嘉与王景同龄,今年刚满二十一岁,年纪轻轻,丰神俊秀,眉宇之间,尽显潇洒和从容。
而杨弘已经步入中年,在袁术阵营里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可此时站在郭嘉面前,竟有一种矮了一头的感觉。
对于杨弘二五仔的身份,作为新上任不久的军师祭酒,郭嘉自然是知情人之一,此刻亦是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看向杨弘:“杨叔大,你这样跑来见我,就不怕引起袁公路的怀疑吗?”
杨弘拱手作揖,随即才开口解释:“我说我是来探郭祭酒口风的,后将军对此并未怀疑。”
“灯下黑,倒不失为一个好计谋。”
郭嘉随口赞了一句,但看得出来,他表情敷衍,显然心中没太在意杨弘的这点小聪明:“说吧,冒着风险来见我,总不能是来拍马屁的吧?”
自从当了二五仔,杨弘每天都睡不好觉。
而在郭嘉面前,杨弘反倒是不用在隐藏自己内奸的身份,所以心情反倒放松不少,只见他长吁一口气之后,便娓娓道来:“这几日,宛城来了不少说客,许县曹孟德,辽西公孙伯圭,长安皇甫义真,还有荆州刘景升,都有派人过来,详情如下……”
杨弘身为袁术的心腹,能够接触掌握的机密自然远超外人想象,甚至就连袁术见了使者之后的表情和心态,都一一告知郭嘉,可以说是吧袁术给卖了个底儿掉。
袁术怕是还不知道,他此时在情报方面,对于王景而言已经是单项透明的状态。
甚至一些事情,他都未必能够知道,而郭嘉已经了若指掌了。
当郭嘉听到袁术居然因为几个使者的追捧之言就喜形于色时,摇头感慨:“袁公路如此骄豪淫奢,矜名尚奇,果然不是什么治乱之主,太愚蠢了。”
正是眼见袁术毫无人主之相,杨弘这样的心腹近臣都开始离心离德,在暗中寻找其他出路。
不过袁术如何作死,郭嘉其实不太关心,他关心的是使者的事情,因此向杨弘追问更多细节:“可知曹孟德派出的使者是何人?”
“陈宫。”
“竟然是他!?”
郭嘉先是一惊,随即便看破了陈宫此行的所求为何,露出会心一笑:“有点意思。”
然后郭嘉话锋一转,又向杨弘询问起另一件事:“徐州陶谦,陈王刘宠,他们派来的人又是谁?”(本章完)
第228章 我袁术就是要八方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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