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嗤笑一声, 对陈宫道:“主公下达政令, 哪一项不是落实到了根源所在, 陈留就这点人,前年黄河口决堤毁坏数千亩良田的事你们忘记了, 我这个陈留太守可没有忘记。现在我们有大军, 有农民壮丁, 若是这样都守不住大坝, 只能说是上天要为难陈留百姓。大坝决堤时,那些巧舌如簧的‘名士’们都在哪里, 你那时候又在做什么?”
陈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两年前的大坝决堤时,他与边让正在高山上对弈,忧百姓苍生, 做上两首生民怨的赋, 也就那样了。听闻大坝决堤, 数千亩良田的庄稼被淹,边让因忧思没有胃口, 直叹地方官治理无能, 还是夫人及友人宽慰才得以吃上几口饭。
当年段颍为他们上的种地课程深深在张邈的脑海中留下烙印, 至今回想起来都感到心口沉闷,张邈烦不胜烦,论嘴皮子谁不会啊!他也是名门之后,被边让整天上门惹烦,张邈忍无可忍, 当即愤而暴起粗口:“主公分派人手去挖渠,是未雨绸缪,提前提防,百姓种地,不仅要与人斗,还要与天斗,人有地主豪绅,天有飓风雷雨,现在不先布置好,难道还等真的决堤了再来追悔莫及吗?大水一旦淹没良田,种再多的粮食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拦在地里。几个学过一点圣人之言的读书人,靠着点名声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能耐了,他们懂什么叫种地吗?他们懂个屁!”
“啪!——”
剧烈的巴掌声应和起了张邈的话,二人抬头望去,只看见边让倒飞出去砸在门框上的身影,几颗白晶晶的牙齿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飞落在地。
曹操扬起的手缓缓放下,厉声道:“卫兵,将此狂妄之徒给我抓到牢里关押!”
他看边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碍眼极了,心中的不耐烦已经到达了顶点,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给扇毙了!
曹操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那一巴掌下去,周围人表情瞬间一空,他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坦。怪不得女人喜欢扇人巴掌,原来扇巴掌是那么爽的一件事,看看边让口吐鲜血,嘴都给扇歪了,让他再口吐芬芳,打得他满地找牙!
曹操一阵扬眉吐气。
此言一出,四周跟随边让一同来的士人们愤起而攻之,场面顿时嘈杂纷乱成了一团:“曹贼官匪打人了!——”
“他打了边先生,他竟敢扇边先生的脸,这是对士人的蔑视,暴/政,暴/政!——”
曹操懒得跟他们废话,一扬手,冷酷无情说道:“全部都抓了!”
官兵聚集而来,依言将人扣押,士人弱不禁风,哪里抵得上这群大汉子的力量,一个个嘴上嘶吼谩骂,还不是照样被关押进了牢里。
张邈连日来被边让烦扰,一直隐忍不发,如今曹操出手打脸,只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孟德!”
他不敢为的事,曹孟德全敢做,后果如何,敢作敢当,这就是曹操的魄力!
陈宫暗急在心,戏志才拉住了他,低声道:“现在主公正在气头上,你可别立即上去为边让说情,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主公没有说要杀死边让,你可别多嘴,到时候身边谋士都胳膊肘往外拐,主公一气之下下令杀了这祸害都有可能。”
陈宫被拉住了,一边是他认的主公,是忠,另一边是他的那群友人,是义,忠义两全的尴尬境地,身处其中,唯有自己知道煎熬无力的滋味。
戏志才说的不错,曹操没有下令杀死边让等士人,一切都还能够挽回。
曹操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给忘在了脑后,他要忙碌的事情太多,哪里还有心情去关注几个口舌之徒?
陈留连绵阴雨,一连好几天都不见阳光,很快就有人来报告曹操:“州牧,河水涨势汹汹,如今已经涨到黄线了!”
在河水干涸期间,曹操命人在丈量地画了三道线,最底下的是绿线,中间的是黄线,河水在绿线与黄线之间时,代表河水水源充足,四野不会遇上干旱。
河水到达黄线,则代表着危险信号,一经发现,需立即通报,采取相应的防护措施。
曹操下令:“现在正在校场操练的一军,所有人带上工具,全部去河低处挖渠引流!”
他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分派指令:“让家家户户登记在册的百姓负责一块区域,每个乡里按排发放铜锣警戒。”
“孟卓(张邈)率领二军启程去内陆山地,运送泥沙来岸边支援!”
“三军留下看管农田,下令通报全陈留急招募善于手工编织之人,无论老弱妇孺都行,招来包草裹,给他们粮饷,一切账册记录再案,由公台负责。”
曹操下达指令雷厉风行,果决万分,便是大雨立即停下,众人白忙活,白跑一趟,劳民伤财的风险他也一并承担着。只因他在全兖州下达铁一样的命令,一旦大水涨到黄线,全员进入戒备状态。
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的农民无法反抗上天赐予的磨难,那么就由曹操来带领他们,去与天斗,去与命运抗争!
曹操不信天命,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众人快速行动起来,常年累月在曹操率领下高效率的官场,在州牧铁一样的命令下,无人反驳,俱数照做。
运泥沙,挖渠,通报百姓,组建民兵,收集草裹装泥沙,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张邈风雨兼程来往于各郡,运送泥沙走石,衣不解带忙成了泥人,率领人开凿挖土从不停歇。
陈宫没有心思再去想边让的事,一旦忙起来,脑子废力运转,连吃饭都没时间,饿了啃个饼子对付过去。
戏志才直属曹操,跟着曹操忙前忙后,作为最称职的“秘书”,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人手不足,那便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来用,曹操能把自己一个人当成三个人来用,只要他站在最前头,那就是一根定海神针,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人们服从,听命于他,只要他不倒下,凝聚起来的士气将一往无前。
雨水无情地又一连下了数日,陈留迎来了一年中最阴暗的季节,河水涨势不减,挖渠的军队与农民壮丁们忙得累死累活,仍杯水车薪,多道渠共引河水,细流分引抵不上庞大的总河水量,河水涨到红线的那一刻,处处的河岸都有决堤的风险。
曹操启用了所有能够使用的有生力量,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全都参与其中。如今在河岸边,到处都能看到巡逻的官兵与盯着河堤的百姓,每十仗都有一人徘徊,每一队都有个铜锣,一经发现有决堤的风险,泥沙裹的草裹立刻堆积而上。
吕布之军因全员都是高个子的大汉,被派往了最前线,曹操召集了军营之中最高个子的人,守在最紧要的关口,派人不断地向上堆草裹。
后方春耕种下的粮草已经冒出了绿尖,正健康茁壮生长,各地都有人来为田地引流,以
百姓们眼巴巴地望着岸口,心中祈祷上苍放过他们的粮食,一双双惶恐无助的眼睛,在看到曹操到来时候瞬间涌起了希望的亮光。
漆黑夜,雨依旧在下,火把无法点燃,灯笼受不住风雨,油纸伞在这样的暴雨环境中已经成了累赘,官民们披着蓑衣,小心翼翼带着灯笼巡逻。
刺耳的铜锣声响彻在夜空中,附近的营地瞬间嘈杂起来,人们集聚在一起,不安的声音响在营地之中:“关口决堤了,关口决堤了!——”
“关口堆的草裹都被冲走了!”
陈宫闻讯赶来,抓住一人急切道:“州牧呢?州牧去哪儿了?”
“州牧已经率领去最前头了!”
水顺着关口倾泄而下,天空暴雨依旧不停,水流淹没在四周,前面能够站的地面已经成了河塘,几乎淹没了汉子们的腰身。
两米多高的吕布在其中鹤立鸡群,那水刚好到他的屁股。
曹操在前头指挥,高喝众人:“集成人墙,推草裹往前!”
近千汉子围成的人墙,推挤堆积成堡垒的草裹向前,抵抗来自水流汹涌的压力,在水中吆喝着前行。
大雨几乎淹没了曹操的眼睛,他站在一块巨石上,仿佛在以他小小的个子顶住来自天上施加的无形压力,雨声激烈,遮掩不住内力贯彻下的高喝,所有人一听号令,闻声而动。
“后援草裹接上!”
第一排草裹抵成的堡垒堵上,汉子们以人墙抵抗河水的冲击,众人靠着抛草裹接力,源源不断将草裹运送来此,如此奋战到天亮,直到那草裹堆积地如山一样高,河水似乎已经堵住了,汹涌的水顺着早先挖通的各渠涓涓奔扑而去。
陈宫自发带人前来引水,戏志才在对岸高喊:“主公,各处堤坝都堵上了,全都完好无损!”
天空一声惊雷,曹操脚下一划,跌落到水池中。
经过大雨的浇灌,那水已经淹没到了汉子们的胸膛,曹操脚下踩不到软趴趴的地面,这一跌落,就像是颗饺子,刷地掉入了汤中。
吕布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将曹操从水底下一把拎起抗在肩头,趟水走到对岸,将他送到高地上,嘴上喝骂:“小矮子就该老实点,没点自知之明还想学我?剩下的交给我来!”
骤然被戳身高痛脚,曹操气得不轻,哪知吕布转身就走,厉声喝令:“所有人跟着我去引水!”
天空的雨势减缓,绵绵细雨飘落在人们的肩头,又过了约两个时辰,雨停了,天边出现了红艳的晚霞,一抹彩虹耀眼地照亮在晚霞之中,似乎连上天都在为凡人们的努力而喝彩庆祝。
美好的景色下,官民们喜极而泣,拥护在曹操身边,语无伦次地大叫:“我们成功了!”
“我们保住田产了!——”
众人的欢呼声感染了曹操,让他与百姓们一同高兴地庆祝起来,分发给众人的铜锣敲得震天响,刺耳的声音将整个天地都闹得鸡犬不宁,人们欢笑着,高呼着,簇拥着,感激着,无数人喊曹操“曹青天”,百姓们拥护声一声高过一声,陈宫望到这样的景象,感动地红了眼眶。
河水引流顺利,不过两天时间,聚集在重要关口的水流就被人力排送走,陈留各地的捷报纷纷传来,河水顺着引渠流通到了不会影响田地的地方。
陈宫将统筹计算好的战绩报给曹操:“主公,各地被水淹坏的田产约九百多亩,损失控制在一千亩以内,军田损失三百亩,保存良好的田地约两万六千多亩,预计秋天能迎来丰收!”
曹操高兴地连道三声好:“损失了田产的百姓全部登记在册,每家每户都能领到补偿,所有奋战在抗灾线上的人,无论是兵将们还是百姓,全都有赏,今年秋收定量,收成在百斗以下的人家免除赋税。”
曹操开财库发放红包,但凡是参与了抗灾的人家都能收到赏银与赏粮,陈宫每次登记人数的时候,心里都在肉疼,低声劝曹操:“主公悠着点,粮仓不多了,我们的府库钱银也不多了。”
曹操问道:“基本生存应急的钱还够吗?”
陈宫应道:“够的,过冬也没有问题。”
“那便用了,别心疼钱,钱放着也是生锈,不如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价值,百姓们手中用钱,官府才能富裕,这是相辅相成的,财政富裕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曹操将钱财看得极淡,他没有要巴结的上司,自己也不稀罕财物,每月得到的俸禄一半上交给曹嵩当孩子们的奶粉钱,另一半全投入到了民生建设之中。
每日进出,他不是穿那身官袍,就是穿便于行动的将服,都是官府定制的,自己丝毫不置办,就连口腹之欲,都是温饱就行。
受到恩惠的百姓们欢天喜地,更有人笑着问曹操:“州牧当官就没有私利吗?所有的好处都给了别人,您自己呢?是什么促使您一直努力至今,不辞辛苦?您快乐吗?”
曹操奇怪道:“整个兖州都是我的,这叫将好处给别人吗?百姓们有钱,兵将们强大,我就快乐。”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兖州强大了就是他的底气,曹操不仅想要兖州,现在连青州都有想要的心思,他要平定这天下纷乱,需要更多的百姓支持他,也需要更强大的军队来打仗。
百姓们站不到曹操的高度,自然不懂曹操的心思,他们记住了曹操说的那句“百姓们有钱我就快乐。”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陈留的百姓都在说“曹青天是真正将百姓当做子民的好官!”
陈留度过了有一大难关,曹操高兴地与张邈对饮三杯,庆祝两人合作的成功。
张邈大夸特夸:“还是孟德厉害啊!若不是有你,以我一人恐怕要手忙脚乱,损失地将更多,到时候又要被那群名士们指着鼻子骂昏官了。当初大雨毁坏了我们的课题,段子宣布所有人考核不及格的时候我差点委屈地哭出来,现在回想起来,恍如隔日。”
曹操畅快大笑:“今日这一场现实考核成功,多亏了当年段子的严厉教导,你我同窗齐力抗天,与天斗,其乐无穷,哈哈哈哈!”
二人举杯庆祝,共同回忆往昔,畅享来日美好的光景,曹操说道:“雨量水汽都有定量,此番大水,最怕的就是来年旱灾,我们还是不能太过掉以轻心。”
“孟德放心,我也是桥子的学生啊,这些桥子与段子教导的知识,我终身难忘。”
曹操心情正好,张邈建议道:“边让等人在牢里关押了这么久,光吃我的牢饭不干活,孟德不如惩罚他们去服劳役,让他们挖渠,种地,建城墙?”
曹操犹豫道:“这不好吧,将士人送去服劳役,以后谁还敢来投靠我,到时候没人分担工作,大家都要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来用。”
他想了想,最终说道:“算了算了,将边让他们放了,我也马上要离开陈留,刘备在青州的战局不佳,派人来送求援信,吕布又闹着要出战,我也差不多该出手了!”
张邈笑道:“孟德还真是大忙人,忙完了这一茬又出现一茬。”
“天底下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去做,现在忙一点,以后的日子才好过啊!”曹操与张邈再次对饮,说说笑笑。
边让等名士被遣散回家,陈宫接到消息后没有什么表示,戏志才问他:“你不去送送他们吗?”
陈宫摇了摇头,脑海中飘过曹操跌落水中下饺子的一幕,又飘过曹操受到百姓们簇拥,高呼“曹青天”的画面,更加坚定了信念,低声对戏志才道:“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一直支持主公,既然已经是主公的谋士,就该和那些反对主公的人断了关系,边让等人没死,是主公开恩,我也没必要去见他们了。”
戏志才笑容满面,拍了拍陈宫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久,此前痛骂曹操的告文不期然在民间流传,百姓们愤愤不平,有人责骂了他们的青天,这和玷污了他们心目中的神明一样严重!
边让等名士的家中不断遇到来自百姓的袭击,义愤填膺的年轻人做的过火一些,冲入他们家中打砸一通,痛斥边让:“什么狗屁名士,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庸人,什么事都不做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废物!”
边让等名士不堪其扰,就连走上街头,都会老农朝他们翻白眼,朝他们吐唾沫。
小儿向他们的家门口丢狗屎,向庭院中抛石头,不少士人难以忍受这样的羞辱,纷纷迁走。
不久,陈宫接到消息,边让因受百姓们责骂,羞愤欲绝,在家中自尽而亡。
陈宫轻轻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再不管这些事。
而曹操,气急败坏地冲到厅堂,嘴上不耐烦的嚷嚷:“烦死了,烦死了,吕布他怎么那么烦,他不就是在大水中救了我一命,就以救命之恩要挟我告诉他貂蝉在哪里,我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吗?天天问天天问,公台你说,到底怎么才能堵住他的嘴!”
陈宫心下一顿,之前私心里向着边让,现在面对曹操的时候总觉得有几分愧疚,这让他迫切想要为曹操做些什么。
曹操的烦恼显而易见,他快被吕布烦死啦!
貂蝉貂蝉貂蝉,天天在他耳边问貂蝉,他都避开他跑了,他还能堵上门。
陈宫自告奋勇道:“吕将军执意要见貂蝉,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主公不方便询问,是怕他纠缠,不如就由我去探探消息,看看究竟是什么让他一直缠着你?”
曹操眼中冒出了点点小星星,一把拉住了陈宫:“公台,你可真是大救星!快帮我将吕布搞定,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能把他忽悠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曹操:先是骂我矮,又纠缠要扒我马甲,吕布,这梁子结大了!
ps:隔离在家几天,我要调整作息增加抵抗力,再也不熬夜啦,我要长头发,原地作法,涨涨涨涨涨涨涨涨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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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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