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导，据我所知，您基本上没接受过采访，我能问一下，这是有什么原因吗？”
    小亮拿着本子，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工作忙，没时间。”
    回答他的只有短短的六个字。
    小亮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呃是醉心于拍摄影视剧以至于工作太忙没时间接受采访？”
    干娱记的，脑补很重要，虽然张秦川惜字如金，但小亮已经脑补出一个性格内向，不太喜欢表达的男青年，沉浸于艺术创作中没时间接受采访的样子了。
    “根据我的了解，您是从韩国回来的，是什么让您走上了独自建厂，然后拍摄电视剧的？”
    “听我三叔说了个故事，又想干点事业，就开始拍摄了。”
    “”
    小亮就感觉张秦川好像是看过答案在等待答题的考生，他问一句，对面没有考虑，直接就能给出答案。
    而且这個答案还很干瘪，一点延伸都没有，他想要那种轻松一点的氛围，就像聊天一样，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有点太严肃了
    跟采访领导似的。
    哪怕是他能脑补，但也不能这样吧？
    你搁这儿玩文言文阅读理解呢？
    不过刚刚这句话里也不是没有什么关键信息，三叔？
    这是有长辈也在圈里？
    他只知道张秦川以前跟在陈导身边做过一段时间助理，其他的具体人际关系，因为张秦川这个导演以前不火，没人采访过他，谁关心他这导演的事儿啊。
    哪怕是那些和他合作过的明星，也很少有人说起过他，就一个红雷，因为《征服》的原因，爆火一段时间，但偶尔被问及导演的问题，红雷也只是说很感谢导演给他这个机会，至于其他的，他就一副忌讳莫深的态度，不怎么聊。
    “嗯？张导您刚刚提起您的三叔，他也是圈内人吗？”
    “对，我三叔就是张嘉一，演征服里那个警察局长那个。”
    小亮还没说话呢，一直坐在旁边看热闹的老周，首先想到的就是前几天他刚看过的彷徨之刃里的那位男主角。
    当时在那部片子里，这位男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以来电视剧演员们一上电影，表现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尽如人意。
    但这位演员就不是这样的类型，这几年有一定的知名度，但也仅限于电视剧领域，没想到一上大荧幕，演技居然那么惊艳，比很多老戏骨演的都好，特别是在衣柜里情绪爆发那场戏，演的太真实了，感情很有层次！
    “原来张导和张嘉一老师，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这倒是个很重要的收获。
    小亮想了想，这就能理解张秦川为什么能在长安短时间内起家了，张嘉一虽然咖位现在勉强算是二线男演员，就这还是靠着《征服》的热度升上去的。
    但这位是正经学院派，毕业后就分配回西影厂了，又是长安本地人，属于标准的坐地户，他要是张秦川的三叔，那人家这社会关系，给张秦川介绍点人脉，再拉一些专业人员，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搞出这样的场面。
    对于一个娱记来说，建立一个制片厂，这里面有多大的困难他不关心，了解有这件事就行了
    前面的“暖场”问完了，下面就该稍微火爆一点的了，来一趟就要把握好机会。
    “张导，最近有关于电影协会年度庆典的宣传已经开启了，这次的庆典事关国内电影诞生一百周年庆典，虽然庆典上颁发的奖项不多，但个个含金量十足，您的作品也被提名了，对这个您有什么看法吗？”
    “感谢各位领导和前辈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
    没了？
    小亮眨巴着眼睛，他说了半天，一脸期待的看着张秦川，得到的回答就这？
    这和张秦川的气质不符合啊！
    就不能拿出来点霸气吗？
    你这么大的块头呢，谦虚什么？
    “呃不知道张导平时经常上不上网？现在互联网随着发展，咱们国内的网民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我最近在互联网各大聊天室、论坛上，看到了一些可能对张导不太友好的言论，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现在的互联网，入门条件还是很高的，首先想上网肯定得有台电脑。
    这个时代的电脑可不便宜，动辄大几千甚至上万的价格，对比于现在几百近千块的工资来说，普通家庭非必要，没人会买电脑，搞个vcd、学习机之类的，已经是极限了。
    哪怕是去网吧，那也得花钱不是？
    而且电脑这种新兴事物，一般上了年纪的人，没什么精力去学习，所以现在国内的网民属于整体年龄段偏年轻化，对各类新兴事物都感兴趣，网上的气氛也很活跃。
    现在的互联网讲究共享精神，而在网上，只要会搜，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国外未在国内上映的一些影视资料、电影之类的新鲜玩意的，至于其他的那种一两个人就演完的电影，那就好找了，有的是人分享。
    买盗版光盘还得等盗版商搞来片源，远远不及在互联网上找资源方便，虽然因为网速等原因，下载可能很忙，但这不要紧，网民有的是时间。
    而这些人，某种程度上，很多人就和影迷群体重叠。
    这样一来，有些争论就不可避免了，小亮就是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我不怎么上网，但你说的这个言论，是有些人说我被提名有黑料的事吧？还有人说我没资格和其他导演的作品竞争？这些我都知道。”
    “？”
    什么叫不怎么上网，但知道这些争论？
    看着小亮的眼神，张秦川指了指桌上的资料，示意他翻看一下。
    “这是我们东方厂的网络部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我的，我平时忙，没时间关系其他方面的事，他们可以替我关注。”
    小亮下意识翻看了一下最上面的那份资料，看着资料里那严谨又准确的数据，还有节选自一些聊天室里的一些聊天内容，其中甚至还有几句是他说的，看着这些文字，他背上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这种被人默默监视而不自知的感觉，太吓人了！
    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张秦川，这
    这种事情和张秦川这种大块头的气质，好像更不符合了。
    不是心地善良的良心企业家吗？
    你搞这个干什么。
    虽然网上没有实名制，但这个东西如今在他看来，就是很吓人，以至于他都不知道以后在网上该不该收敛点了，万一某个和他聊天的人就是东方厂网络部的人呢？
    他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对方会不会也写成资料就像现在这样递到张秦川这里？
    “呃张导，那对这些言论，您有什么看法吗？”
    小亮不动声色的稍微挺了挺腰。
    “看法？言论自由嘛，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喜好，他们支持谁，是他们的自由，可能我的名气现在还不如陆导大，有很多网民不了解我，这个很正常，有争论是好事，有争论代表有不同的意见，代表咱们内地的影视市场比较繁荣，有竞争力，要是没有争论，一片死水，那才是出了问题，对不对？”
    “啊？”
    随着张秦川这句话说出来，小亮的气势明显被张秦川死死压着，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话，不像是一个导演能说出来的，反而更像一个领导了，这种看似很有胸襟，但目光根本没往这些争论上放的话语，让小亮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他是希望爆发点冲突的，哪怕张秦川狂妄一点，说点什么不服气的话，甚至是打击陆导的话都行。
    但现在呢？
    张秦川直接把话题升华了，以小见大说到市场竞争上了，这让他怎么接。
    他只是个娱记啊，虽然是偏严肃向的，但也不能太严肃不是？
    看着小亮愣神了，张秦川下意识又看向他旁边的老周，他以为这位也是记者呢，要不然俩人怎么一起来了？
    “你怎么没问题？伱们两个不是一人提一个问题吗？”
    “？？？”
    老周被问的也是一愣。
    他是混进来看热闹的，虽然张秦川现在咖位还不算太高，但这也是个正经的电视剧、电影都有拍过的电影啊，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名人了，能近距离看看名人怎么被采访的，也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现在被误认为记者，这话肯定不能直接否定，要不然被赶出去了，甚至还会连累好心带他一起来的小亮。
    但他毕竟不是什么记者，他只是个影评人，平时看看电影，做做阅读理解就行了，要是能找出某部电影里，一些连拍这部电影的导演甚至编剧都没想到的理解，那就够他乐好几天了。
    但要是让他问问题，这，现在是不问也得问了。
    老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那天他在网上看到的信息，还有小亮那位发小警察说的话，这位张导好像很热衷于做捐赠、慈善类活动？
    “张导，我前几天在网上看过关于您的新闻，我以前没见过您，当时刚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还以为那不是您呢，就您这些年给警察捐警车的事情，您能谈谈做这些的初衷吗？”
    “哦？这个啊。”
    说起这个，张秦川深深看了眼老周，还是这个记者有水平，像旁边那个年轻的记者，只会打听点上不得台面的问题有啥意思，问这个捐警车的事就很好嘛！
    “影视行业，在我看来，利润很大，虽然有些投资方的项目赔了，但只要是好项目，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能对一部剧来说，不能爆火全国，但只要在局部地区火一阵子，这部剧能取得的收益，就不会少。”
    “而作为一个从业者，既然能靠政策、大环境还有观众的喜欢，在影视行业里赚到钱，那我身上就带有一定的责任，以前在这片土地上，有一位皇帝说的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我从社会上得到了足够的金钱，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我就有责任去尽量回馈，回馈给需要帮助的部门和单位，还有个人。”
    “？？？”
    老周暗暗咽了口口水，相比起当记者，他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当影评人比较好，这位张导
    你可以说他是企业家、厂长，但他就不像个导演，现在看来，不管是气质还是外形，甚至是说话方式，这位都和以前他了解过的那些导演不一样。
    不是套路是不一样，而是这种割裂感，他就给人一种他的心思没在艺术上的感觉，面对娱乐圈里的事儿，他惜字如金，面对圈外的其他事，他就能大谈特谈，而且说的话让人不好接，连社会责任感都出来了，这让人怎么接？
    太高端了呀！
    听着这话，老周突然有点被教育了的感觉，还有点淡淡的自行惭愧之感，他好像没为社会做出过什么贡献和回馈，这思想觉悟上，太差了！
    眼看着两位记者都不说话，张秦川以前又没怎么接过采访，他是真不懂具体的流程，只知道但凡接了，要好好接待，别话都说了，最后报道出来，人家给采访人穿小鞋。
    “我听说你们是从外地专程过来的？”
    “啊是，哎”
    小亮猛然一惊，赶紧回了一声。
    “那好，等会儿我安排人帮你们订房间，这几天在这边好好玩一趟，回去的机票，到时候你们把相关证件交给我们的接待人员，他们会帮你们买好票，来时候的票也交过来，也帮你们报了，剩下的没什么了吧？”
    “？？？”
    小亮又是一愣，这
    他一个小娱记，出差公司是给报销的，但这次来，他都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属于他私人行为，没想到这位张导这么大气，张口就是报销，包来回机票？
    而且看样子还要派人带他们去玩玩？
    这这这
    虽然嘴里还剩下一些问题没来的及问呢，但此时他已经问不出口了。
    “那就谢谢张导！”
    “好，慢走。”
    张秦川这才起身，和小亮还有旁边的老周握了个手，让崔贞媛带他们出去
    关于导演协会举办的年度庆典，网上的争论，刚开始还是小范围的，但随着时间进入十二月份，随着金马奖的正式颁奖，让这个话题瞬间出圈，从一个网上只有网民讨论的问题，变成了一个颇为大众化的话题。
    《可可西里》拿下了金马奖最佳剧情片！
    个人荣誉上，他们的摄影师也拿下了最佳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