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又来这一招
    话说自从张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非要搞什么公然纳谏，弄得秦二世脸色极差，他气得秦二世甩袖退朝后，满朝文物公卿那是高兴地手舞足蹈，吃饭都感觉要比平时香很多。
    说到底，张苍那张嘴平日里谁也没绕过，而且他惹的人也多了。
    毕竟他是一个实权大夫，又在三个部门来回逡巡处理各类事务。
    须知那些差事大多都是原本能让那些达官贵人，退居幕后的权贵们获得好处的，过去的官员们都是很懂事的，首先他得自己拿一点，这样才好方便上面的官大夫、将军、上卿拿一些，之后才能让那些王孙公子拿更多。
    然而张苍一坐这个位置，领受这些差事和任务后，他是丝毫不取，分文不拿。
    时间久了，大家自然排斥他。
    不过现在情况好多了，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给张苍作伴，为首的比如廷尉，再如蒙氏兄弟。
    眼看着朝中的风气有变化的情形，那些达官贵人们感到以后得钱得利益越来越难，自然开始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某种阵营。
    当然这个阵营迄今为止还没有出来做过什么事。
    因为上面还有冯氏一族压着，更有个显赫的蒙氏一族，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密集地犹如雨点儿的新晋为侯爵的庶民，还有底层崛起的士人阶层在朝堂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
    他们虽然体量不大，家族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根基，家族内的人才也没有那么多，可是胜在数量多，现在已经广布各郡县。
    秦二世的想法和做法确实影响了很大一批人，尤其是那些百姓们，他们越来越佩服秦二世，反之对于战争表现得十分厌恶。
    除此之外，就是百姓。
    说实话，在扶苏给他们摘帽子，废除庶民称号称号之前，庶民们已经有了开始抬头的趋势，贵族失德失范，那是老早的事情。
    而很有一部分庶民，却能在这条不能倒流的大河之水中，坚持守住自己的良心。
    有德者，必定会富贵的。这就是宇宙定理。
    所以这批人随着时代的变迁，当贵族失德失范的时候，他们就慢慢地从底层升上来了。
    这些先升上来的人，给了其他庶民更强的信心。
    六国的庶民们其实早就看到了秦国的君王在做什么，也看到了本国的君王在做什么。
    秦国的君王在挖自己的根，排斥打击腐败无能失德的贵族，让庶民有机会取代腐败的贵族。
    而六国的君王，也在挖自己的根。他们的君王选择了向自己的亲人，姑舅姥爷，亲戚眷属靠拢，而把民众的疾苦当做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双方都在挖根，区别无非是受益者是谁。
    受益者是民，国家实力强。
    受益者是君王以及君王背后的势力，国家就会头重脚轻，势必会摔倒在地。
    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到秦国不仅仅崛起且一统天下，看到秦二世的所作所为后，他们的心所受到的约束就越来越好了。
    庶民已然看到自己和贵族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当看到贵族的德行这么低劣，纷纷产生了取代之意。
    祭祀宗庙的人自己龌龊不堪，那还有什么资格掌握祭祀宗庙的权力。
    有什么资格借着掌握宗庙祭祀的权力去肆意的侵占吞食民众的劳动所得。
    尤其是在扶苏给他们更换了称号，改为百姓后，庶民们就感觉自己身上的那一层被贵族们定义的脏乎乎的东西，压了他们几百年的东西被推翻了。
    秦二世几乎是用了一种颁布法律的方式，去消弭所谓的庶民低贱的名义。
    周朝的时候，中国这片土地上奴隶就已经开始消失了，等到了大秦帝国建立，庶民这个群体，又一次开始站起来了，也就是说，他们自身正在消除贵族和庶民之间的界限。
    一个混乱、无序，但是充满了理想希望与寄托的时代也由此开始。
    这些百姓群体，这些时日以来在社会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朝廷上有百姓们的接引者，努力下发从他们身上收缴的税费回到他们身上，而百姓们自己经历了那个混乱的时代，也开始一个个变得充满血性，不再低着头做人。
    百姓们意识到了主动权其实都在自己手里，如果有谁不让他们好活，那百姓们就会让那些人来个好死。
    张苍本来就是出身寒门，凭借着他的努力，还有一些运气，最终成为在朝中这么有名的人。
    而且他富贵了之后还能够做到不违背本心，还能够帮助百姓们，百姓们自然对他十分敬仰。
    听皇帝说要杀了张苍，就骂他是昏君；听皇帝说不杀张苍，就觉得皇帝是好人。
    张苍反正是在秦帝国出名了，但是三公九卿们对他是越来越烦了。
    因为民众对张苍好感越来越多，呼声越来越高，这让达官贵人们想要弄死他但是又不敢弄死他。
    上有皇帝，下有百姓，他们难以动手。
    所以之前张苍自己作死，弄的皇帝大发雷霆后，那些达官贵人们那是高兴的弹冠相庆。
    因为他们就没看到过世界上竟然还有像是张苍这样的傻子。
    结果到头来白高兴一场，退居幕后的达官贵人们那是气的脸都白了。
    明明张苍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说，可是这些达官贵人们、王孙贵族们却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戏弄了一般。
    秦二世这么处理了这桩事后，弄得朝中三公九卿一个个气得牙痒痒。
    没错，他们感到秦二世在把他们当猴耍，完全是在拿着张苍戏弄这些大臣们。
    他们越发觉得秦二世冷酷无情，一点都不念亲情；当然也觉得秦二世这个人高深莫测，生性狡诈，诡计多端。
    谁能想到他居然反应这么快，面对臣子这般挑衅，居然还能忍住，并且借此观看朝臣们的反应。
    那些当初一个个都给秦二世上奏疏的大臣们，现在是一个个无地自容。
    谁能想到这种情况下，张苍居然也能活啊。
    他简直一个人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给占尽了。
    当然，对张苍居然顺利活下来感到不满之外，这一次大臣们集体被秦二世‘涮’了一通，对于秦二世他们再也没好感了。
    “父亲，这陛下还真是一身反骨啊。”
    冯劫感慨着。
    当初秦二世一上台，就给所有人来个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主要打了的就是冯家人的脸，当初就是为公子曜册封的事情。
    现在，梅开二度，秦二世又一次玩了这样的把戏，让朝中的臣子一个个都颜面无存。
    “他这是在告诉朝中所有人，他绝不是个愚蠢的皇帝。这两天这出戏，明面上看是都是关于张苍，实际上是皇帝把所有臣子摆了一道。”
    “你可以当做，他在做他的实验。”
    冯劫挠头，“实验？”
    冯去疾现在也是个时髦人，对于秦二世提出的概念定义，他总是第一时间吸收。别看他老，他在大秦帝国是可以和扶苏相媲美的先进人物。
    “所谓实验，就是试探。皇帝估计是想试探一下臣子们的反应。”
    冯劫听了，顿时对秦二世肃然起敬，“当日在朝堂上，陛下险些大发雷霆。原来只是在试探我们啊。”
    “这小子，心思深。从他造谣说喜欢我女儿那一刻起，老夫就知道他颇有城府。没想到他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安排和部署来。”
    冯劫听了，越发对秦二世感到佩服，“这说明皇帝陛下心胸宽广啊，面对这样的讽刺侮辱，居然能够打心眼里不生气，还能顺带考验一下谁是忠，谁是奸。”
    冯去疾捋须，“我以前倒是小瞧这小子了，总以为他是个小心眼的。现在看来，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冯去疾父子对扶苏那是佩服有加。
    蒙恬则在看到事情的结果后，对皇后肃然起敬的同时，他发现秦二世这个人越是逆境之中越能爆发出一种力量来。怎么说呢，他现在开始喜欢扶苏身上这股逆反的气势了。
    扶苏哪知道，自己不过是随手掏了一张纸给自己‘擦屁股’，这些臣子们却一个个的把自己想的高深莫测。
    扶苏哪有那个心力天天和臣子们玩这种把戏啊。
    不过这样的结局也很好。
    如果不是臣子们感到羞臊，他也不会找出那些平日里藏在朝中为虎作伥的奸佞臣子。
    扶苏没想到，这些奸臣的数量居然这么多。
    这么一来，这些人就在扶苏手上落下了把柄，又或者说暴露了某些集团势力。
    “这个张苍，总是能带给朕一些惊喜。估计下次朕要斩杀某人，这些臣子们应该不会再一窝蜂的上奏掺合了。”
    张苍得救了，君子们额手称庆的时候，那些上谏杀了扶苏的小人们，就开始感到危险了。
    他们仓皇地向皇帝表示说，那都是他们一时误解了皇帝陛下的心意，因为张苍冒犯了皇帝的威严。
    扶苏对这些臣子们，只是一笑而过。
    “杯水风波。无需记挂。”
    扶苏挥挥衣袖，就把这件事轻轻的带过了，他是不打算再计较这件事。
    扶苏真的不想每天都处理那些腌臜事，处理政治，每天都是和人性阴暗面打交道，时间久了扶苏也烦。
    可是政治的阴暗性却往往让人手足无措。
    不过这件事的发生，让他对两个人感到格外好奇。
    一个是蒙恬，一个就是林延年。
    林延年的为臣传记第一句已经有话可以写了，满室弟子谏言二世，唯独他公然上书为御史张苍求情。
    厉害的人，从小就会表现出非凡的特质来。
    而且他这个刚直敢谏的脾性，实在是做御史的材料。
    林延年果然是个好苗子。
    可是政治上高度危险的，这小子没了父亲庇护，自己还要再把他卷入朝堂宫廷吗？
    很多时候，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哪怕你是皇帝，也阻止不了身边至亲至爱的人离开。
    扶苏在想，他要不要让这个孩子只做一个普通人。
    最近扶苏只要一想到林延年那张脸，便陷入沉思。
    除了林延年让皇帝感到伤脑筋之外，就是这次不按套路上奏的蒙恬了。
    扶苏总觉得蒙恬这一回的上谏和他平日里的行为不太符合。
    “朕总觉得，这大将军像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你们以为呢？”
    皇帝聪明如斯，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蒙恬是反其道而行之。
    内侍们一个个神情迷茫地望着皇帝。
    经历种种，他们感觉新皇帝的心思实在是太难猜了。
    谁知道皇帝这么问是不是故意为蒙恬开脱呢，这种理由，谁相信啊。
    皇帝在身边属臣身上问不到答案，就把自己的疑惑对皇后说了。
    冯绾绾微笑着，把扶苏当自己的孩子一样，让他趴在自己的怀里。
    她微笑着说，“如果陛下认为蒙大将军是故意这么做，想要保全张御史，这说明在陛下心目中，大将军忠心可靠。”
    “既然君臣有了这样的默契，何必还计较到底是谁人在背后指点呢？”
    “查来查去，知道的越多，反而会让自己不开心。”
    冯绾绾温柔地望着扶苏微笑。
    蒙恬是大将军，手握重兵，扶苏自然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相比于根基很浅的刘季和季布二位将军，扶苏对蒙恬总是有种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可以信任的无奈之选。
    皇后温柔地笑着，又说了一遍话，“陛下总是希望想事情，有些事情本来不会发生，陛下总是想，恐怕反而会发生。”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
    扶苏听着皇后的安抚，最终是放弃了追究这件事。
    扶苏望着生了两个小崽但是仍旧年轻美丽、优雅大方的皇后，忍不住夸赞说，“皇后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冯绾绾盈盈一笑。
    “陛下难得来后宫，既然来了就把前朝的事情给忘了吧。”
    冯绾绾主动地靠在皇帝的怀里。
    扶苏望着这双秋水眸，笑嘻嘻说，“皇后已然给朕生了两个儿子，再给朕生个嫡公主吧。”
    ……
    ……
    ……
    还在摇篮车的公子慎坐在车车里，靠在车梆上静静地坐着，两只圆溜溜的大黑眼睛一动不动望着眼前这一幕，其手里拿着的玩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本章完)